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原来工匠只要在专业技能上做的好,给天下所带来的贡献,并不比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儒给天下所带来的贡献小,甚至能救更多民众。
不只是一些以天下为己任的儒家信徒开始有这样的认识。
即便是朱元璋这个普通百姓出身的掌权者,现在也通过自己培育各种新农作物后所带来的变化,而开始清楚认识到鼓励创新的重要性,也开始认为,原来专业研究农学和机械学等杂学的人,在利国利民方面,所创造的价值并不比研究儒学的人价值小。
这让朱元璋自己也早就开始不独信儒学,而是也博采各类学问,从农业到水利,再从水利到机械,乃至哲学、生物。
朱元璋经常会因为各类专业的问题找章诚讨论,也找其他专业人才讨论。
正因此,他现在才在大同理念上有了很高的认识。
——
“我们上位说,天下可以没有他朱元璋,但不能没有大同社!”
“如果他抛弃了大同社,就等于背叛了整個中华!”
范镇在第二次出使陈友定后,就向陈友定转达了朱元璋的意见。
陈友定听后整个人直接怔住了。
连带着陈友定身边的官员幕僚也都倍感惊讶。
不过,院判萧仲贵倒也因此一脸敬佩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现在也对大同理念有所了解,也知道朱元璋选择不放弃大同社会意味要在个人利益上为整个中华的前途做出多大的牺牲。
这让萧仲贵发自内心的觉得朱元璋的选择非常难得。
“不愧是被章诚挑中的豪杰!”
萧仲贵不禁在心里如此感慨。
而也因此,萧仲贵特地瞅了自己的上司陈友定一眼,且不由得微微一叹,叹自己这位上司虽有朱元璋一样的雄心,却无朱元璋一样的壮志。
陈友定现在在听到朱元璋这样的回复后,自然是感到非常失望,也因为对朱元璋失望而倍感愤怒。
他在元廷当了大官,是知道元制有多香的。
但现在,朱元璋不愿意建立家天下的王朝,则无疑意味着,朱元璋要建立的新王朝是不会有任何可能要恢复元制的!
这也就让陈友定不得不彻底死了要投附朱元璋、背叛元廷的心。
为此。
陈友定怒极反笑起来,而对萧仲贵以及参政尹克仁、宣政使朵耳麻拒降而死,佥院柏帖木儿等一干元廷官僚们说:
“这样也好,省得我们都要背上个不忠于朝廷的失节之名,而变得跟刘伯温、宋濂一样无耻。”
“我陈友定宁肯接受奉我大元蒙族这样的外来神族为主,宁让其居于我汉人之上,也绝不接受,肉食者有让汉人皆富贵之责任的大同理念!”
陈友定因在这时看见范镇还在这里,便一时激愤之下,对范镇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很明显。
陈友定是要范镇把这句话带给朱元璋。
范镇没有愤怒,更没有诘问陈友定为何这么说,他甚至有些同情陈友定,同情陈友定为何会这么认为?
因为也是元廷汉人官僚出身的他其实很清楚,奉胡虏为主族,让汉人比胡人低一等会有多利于自己这些汉人大地主来奴役普通汉民。
所以,范镇把陈友定的这话还是带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后蹙皱起了眉头,而在旧时元右丞朵儿只的正堂内踱步起来说:“没想到他陈友定竟比陈友谅还顽固!”
章诚在这不久后也得知了陈友定对朱元璋的回应。
为此。
章诚特地对间管《中华报》的章溢说:“让《中华报》登文把陈友定这话传播出去,着人进行批判,且让百姓们知道,还要编成戏剧进行巡演,谁的戏剧编的最好,内阁文政司赏布币一千两!”
章溢听后大为惊讶,说道:“如此,这陈友定岂不是名声就要彻底大坏了?”
“就是要让全天下汉人都知道是谁在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是谁在希望他们永远都比胡人低一等!进而让他们都放弃幻想,敢于斗争。”
章诚这时说道。
章溢听后拱手称是。
在《中华报》这边开始组织大同社的文人对陈友定的言行做深度解析时,朱元璋这里则和郭天叙等人则开始筹备起对陈友定的军事行动来。
既然陈友定不愿意归附大同社,那也就只能动武了。
而陈友定这边,他这话其实并不利于团结汉人官僚。
因为不是所有汉人官僚都愿意被胡人压一头。
毕竟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民族意识,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
院判萧仲贵就对陈友定的态度感到非常失望。
当然,陈友定这话也让许多还想忠于元廷忠于元制的官僚大为高兴。
参政尹克仁就在陈友定这么决定后对陈友定说:“下僚如今才知道公对朝廷还是一片赤胆忠心的,故下僚甘愿为公赴死!”
尹克仁说毕就对陈友定跪下叩首而表自己的忠心。
陈友定见此忙扶起了尹克仁:“兄弟何必如此,你我皆是同僚,皆为朝廷忠臣也!”
接着。
尹克仁则主动问陈友定:“公打算接下来如何对付大同贼?”
陈友定倒反问尹克仁来:“兄弟可有良策?”
尹克仁本就是铁杆忠元党,巴不得陈友定与大同社顽抗到底,也早就开始研究对付大同社的军事对策。
现在他主动来找陈友定,也是为了献出自己的策略。
所以,陈友定这么问后,尹克仁便拱手回道:“下僚认为,当以福州和延平为防守之重,派驻重兵,而互为犄角,如此大同社无论从水路攻闽,还是从陆路攻闽,则必有所挡!”
“同时,当请朝廷抓住这次朱元璋南下攻闽之机剿灭张士诚,以避免张士诚将来为朱元璋所吞,如此即便我福建将来不保,朝廷也能有更强的实力对抗朱元璋!”
陈友定听后点了点头。
他也很清楚,福建自古难以独立割据,他要守福建,需要做的就是要让元廷更加有利才妥。
于是,陈友定便派人北上去给元廷带信。
而大同社这边则也在枢密院合议后确定以朱元璋亲自挂帅,统领花云、李文忠、胡深、汤和、廖永安等将征讨福建陈友定,其中汤和和廖永安负责从水路攻福建。
因为章诚利用《中华报》揭露和传播了陈友定反动一面的缘故,许多民智已开的大同社中下层将领和汉人兵民对陈友定皆恨之入骨起来。
毕竟这年头若问谁最恨胡人,毫无疑问,其实是底层汉人兵民和刚从汉人兵马中走出来的中下层将领。
他们是最不愿意看见外来人骑在他们头上的,也最看不得权贵官僚支持外来人骑在他们头上的。
所以,大同社中华军这边士气很是振奋,都纷纷请战要去打陈友定,不少没被选中的官将还因此大为抱怨。
由于现在朱元璋推行的是社政制度,且他对章诚也特别信任,视之为起义上的搭档,所以,他现在基本上能亲征就亲征,以求军事上更加顺利。
毕竟这个时代通讯条件有限,亲征能够更快更准确地了解前方情况。
当然,亲征的风险也比较大,万一战败,就很难甩锅给底下的大将。
不过,朱元璋倒是不害怕风险,也就不担心亲征会失败。
而在朱元璋亲率大军进入闽地时,陈友定也通过《中华报》看见了刘伯温、宋濂等文人士大夫骂他数典忘祖、不配做汉人的文章。
这让陈友定不禁面红色赤起来:“尔等不忠不义之辈,也好意思嘲笑我!我竟没见过这么无耻之辈!”
陈友定说着就把《中华报》重重地拍在了案上。
(本章完)
第250章 章诚都可以做到,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这些无耻文人各个该杀!”
参政尹克仁也跟着说了一句。
同时。
尹克仁还是劝起陈友谅:“不过,公大可不必为这些无耻文人动怒!他们将来会知道鼓动庶民议论官僚士大夫会有什么后果的。”
陈友定道:“我气得不只是他们,我还气那个叫章诚的人。”
“你说他办报就办报,干嘛用这种通俗易懂的文句报道天下事?这不是故意要让天下庶民更容易明白天下事吗?”
“我看他大同社不只是要民富贵还要民皆开智!”
“这样下去,迟早天下全是刁民!”
陈友定说后就又有些担心地对尹克仁说:
“只怕也因为这《中华报》,他大同社底下那些兵民也把本官早已恨之入骨,使其军心大振!”
尹克仁听陈友定这么说后也点了点头,并因此主动对陈友定请命说:“既如此,下僚愿意亲自去守延平,宁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让朱元璋的亲征大军过延平一步!”
陈友定听后颇为感动,因而起身对尹克仁拱手行了一礼,且因此便真的答应了尹克仁所请,让尹克仁亲自带兵三万去了延平。
而在陈友定与朱元璋代表的大同社即将兵锋相见时,陈友定派去接洽元廷的人也到了驻守济宁的元左丞泰费音这里。
泰费音在知道此事后,也就立即将张士德和杨元杲等叫了来,说:“眼下大同贼朱元璋要亲征福建参知政事陈公,而这无疑是我们趁机对大同贼用兵以策应陈公的良机!”
且说着,泰费音就对张士德说:“现在只需要令兄愿意归附我大元,且趁大同贼无暇北顾之际,率兵南下,进剿大同贼,必能一举夺占为大同贼盘踞的江南!”
张士德在这时一脸无奈且颇为愧疚地说:
“可惜,左丞有所不知,家兄现在已无大志,他现在只肯对大同贼一味忍让,乃至媚附于大同贼,没有有半点振作之心,所以,恐卑下很难劝其用兵大同贼。”
“他难道就只怕大同贼不怕我大元吗?!”
泰费音这时拧起眉头来,而冷声问了一句。
杨元杲见此忙替张士德回道:“左丞息怒!现在恐怕因为大同贼实力早已于南方无人可敌的缘故,而使得他张士诚真的只会怕大同贼,毕竟,他张士诚挡住过丞相脱脱的大军,但从未挡住过大同贼。”
杨元杲这话让泰费音颇为尴尬。
但泰费音倒也没有因此生气。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杨元杲说的是事实,张士诚还没在元廷手里吃过大亏,只在大同社面前吃过大亏,的确更应该怕的是大同社。
泰费音只得继续对张士德说:“但公真的忍心看着将来你张氏基业为大同贼吞并?”
“此非在下之愿!”
张士德这时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
接着。
张士德就又说道:“在下宁愿让我张氏归于朝廷也不愿张氏归于大同贼!”
“很好。”
“公是知忠义的!”
泰费音大赞一声,就很严肃地看向张士德说:“既然令兄耽于享乐、已无大志,不如公举兵南下,代兄为张氏王,而归附朝廷。”
张士德听后颇为惊诧。
杨元杲也非常意外,看了泰费音一眼,同时在心里嘀咕道:“如果让张士德背叛张士诚,举兵南下,会不会就因此让我大同社有了加大对张士诚进行军械出售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