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年时间,高洋就达成了许多碌碌无为的君王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心中自然也是自豪无比,言行举止都渐有放达恣意。
高洋因为厌恶旧年晋阳宫曾经遭受兵乱滋扰毁坏、本身宫苑格局也不够雄伟气派,所以下令拆掉原本的宫苑而更加兴造。
新的晋阳宫建成之后,规模较之前扩大数倍有余,华丽的宫室楼阁鳞次栉比,整座宫苑奢华气派到了极点,也因此获得了高洋的钟爱,当驾临晋阳时,便整日盘桓于此,宴饮戏乐通宵达旦。
平秦王高归彦深得高洋的信任,并被授以总掌宿卫之职,可谓是位高权重,风光显赫至极。
但在一众高氏宗王之中,高归彦却仍然不算最为位高权重者,清河王高岳从很早便追从神武帝起事,本身资望深厚,并且屡屡统率大军创建功勋,门生故吏众多,无论威望和权柄都可以称得上是宗室之最。
高归彦作为宗家后起之秀,本身心内还在衔恨少年时为高岳所轻视薄待,自然是希望能够对高岳加以报复打压。
当新的晋阳宫落成之时,高洋兴致勃勃的率领一众亲信们游赏宫室,不无自豪的炫耀道:“卿等有历洛下风物之长者,观此宫舍可能胜洛邑故苑?”
群众眼见皇帝陛下正自兴致高昂,自然也都不敢扫兴,连连发声恭维。
但高归彦却在后方笑语道:“臣虽无历洛下光阴,但过清河王宅,常听其门下称许王宅华丽、远胜元氏诸第。厅后且置永巷,可以直通前后,唯欠阙门而已。”
高洋闻听此言,脸色顿时便也阴沉起来。他的心思敏感细腻,对于清河王高岳这样一个宗室长者自然不会欠缺关注。只不过之前需要以宗室诸王来制衡一干晋阳勋贵们,所以对于高岳一些有失检点的地方也都有所包容。
虽然说近年来越发志得意满,他的忍耐力也远不如当年兄长在世时那样韬光隐患、隐忍不露,但一想到高岳刚刚不久之前奉命统军前往淮南去,因此在听到高归彦的控告之后,他也只是冷笑两声,无作更多的表态。
但高归彦却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眼见皇帝面色有变后,便又说道:“臣旧年寄居清河王门下,当西贼来扰晋阳时,臣曾进言清河王宜需防备晋阳宫遭受袭扰,然清河王却自言我家自居城南、何忧北宫得失,竟不往救!”
“够了!”
高洋听到这里后,神情变得更加难看,顿足怒吼一声,旋即便大声吩咐道:“着南下大军停驻所在,召清河王速速归国,以上党王引大都督萧轨并南人萧退南往代之!”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高洋自然没有心情再游园赏景,转回宫室之中摆起宴席一通畅饮,并以女乐助兴。
但宫中女乐色艺雅致有余,终究不如闾里倡优放荡可乐,恰好宫中嫔妃薛氏本身便是民间倡妇的出身,因色艺动人而被纳入后宫之中。
薛嫔因见高洋怅然不乐,心中也是颇为忐忑,于是便小声奏告道:“妾有家姊,色艺更胜于妾。陛下若出宫就宅幸之,妾姊妹并承欢于榻,必大乐于宫中。”
高洋闻听此言,不免色心大动。他本就性情乖张,不是深居简出的寻常天子,心中生出趣意,当即便着令安排仪驾,携此宠嫔共赴宫外闾里。
薛氏本就下流倡优之家,因女子色艺而闻达诸侯之间,不意今日竟有皇帝陛下圣驾降临其宅,全家人也都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唯恐失礼。
高洋入坊只为寻色,自然也不在乎这一家人是否礼数周全,当见到那薛嫔之姊果然也是一个美艳丰腴的妇人,心中也是颇感满意,当即着员将闲杂人等驱逐出宅,自己则在堂中共这一对姐妹花嬉戏欢乐起来。
那薛氏之姊从业更久,又喜阿妹给一家人引来这样一场泼天富贵,自然是对皇帝陛下极尽逢迎。
高洋观此女子虽只闾里倡优,但却长于应对、伶俐得体,心中也不免一奇,便笑语道:“阿姊何处学此灵巧倡艺?”
“启禀陛下,妾旧曾入侍清河大王……”
那薛氏姊听到这问话,便小心翼翼的作答。
高洋听到这话后,眉头顿时一皱,但是眼下意趣正浓,便也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更加鞭挞起来。
一夜欢愉过后,这个薛氏客堂中都弥漫着一股旖旎气氛,高洋左拥右抱着这对薛氏姊妹,口中则笑语道:“此夜大乐,良辰难得,你姊妹欲求何赏赐?”
那薛氏姊承欢竟夜,自觉已经与这位至尊君王熟稔起来,闻言后便娇笑道:“妾家本是倡门,向来多受闾里冷眼,今得君王恩幸,坊间徒众却是不知有此荣宠。若得攫为官门,可就无人敢欺了!”
高洋闻言后眸光顿时更冷,但仍声调不变的说道:“欲求何职?”
那薛氏姊本来只是调笑兼邀宠的随口一说,却不想皇帝陛下竟然真的给予回应,心中自是惊喜不已,只道君无戏言、事有可图,便连忙翻身作拜道:“妾本无知妇流,岂知官职贵否,但闻有司徒之官,人皆称贵,若能为父请任……”
“贱奴狗胆,竟敢如此轻我名爵!司徒朝之剧任,岂为娼儿戏得!”
高洋听到这话,直接裸身从榻中跃起,抓起这妇人长发用力一甩便摔在了堂中。
他一边着令门外涌入的侍员将那薛嫔拖出,一边又让人将这愚蠢贪婪的妇人悬于堂中,不顾其人哀号乞饶,亲手将之锯杀于此,而后无视周身沾染的血水,就这么赤裸着行出厅堂,长笑入街。
不久之后,高岳便被从征途中召回邺城,高洋也并没有让人将之招至晋阳,只是责令高归彦前往邺城其家宅中加以责问,旋即高岳便饮鸩自杀。
随着清河王高岳离世,当年东魏朝廷邺都四贵,或是自然死亡,或是遭受排挤打压,乃至于身遭极刑,无一幸存于世。此事不只荡除了前朝人事所遗留至今的影响,更让高洋在宗室当中树立起了绝对的权威,再也没有什么宗室近亲敢在其面前以宗家耆老而自居。
很快,西魏来寇的消息也传到了晋阳,高洋一边着令平秦王高归彦先统率前锋人马前往河洛巡察布防、以待敌师,一边又召集晋阳精锐,打算亲自南来迎战拒敌。
第901章 迎战先功
西魏大军在抵达弘农稍作休整之后,便继续向东而去。
自弘农东去洛阳,所能行走的无非崤函二道。北道稍险,却能够直抵洛西,南道虽然曲折绕远,但路况较好,重要的军械和大批的辎重通常还是需要经由南道出入。
中外府此番倾巢而出,积蓄多年的甲马军械全都武装入军,主力大军必然是要经由南崤道进入河洛地区。
但是由于近年北齐在洛西多有增防,如果大军前锋攻坚开路进行的不顺利,致使大军滞留中途,无论给养还是士气都会快速的消耗,所以也需要做出两手准备,两路行军增加多一个的突破口,也是出于稳妥的一个选择。
只是北崤道路途虽短,但其出口却更加靠近敌军重点防守的核心区域,如果能够发挥得好,那自然是直击要害,打敌军一个中心开花。
但如果发挥不好、师老力疲,那就成了孤军深入的待宰羔羊,很有可能会被敌军围而歼之,从而连累整场战争难以进行下去,只能以失败收场。
东西魏早年间的小关之战便属于这样的情况,当时高欢兵分三路、气势汹汹的向关中杀来,宇文泰则集中优势兵力,直击中路的窦泰军,在将窦泰这一路人马击溃之后,其余两路兵危也都不战自解。
因此北崤道这一路人马虽然只是一支偏师,但能够取得怎样的战绩却决定了整场战争的后续走向,统军将领的选择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宇文泰当然是要统率主力人马前进,至于北道的统帅,他在权衡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交由太傅李弼担任,由李弼统率八千精兵取道新安杀向河洛。
宇文泰对于这一场战事可谓是重视至极,尽管李弼的能力向来都有所保障、鲜少有让人失望的情况发生,但在离别之前,宇文泰还是忍不住做出一番叮嘱:“国中少壮虽有,但能如某等旧年屡当大任、频克强敌者却乏。北道行军职责重大,非太傅亲行无以望他人!老夫仍狂,希望能与太傅共会洛阳、并击强敌,使天下复闻威名!”
“当年故事,未敢忘怀。此番受使,必不负大王所用!”
李弼闻言后,便也连忙抱拳说道,只不过眸底多少还是有几分复杂之色抹之不去。
如今距离他们立治关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二十年已经足够一代人成长起来,二十年也足以让当年年富力强的军国大将鬓发斑白、气志渐衰。如今的李弼也早已经岁过甲子,虽然仍不失廉颇之勇,但终究有欠几分当年的意气风发,而今再当重任,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勉强为之的意味了。
他们西魏也并不是发生了人才的断层,旧人的衰落淘汰,新人的崭露头角一直都在进行着,甚至都涌现出一位冠绝天下的超新星。
然而也正是因此,使得国中其他同样颇为优秀的少壮子弟都黯然失色,甚至就连一些早已功成名就的老家伙都如坐针毡,仍然还要奋起余勇的证明自己。本来应当激扬壮阔的东征战事,也不免因此凭添几分暮气。
随着两路人马分道行军,宇文泰为了能够尽快抵达战场,便也勒令部伍加速前进,不只将士们需要昼夜兼程,就连他自己在这越发寒冷的冬日里都不得充足的休息,满腔热血的激励之下,卧雪饮冰只作寻常。
当然,在这繁忙辛苦的行军过程中,也有人仍然不失悠闲,诸如同样随军出征的大司马独孤信。
且不说分道行军、身当战事破局重任的李弼,其他几位随军出征的柱国中达奚武为师之先锋、统率前部人马一路上全速前进,担任后部统帅的赵贵也身兼诸事,负责大军的后勤保障。
然而唯独独孤信,是最早确定随军出征的柱国,但在军中却没有任何执掌,虽然身兼一个参谋备问的名义,可是自从行军以来,大冢宰也鲜少将之召入中军大帐商讨军务。以至于堂堂一个大司马,在军中竟然沦为了一个小透明。
如果不是大冢宰特意安排帐内亲信甲卒们一定要随从保护好大司马的人身安全,那么独孤信在大军之中的存在感恐怕要更加的微弱。
当然透明也有透明的好处,起码不用打起精神来处理行军途中各种繁杂军务。由于没有规定给他固定的军期行程,独孤信的行止也颇为随意,日出方行、午后即宿,遇到风寒暴雪的天气,干脆就停下来一天不走了。
自弘农出发的时候,独孤信还在与中军同行,可等到进入崤山山道的时候,便逐渐的落伍到与后路人马和辎重队伍同行。
“大司马当真有福之人,人皆繁忙欲死,唯独大司马悠闲如仙。”
作为后路军统帅的赵贵忙里偷闲,等到宿营之后便钻入独孤信的营帐中,见到独孤信正自悠闲的自饮自斟,旁边还有几名府员文士为其诵读诗文,这几天眼里都熬出血丝来的赵贵便忍不住感叹道。
独孤信抬手示意侍者给赵贵准备毡席酒具,待到赵贵解下已经挂满霜雪的外袍裘衣之后,他才叹息一声道:“南阳公何必讥我,我今是何处境待遇,公难道不知?”
听到独孤信言辞如此直白,赵贵便干笑两声,不再就此细说下去,他端起温热的酒水连饮数杯,待到体中几分暖意升腾起来,才又望着独孤信说道:“身虽分隔两处,总有鸿雁寄言。此番大军东征,是国中近年少有的壮大之举,太原王韬略精妙、计谋深远,未知可有良言寄于大司马?”
独孤信听到这话,眉头顿时微微一皱,细望了赵贵两眼,才摆手说道:“我虽然随军而出,但也只是事外闲人。南阳公入帐来寻酒闲饮,我自恭迎,但若有言军机,都不免要推席自远,更不要说与关外镇将讨论这些本属份外的事情。”
“唉,我真是口拙人厌、竟有失言,应当自罚三杯!”
赵贵听到独孤信这么说后,脸上便也露出歉意的表情,接连举杯致歉,如此知情识趣的自觉模样,倒让独孤信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便陪着赵贵闲饮几杯,彼此间氛围虽然不说有多热情,但也还算和睦。
随着南路大军陆续行出山野、沿着洛水河谷向九曲城集结,北道路程更短的李弼所部人马也已经抵达了函谷故关。
这座汉关城之前为韩雄、魏玄等豫西将领们所据,北齐驻军几番进击谋夺都无功而返,为了保证河洛西面的安全,只能另觅别计,在汉关东面继续加设城戍,将此关城出路加以封锁起来。
李弼在抵达这里后,也无暇多作休整,当即便开始积极主动的分布人马去对这周边城戍进行攻打。
魏军前部抵达洛西的消息,很快也汇报到了如今河洛驻防中心所在的金墉城中。如今的金墉城修筑的更加完善,向南沿洛水几十里间还分布有大大小小许多城垒,构成一个非常庞大且完整的防守体系。
洛州刺史暴显,本是侯景部将,前从侯景叛乱后又归降,在清河王高岳的保举之下得以戴罪立功,因此对于河洛之间的情势也都非常了解。洛州司马独孤永业则为齐主高洋提拔委任于此的心腹,本身也是精明干练。两人于此配合还算默契,当得闻西魏大军将要来袭的消息后,他们便调度人马兵力以加强防务。
可是随着作为援军前锋的平秦王高归彦抵达金墉城后,本来尚算和睦的局面便产生了一些分歧。
“贼军已入新安,何不聚兵击之?”
当高归彦见到洛西诸城戍奏报遭袭的军情、而城中两名守将都有些不以为意的时候,顿时便心有不满的提出了自己的异议:“如今贼军劳师远来、进程参差,正宜趁其疲敝分头击破。今你二人分布命令、唯知痴守,一旦贼军群至河洛之间,更将如何防备应战?”
听到高归彦的质疑声,洛州刺史暴显也不敢怠慢,连忙入前说道:“启禀大王,如今南北二道俱在贼控,贼势虚实难以预知。我军近年连增诸防,只需要诸边固守、贼亦难破,待到国中大军至此,破贼甚易……”
“胡说!朝廷每年耗使钱粮、甲兵巨万,难道只是为的让你等怯战庸将作此龟缩之计?凡遇兵灾,俱需仰国中给以强援,派驻你等将士于此又有何用!”
高归彦在国中刚刚陷害堂兄高岳得逞,正自志得意满之际,如今又被皇帝陛下付予如此重任,也想趁此时机有所表现,痛击来犯之敌以向国人彰显其人同样韬略不俗,取代高岳也是理所当然。
旁边独孤永业见高归彦对敌人颇有轻视之心,便也连忙入前说道:“大王请稍安勿躁,此番来犯绝非俗类。俱是西贼之中顽固宿老……”
“贼来老物即是宿老,贼来青壮如李伯山类,难道就可轻松破除?老少俱不可迎战,何以如今贼弱我强!”
高归彦摆手打断独孤永业之言,旋即便大声道:“如今城中驻军数万,随我出击迎杀这一路贼军为迎战先功!”
(本章完)
第902章 斩将夺旗
谷水东面有支流名为孝水,本是西晋琅琊王氏王祥卧冰求鲤之处,因有此名。如今又到了风雪酷寒、冰封河川的深冬时节,孝水这里却没有什么卧冰求鲤的孝子,有的只是千军万马、旌旗猎猎。
抵达新安汉关后,李弼便一直在试图突破齐军围绕左近所布置的防戍体系,从而扩大其军伍活动的范围。但是齐人在这左近所设置的城垒布局刁钻且严密,每一处据点遭受攻击,左近便会有一个或数个据点能够加以策应救援,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城垒如棋子一般分布在豫西原野上,每一个城垒单独来看并不算什么奇险要塞,所驻扎的兵员也并不算多,可是当配合着游骑师旅串联成为一个整体后,就变得绵密坚韧,让人无从突破。
李弼虽然智勇兼具,戎旅经验丰富,可是当面对这样的敌防时,一时间也颇感有些束手无策。
若他是大军压境,还可以凭着强大的兵力将这些城垒据点逐一拔除,但今所部只有不足一万甲卒,本身也并没有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真要一路平推下去的话,只怕还没有冲出这一片区域的封锁便要师老力疲,更不要说再会师河洛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唯一可以快速破局的方式大概就是将敌人的主力人马吸引出来,在野战中寻求机会从而加以击溃。但今敌军以逸待劳,又有如此周全缜密的防事布置的情况下,恐怕是不会轻易主动出战,放弃本身的地利优势而进行野战消耗。
所以李弼也在盘算着必要的时候全军推进,以身做饵的将敌军主力吸引出来进行交战。如若敌人仍是不肯出战,那便直接放弃此边关城对垒,如之前李伯山那样将部伍转移到河洛西北角的瀍水附近,对整个河洛地区都成提控之势。
不过李弼还没有决定该要采取哪一个方案才好的时候,原本在他看来应该不会主动出击的敌军竟然主动陈阵于野、前来邀战,这不免让他大感振奋。
虽然敌军的应对正中李弼下怀,但也终究还是需要战胜敌人才算是破局,而这也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松完成的事情。
数万敌军在金墉城浩浩荡荡而来,以谷水和孝水之间的两座城戍为基点,摆开两座规模颇大的阵仗。坚硬的冰层封住河面,使得这一片河谷成为一处完整的战场。
伴随着激扬的战鼓声和从北面吹来的朔风,李弼也率部陈阵于野。彼此阵仗各自推进,当拉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各自阵伍中的骑兵队伍便如脱弦之箭一般直向敌方阵仗而去。
广袤的原野上,双方将士们所组结而成的钢铁洪流毫无花巧的碰撞在一起,接触的最前方顿时一派人仰马翻、筋断骨折的惨烈景象。
由于北齐的军队数倍于西魏人马,骑兵的数量也是多有胜出。敌骑分成数队,其中两队负责对西魏发起冲锋的轻骑加以袭扰阻挠,其他几支骑兵则都在这原野上针对敌方步阵加以冲击。
“固守所在,不得退逃!”
李弼站立在中军大纛下方,为了能够一览战场全况,并没有戴上战盔兜鍪,凛冽的寒风吹起他灰白的须发,两眼如鹰视一般巡察着整个战场,战鼓搭配着旗帜的变化,将他的命令传达到阵伍中的每一处。
真正的名将自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量,而经过多年整编的关西府兵也决不可谓之腐朽羸弱之众,只是由于兵种上的压制使得他们不得不在这原野上结阵自守,抵御敌军游骑如狼似虎一般的啃咬冲击。
在李弼的精妙指挥下,尽管敌骑在这阵仗周边聚散离合、屡屡发起冲击,但这整座阵势便如同缠满了荆棘的磐石一般,在这原野上岿然不动,反而是那些作为进攻一方的敌军骑士们不断的有陷落于阵的损失。
西魏方面只有两千出头的骑兵,由李弼之弟李檦率领当中千人向敌阵发起了冲击,但这千人骑队在敌人厚重扎实的阵势面前,渺小的仿佛跳荡的蜉蝣一般,只是徒劳的游弋无功。
李檦虽然身形矮小,但却胆气雄壮,并没有因为敌众我寡而有所惊惧不前,当眼前阵仗冲击不动,便即刻引部游遁别处,再次选择方位角度扎向敌阵。
如此数次试探之后,其部伍已经游荡到敌阵侧方,而当再一次发起冲锋的时候,此边敌阵终于有所动摇,随着外围的卒众惊慌向内收缩,阵中的认旗便也不由自主的倾斜偏移,这又造成了左近军士们全都有失调整,方圆十几丈之间的敌阵都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贼将纳命来!”
李檦身躯一倾紧贴在马背上,人马合一、跳跃如龙的冲入此处敌阵,槊锋探出马身将近一丈的距离,上下扫荡、突刺如风,凭其一己之力,竟然在这阵仗中厮杀出宽达丈余的无人地带,其身后甲卒们策马入此无人之境,直将敌阵在侧方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
“擂鼓!继续冲击,一定要把敌军主将擒杀于阵!”
位于谷水阵仗当中的高归彦眼见战况不利,心中也顿感焦躁起来,下令麾下人马继续向敌阵发起冲击,要凭着强大的兵力优势将敌军阵仗冲垮在郊野中。
随着敌军投入的人马越来越多,那几乎已经被敌骑团团包围的西魏军阵顿时也是倍感压力,阵势范围都被压制的显现出惊心动魄的死亡曲线,而李弼的中军大纛所在更是被数支敌军骑将锁定,不断的试图冲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