终于有一支敌骑冲破了外围绵密的弓弩与枪阵的阻挠,气势如虹的向着中军大纛杀来,那敌将更是在马背上连连发出狰狞冷笑。
然而这时候,前部骑卒们却如同撞上铁板一般,冲势被生生遏阻下来,而阻拦在他们前方的,则就是一个个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上的重甲步兵。
他们被安排在了军阵最核心的中军大纛前方,仿佛层层铁皮包裹之下的铜心,将所有历尽艰险冲杀至此的敌人兵锋都碰撞粉碎。而身在这些强壮重甲将士簇拥保护之下的李弼,仍然站在旗纛下方寸步不移,只是灰白的须发没入到预防流矢的兜鍪之中。
敌骑冲阵不得,反而身陷阵中,随着两面魏卒们在旗鼓指引下将阵势重新弥合起来,单单这一场交锋便足足有七八百名敌骑横尸阵中!
“大王,贼势太过顽强,还是暂且收兵,稍作休整之后再战吧!”
洛州刺史暴显眼见战场上死伤惨重,一时间也不免心生忧惧,来到高归彦帐前,向着高归彦建议说道。
须知此番来犯的可不只有眼前这一路人马,按照眼下这个打法,即便是不计代价的消灭了这一支敌军,他们必然也要损失惨重,如若南面敌军再突破封锁而来,恐将无力再战。
高归彦这会儿也眉头紧皱、脸色绷紧,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阵仗,旧年跟随高岳平定侯景叛乱、迎战南梁大军,近年来又屡次追从齐主高洋出塞作战,除了数年前率军在淮南遭遇西魏李伯山而大败之外,生平便罕逢败绩,心中自然也颇存骄气。
魏将李弼之名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此番交手一通,他才见识到李弼这西魏大将与关西府兵的坚韧难缠,此时听到暴显的建议后,便也缓缓颔首道:“那就暂且收兵吧!”
随着齐军阵中退兵的鼓令声响起,那些仍在战场上聚散盘旋的齐军骑兵们便也都陆续整队撤回,如潮水归海一般。
敌人退去之后,魏军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也骤然消散下来,一场战事进行下来,虽然军阵仍然固好,但本身也是伤亡颇重。
不过眼下李弼却顾不得清点战损,而是趁着敌军退去之际,将军阵中被冲散许多仅存下来的数百战马再整合起来,亲率数百亲信乘马衔尾杀向敌阵。
正在这时候,一直在侧翼游荡不得归阵的李檦眼见兄长引部冲杀出来,顿时便也极有默契的勒令部伍再次上马,由侧方并行,一起向敌阵冲杀而去。
被招回阵的齐军将士本就战意消减,又遭敌军追击,哪怕仅仅只有数百敌众,但谁也不想落在后方继续与敌人缠斗不休,于是便都打马快行。
如此一来,本来还算有些秩序的撤退顿时变得混乱起来,许多军士慌不择路,没有撤退到规定的方位之中,反而直接扎入本方军阵内,又对军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好胆狗贼,竟然还要送死!你要战,我便战!”
高归彦眼见敌军竟然还敢不依不饶的纠缠,原本有些消退的斗志顿时又被激发出来,当即便又着令停止召还军士,转而下令返回战场继续冲杀。
然而随着这鼓令声骤然一转,战场上撤退的齐军将士们顿时变得更加迷茫慌乱,更加快速度的向本阵返回。
“杀入敌阵,斩将夺旗!”
眼见敌阵已有溃败之势,李弼于战马上大声呼喊道,手中大槊挥舞翻飞,英姿勃发不逊少年!
“斩将夺旗!”
西魏将士们高声呼喊着杀向业已渐露溃败之态的齐军,正在这时候,旷野中有西北狂风席卷大地,裹挟着暴烈的风雪、伴随着魏军铁骑,劈头盖脸的砸向西陈列阵的齐军。
一时间,旷野中风雪声、马嘶声、喊杀声混成一团,齐军军阵如狂浪倒卷、迸溅碎裂开来,那平秦王高归彦眼见大势已去,一时间也手足冰凉,在亲信搀扶之下翻身上马,旋即便拼命抽打着坐骑向后奔逃。
(本章完)
第903章 老将请缨
一场大战进行下来,齐军大败亏输,战场上死伤众多,到处都散落着无主的军械器杖,还有许多无人管束的战马仓皇游荡,帐幕粮草同样抛撒满地。
主将平秦王高归彦见机得早,在亲信们簇拥下脱离战场而后向后败逃,甚至都没敢返回金墉城,直向河阳方向逃去。洛州刺史暴显则就没有这么好运,直接没于乱军之中,一直等到西魏人马打扫战场时,尸体才被从沟谷中翻找出来。
在风雪和敌军兵锋的摧残之下,此番洛西参战的三万多名齐军将士,最终只有洛州司马独孤永业收聚数千散卒,且战且退的撤回金墉城中,再也不敢轻易出城。
李弼在正面击溃齐军大部之后,便又顺势将战场左近的两座原本属于北齐的城垒一并攻取下来,将战线向前推进几十里。
进据孝水戍之后,李弼一边着令其弟李檦自率一部人马前往金墉城附近驻扎,对此城池加以攻扰困阻,一边着令韩雄等熟悉此边情势的将领们各引所部南去接引正沿洛水北进的主力大军,而他自己则坐镇此间,以震慑洛西周边犹敢主动出击反抗的敌军。
北路人马的胜利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直将齐军于此投入巨大人力物力所营建起的防线给彻底撕开,使得河洛腹心再次暴露在西魏大军的兵锋之下。
这一战果也在快速的向周围进行传播,并且很快便被南路人马得知。
“李景和当真威壮,方入敌境,即破强敌!社稷有此雄臣,何愁不能强盛?”
九曲城中,当宇文泰得知李弼这一战绩的时候,自是忍不住的笑逐颜开、击掌赞叹,旋即便也下令道:“大司徒所部偏师得此壮胜,已经让贼胆俱寒,此间将士也不可落于人后,速速攻拔敌城,兵向洛阳!”
宜阳九曲城一线的东西对峙形势要比北崤道更加严峻,所以此间的营垒设置也尤其的严密,沿洛水一线凡所适宜驻扎的地点几乎都有城垒设立。
随着宇文泰的一声令下,压力顿时给到了前线作战的将士们,尤其是九曲城主韦法保等当地驻守将士。
由于许多城垒都是针对洛水沿线的河谷所进行设置,因此从河谷正面出击往往事倍功半,很难顺利攻克下来。如果绕道崤岭之间,通过对地形的了解而绕敌后方进行攻击,倒是能够将伤亡战损降低下来,不过用时就不免有些长了。
眼下的宇文泰急于冲出洛水河谷,与李弼所部人马进行会师,自然受不了如此低效率的攻拔城垒的方式,下令前方部伍从正面进行强攻。将士们也不敢忤逆大冢宰军令,只能硬着头皮攻城拔坚。
好在这些城垒大多数本身规模也并不算太大,驻兵也不过在几百之间,随着后方的援路被截断,基本上也都只能负隅顽抗,随着西魏大军不计代价的进行强攻,也都被逐一拔除下来。
在付出几千战损的代价之后,随着大军推进到了洛阳西南方向的柏亭城和伐恶城附近,李弼派来接应的人马便也于此会师,整个洛西地区尽入西魏大军的掌控之内,齐军则尽被压缩进了几座城池之中各自为战,已经难以再对西魏大军的行动造成什么有效的阻挠。
自大统九年邙山战败以来,至今已有十余年的光景,宇文泰一直都未曾重返河洛,如今再次率领大军故地重游,心中自是有着无尽感慨。
随着大军主力进驻千金堰,宇文泰便也在众将们陪同之下沿洛水上下游览一番,视野所及所看到的风貌较之他记忆中却多有不同,尤其是沿着洛水所增驻的许多城池与他记忆中的画面相比多有违和。
“观此山河风物变化,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旧年贺六浑知河洛非其可以久作盘桓之地,屡屡毁弃破坏洛邑旧城,每与交战也只是决胜山野,亦不失为英雄气概。”
宇文泰眺望着夹洛水而设的金墉城并南面诸城,忍不住感叹道:“今之齐主欺天窃国,贼胆更甚其先父,观其攻防所设,反而胆气有丧,竟然不敢陈兵于野以待我军,妄想凭此土石藩篱以拒宿敌,岂不可笑?”
随行众将闻言后也都纷纷发声附和,夸耀王师雄壮,嘲笑齐军胆怯,但人多口杂也都难免失语,有人便笑语说道:“贼之所以勤于筑城重防,也是无奈之举。向年河洛数战,无不连遭败绩、损兵折将,倘或野战有功,又何必如此劳民损物、堆造城垒。”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顿时便有些冷场,宇文泰和随同在后的宇文护这对叔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宇文护,脸上的阴郁都快与阴冷的天空混作一色了。
不过人在心情正好的时候也会变得格外宽容,宇文泰很快神情便又恢复过来,并未以此为意,指着对面的敌城笑语说道:“眼下敌城仍有顽贼据守,未可完功庆贺,待到克获诸城,诸军俱有犒赏!”
此时的西魏大军已经完全进入了河洛地区,而随着李弼击败了金墉城那三万多名北齐驻军之后,眼下北齐在河洛之间暂时也难以再组织起成规模的反抗。尤其当宇文泰的大军向北推进而来后,金墉城南面的伐恶城、和南城守将也陆续请降,仅仅只剩下几座孤城仍在顽抗。
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如果北齐不是要完全放弃河洛地区的话,那必然是需要增派援军的。而原本作为主动进攻一方的西魏如今则就可以巩固优势,以逸待劳了。
此际正值寒冬腊月、朔风飞雪,宇文泰先把齐将献城而投的和南城作为行营所在,并在金墉城周围建造营垒长围加以围攻,并又以达奚武、王雄率领一万人马北去河阳以攻河阳南城,并且伺机毁坏河桥,以阻挠齐军南来。
当西魏大军正在河洛巩固战果、准备后续作战的时候,高归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晋阳。
“此贼当杀、此贼当杀!丧我师旅,辱我国威,竟不死于战阵,还有什么面目逃返国中!”
齐主高洋在得知此事后自是大怒不已,恨不能立即便着员将高归彦这个蠢货捉至面前来亲手戮之,然而正当他准备遣员前往问罪诛杀败将的时候,却被亲信赵道德等力劝下来:“前者清河王新亡,今又再因一时之负而加极刑于平秦王,实在是有伤宗室人气。方今正遭外寇,自需上下齐心御敌,不如以平秦王戴罪立功,若后续仍无表现,战后再杀也未迟啊……”
高洋听到这话后也不免心生犹豫,他方以高归彦逼杀高岳,转头便又要杀高归彦,多多少少对自己威严是有损伤的,略作沉吟后便又下令褫夺高归彦一切的官爵执掌,使其白身典军与扶风王可朱浑元于河阳待敌。
与此同时,高洋又再下征令,之前他已经召集五万晋阳兵在晋阳南面聚结,正待亲自引军南去奔赴河洛,但就在日前本应随军同去的河东王潘乐却因病而亡,高洋恶此军期而稍作推迟,却不想高归彦已经在河洛送了一波大的,开门揖盗的把西魏大军迎了进来。
原本驻守金墉城加上高归彦带去的前锋合计有三万人马已经在洛西大败,而西魏的大军主力也得以进入了河洛地区,那么之前的五万大军恐不足用,于是高洋便又下令召集河北人马一并南去。
可是正当他打算亲率晋阳人马先行一步的时候,却遭到了内外群众的一致反对,不只身旁近人,就连他的表兄兼大舅哥、刚刚因收复广陵而得封平原王的段韶都以头抢地、苦苦劝谏。
高洋见状自是大怒,抽出自己佩刀站在面前桌案上,口中则大呼道:“吾国遭贼,岂有主人不出之理?朕几出关塞、破贼如刈,岂惧一关西黑獭?此贼久抗我命,正欲捉捕杀之,毙此强敌,一劳永逸,尔等谁敢阻挠!”
“黑獭虽贼性匹夫,其旧却曾与太祖皇帝有论胜负,绝非寻常之贼。国之养士以待敌也,自臣以下皆有报国之志、杀敌之勇,此乱既非存亡之事、无非老贼来扰,国中多有宿将久与交战、长于应对,又何劳陛下亲赴!”
段韶等人心中自知宇文泰并其麾下众将自非关塞外那些胡部可比,况且如今其军先入河洛、以逸待劳,若非情况万般无奈,还是要尽量避免皇帝亲上河洛前线。
就连早已经赋闲在家的斛律金也被惊动,亲自来到晋阳宫进谏请命:“宇文黑獭是臣等无能、为国所遗留之巨恶,今又犯境来扰,臣请南去征讨!陛下若以臣老朽难用,臣请自辞官爵,告老归野。”
在群臣一番力谏之下,高洋也只能暂时放弃亲自率兵南征的想法,着令以咸阳王斛律金为大军统帅,率领段韶、斛律光等晋阳大将南去救援河洛。
(本章完)
第904章 大将阵亡
大河冰封、朔风呼啸,今年的冬日较往年又寒冷许多。
黄河虽然还没有被彻底的冰封起来,但是在一些河流缓慢的河段水域的河面上也已经凝结成了厚实的冰层,尤其是在河桥两侧,那厚厚的冰层使得河桥看起来都比往常宽阔了数倍有余。
在河桥南岸,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激烈的厮杀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河桥南城外交战不休,城中将士们一次次踏着冰面出击,去攻杀那些意图破坏河桥的西魏军队。
在这酷寒的天气下,作为进攻一方的西魏将士们也是非常辛苦,弓弩杀伤力大打折扣,唯有短兵相接才可以造成一定的杀伤力。而没有固定的城防遮挡风雪,只凭毡帐冬衣终究还是难御这沿河刺骨的寒冷,因此每多驻留一段时间对将士们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达奚武与王雄俱是骁勇宿将,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有一些束手无策。连日来风雪不息,原本曾经帮助李弼战胜对手的气候因素如今却成了影响他们战斗力发挥的负面因素,也不免让他们自感有些时运不济。
自从河桥几度失守之后,北齐有鉴于此便针对河防做出一番调整,不再将河洛的军事防务与河桥混在一起,河阳三城作为一个独立的都督作战区,多以其国中宿将驻守。
因此之前洛西交战的失利对于河阳方面的防守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驻守于此的可朱浑元仍是有条不紊的调度御敌。虽然可朱浑元所部也不过万余人马,但是依托河阳三城驻守起来却是绰绰有余。
达奚武和王雄虽然对河桥与城池发起几番攻势,但都收效甚微,河桥被冻结在厚实的冰层当中,哪怕刀劈斧凿也难以毁坏。至于在城池的攻防战中,位于中潬城的敌军随时可以沿河桥与两侧冰封的河面向南面进行增援,也让西魏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归根到底,这样的气候环境本就不利于进行作战。但因有了之前李弼洛西大胜的战绩,再加上大冢宰宇文泰本身斗志甚坚,达奚武与王雄便也只能咬牙坚持,将部伍分成两部分,轮番向敌方阵地发起进攻。
但很多时候,太过强烈却罔顾事实的尝试往往会事与愿违,尤其是战争这种风险极高又容错率极低的事情,稍有差池往往就会一败涂地。
经过数日的战斗之后,西魏军队在河桥这里非但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战损与冻伤的军士却与日俱增,减员都已经超过了三成有余。
“河阳此间攻之愈坚,不可再如此强撑下去了。应当归奏大王据实以告,再请别计以图贼师。”
又是一天攻战无果,达奚武引部归营之后,看到营垒之中灶火愈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找到王雄之后满怀忧虑的说道。
王雄闻言后也点点头,叹息道:“哪怕以李伯山之雄壮,前者几夺河阳,也并无寒冬用兵得胜的先例。今我仰受风雪,士马寒馁,一待敌军再有来袭,恐怕难免为之攻破啊!”
正当西魏这两员大将商讨告急的时候,来自晋阳的援军前锋部队也抵达了河阳北城,乃是由斛律光所率领的三千精骑,一路卧雪饮冰很快便抵达了河阳前线。
“请问扶风大王,当下敌情如何?”
抵达河阳北城后,斛律光当即便问起了眼下战况形势,当得知敌军还在河桥南面穷攻不断,他便也皱起了眉头。
略作沉吟后,他便对可朱浑元说道:“请大王为我士马师旅供给饮食,休整一夜后明日便南去杀敌!”
“斛律晋州千万不要轻敌啊,贼徒凶顽难以速定。之前孤便因轻敌而为贼所劫,不得不引部退据于此。”
旁边的平秦王高归彦听到斛律光此言,当即便忍不住发声劝告道,经历之前的一场惨败他算是深刻认识到了西魏军队的战斗力,虽然两国国力有差,但却并不意味着他能随便虐菜。
而国中皇帝陛下暴跳如雷、险些要下令将他打杀一事他也有知,自知这一场战事若能转败为胜,他还能有一个好下场,如若继续交战失利,那他必然也难免成为皇帝迁怒的牺牲品。因此在听到斛律光急于出战的时候,他便连忙发声劝告道。
斛律光对于碌碌无为的平秦王本就不怎么瞧得上眼,又因其人新近诬杀清河王高岳而心有厌恶,听到这话后没有理会,直到平秦王又作劝说,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占卜用的骨器在手内略作把玩,旋即便对高归彦说道:“大王所教,末将有闻。所卜为吉,可以一战!”
这充满敷衍的态度自然是让高归彦颇为不满,而可朱浑元也知斛律光素来心高气傲,因恐二人再发生什么言语冲突,忙不迭将他们给分开,并且按照斛律光的要求,着员给其带来的人马提供汤饭饮食与毡帐住宿。
第二天仍是阴云密布,还没到天亮时分,斛律光便勒令部伍披甲整装、南去作战。
在沿着河桥率部抵达中潬城后,斛律光先派斥候南去将敌营情势察望一番,而后他便率领五百精骑自河阳关南稍作等候,命令其他军众持械沿河桥西面的浮冰步行登岸,向着敌营发起进攻。
冬日黎明时分,正是人马警惕性最为松弛的时刻,营中西魏将士们连续作战数日,正自疲惫不堪,营士们还在帐中懒卧,陡然听到帐外响起了厮杀声,心中顿时惊慌不已,许多军士都还没来得及穿戴整齐,便忙不迭的冲出营帐,视野所及俱是晃动奔走的人影,让人难辨敌我。
营垒当中很快骚乱大作,大帐中的达奚武和王雄顿时也都警觉起来,各自披甲持械的冲出营帐,快速将周边毡帐中的亲兵精锐组织起来,一边以鼓令聚结约束营士,一边率领精卒向来袭之敌杀去。
营地中的战斗很快打响,与此同时斛律光也率领着五百精骑沿河桥奔腾而来,很快便抵达了敌军营垒。营地中人马出入活动,自然是没有什么积雪,随着斛律光所部五百精骑跃马入营,顿时便仿佛火上浇油一般,使得本就混乱不堪的营地变得更加混乱,营士们四散奔走。
“不要慌乱,向此聚结!”
王雄着令亲兵们快速拆除大帐前方的那些帐幕,在帐前这片空地上竖起自己的旗纛,用以召集指引那些惊慌的营士们向此集结。
正自慌乱奔走的营士们看到那迎风烈烈的大纛之后,也仿佛汪洋扁舟得见灯塔,下意识的向此聚结而来,很快便在王雄的周围聚集起了上千名营士。
王雄一边着令亲兵给这些营士们分发甲械以拒敌,一边率领一队亲兵绕着大纛游走,击杀那些仍自追杀制造骚乱的齐军士卒。
他手中大槊仿佛一道游走的蛟龙一般,凡所至处无有一合之敌,尽管那些入营的齐军将士们也都是全副武装、有备而来,但在遭遇王雄这位西魏的大将军时也是全无招架之地,或是身死当场,或是惊慌躲避。
此间厮杀激烈,顿时也引起了正在营中策马纵横的斛律光的注意。当他见到王雄英勇无敌的姿态,以及那一身精良甲胄的时候,心中顿时便知这必是敌军首脑大将,当即便也将手中马槊一抖,旋即便人马合一的向着王雄冲杀而来。
王雄正自杀得兴起,眼见斜里一敌将策马持槊向此冲来,于是便大吼一声,手中大槊环扫一周,身边丈余顿时便成无人之境。与此同时,斛律光也挟着战马冲势直将马槊向王雄所在迅猛掼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王雄一臂腋下夹住槊杆,一手持槊前身一顿一推,就在这方寸的变化之内仿佛力有千钧,精准的与斛律光马槊碰撞在一起,双方槊杆俱是一颤一弹,斛律光被压下的槊锋顺势向王雄侧肋挑去,而王雄脸色陡现潮红,抬腿重重一踏,竟然直将斛律光手中的马槊劈手砸落下来!
正在这时候,人马合一的斛律光也一闪而过,他有些惊讶的低头看一眼被震出血丝的右手虎口,旋即便回望仍自挺立的王雄一眼,口中喝问道:“贼将何人?”
“杀尔之人!”
王雄因无坐骑,机动力上完全落在了下风,虽然击落了斛律光手中马槊,但却没能趁机追上去,很快便又持槊杀向后路的敌卒。
斛律光丢失了武器,也并没有就此退出战场,而是抓起挂在鞍前的配弓,持箭扣弦以射杀敌军。
他在营中绕出里许,而后便又策马返回,先向王雄所在射出一支鸣镝,待其转头向此望来,斛律金便又扣弦引弓,一箭正中王雄面门,那箭矢瞬间没入其人眼窝之中。
随着王雄身躯轰然倒地,此间仍自抵抗的西魏军士们顿时便也作鸟兽散,斛律光再次策马上前,捡起自己之前掉落的马槊,将马槊用力插在王雄尸体一旁,吩咐近旁军卒道:“这是一员勇将,不要损其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