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帅不耐烦的说:“只有弱者才需要强调合理性,而强者本身就是理!
你也不必多想什么了,抓紧时间去平安道吧!先以维持总会第一副总会长身份兼任平安道维持会会长。”
对尹卓然交待完,林天帅就先回内院休息吃饭。
金顺嫔在旁边服侍,闲聊时随口问了句:“我儿何时可得朝廷册封?”
大概在顺嫔心里,维持会会长这种名头就像是临时工,只有正式获得大明皇帝的册封才是真正的“定心丸”。
林泰来答道:“快了快了!”
经过这么一场西京之春,半岛上旧有的治理格局算是彻底被物理摧毁了,今后就要完全靠自己重新搭建。
于是金顺嫔双眼顿时就亮了,之前天帅的回答一直是“再等等”,今天是天帅第一次表示“快了”,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
看来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天帅觉得可以进入下一阶段?
金顺嫔有一个优点,很自觉的不与“外臣”接触,所以并不清楚林天帅最近在外面的操作。
如今事情办完了,自然也就没必要继续保密,林泰来便淡淡的装逼说:“平壤城那些官员、义兵企图拥立临海君,都已经清理了。”
金顺嫔听得瞠目结舌,她自然能明白“清理”这两个字的意思,而且还是“都”清理了,这后面的腥风血雨不知多大。
她忍不住震惊心情又问道:“听说柳成龙、权栗这些名臣,都在平壤城?”
林天帅又重复了一遍:“都清理了。”
这情况太过于震撼,金顺嫔也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也没想象到天帅手段如此酷烈。
她心里能感觉到,发生这件事后,自己和儿子顺和君与天帅之间的捆绑更加密切了。或者说,自己和儿子顺和君更离不开天帅的支持了。
遭遇了这样的杀戮,对国家来说算是耻辱了,而且死掉的人谁没有几个亲朋故旧?
所以本国包括国王在内的很多人都会为此而愤怒,完全投靠了天帅的她们母子就可能遭到迁怒。
如果没有天帅的强力支持,她们母子的下场大概只有一死了。
也许这就是天帅所需要的效果?他需要的是绝对服从和忠诚?
林天帅伸手摸着白馒头,长叹道:“只有将这些人清除了,以后顺和君在北方的地位才能稳固。
若让这些旧势力盘踞在平安道,我在时还好,等我回了大明后,顺和君哪能安稳?
故而为了给顺和君扫除障碍,本帅才不惜犯下这等无边杀孽啊,所有罪责本帅一人承担。”
甭管天帅的动机到底是什么,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金顺嫔只能低头跪谢道:“天帅洪恩,我母子万死难报,只恳请天帅不要抛弃我母子。”
这意思就是,要是能维持局面,那就维持着。要是不能维持局面,天帅一定将我们母子带到大明去啊。
林天帅今天心情好,心情好了兴致就高,调笑道:“答应多换换姿势花样,就是报答了。”
金顺嫔扭捏着说:“你想换什么花样不答应了?”
林天帅的手松开白馒头,又伸出去点了点小贵妇的嘴唇,“这里,你就一直不肯答应。
哎,本来想着今天就给朝廷写奏疏,为顺和君请封一个公爵,封地在北三道。”
顺嫔咬了咬嘴唇,忍住不适感,下决心道:“都依天帅。”
及到次日,对顺嫔达成完全开发成就、得偿所愿林天帅传令各纵队主将,到幕府议事来。
如今大后方基本平定,粮草积蓄充足,又有新的兵团即将抵达,也该考虑对汉城的攻略了。
如果再拖延下去,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受的了。
关于平壤城发生的事情,在天帅的严厉封锁命令下,被关在宽甸堡的李朝君臣并不知情,还是在不停的向朝廷上表祈请天兵南下。
尹卓然这个使节在年前弃官,并逃回国内后,朝鲜国王李昖经过朝廷同意后,又派了吏曹判书李德馨赶赴京师当使节。
经过指点后,李正使大致也摸清了大明朝廷脉络,所以没怎么去主客司,也没怎么去兵部,就只找东阁大学士兼管部礼部尚书李春苦苦哀求。
因为礼部主客司和兵部都是林泰来的党羽当家,找他们无异于与虎谋皮。
而李春李阁老则是林泰来对家那边的,才是有可能反对林泰来行为的人。再怎么说,礼部尚书主管对外事务,也算专业对口。
而且大明朝廷围绕左都御史孙丕扬的去留问题,正在进行激烈交锋。
这是去年年底大战的“余波”,林党要驱逐孙丕扬,而林党对家的人要保孙丕扬,正需要对林党进行反击。
所以若能搭上林党对家的顺风船,或许可以催促林泰来起兵南下。
位于风暴中心的左都御史孙丕扬在这时候,突然上奏疏猛烈抨击林泰来。其中言辞之激烈狠毒,超乎之前所有的弹劾。
先前最大林黑钱御史也不过就是说林泰来“怯懦畏战”,但这次孙总宪却直接抨击林泰来“拥兵自重,蓄意养寇,有不轨之意”。
这样的弹劾可以说就是你死我活,完全没有任何余地了,也不知道孙总宪受了什么刺激和压力。
明眼人其实也都能猜得出,孙总宪这种拼命拉着林泰来自爆的样子,可能是万般无奈之下的亡命自保之策。
面对孙总宪这本奏疏,内阁必定不能轻易处置,要仔细议论,所以今天内阁诸公又一起坐在中堂开会。
某些阁老看了看首辅赵志皋的气色,不禁再一次失望了。
按道理说,换季的时候是老人家最容易生病的时候,可是过年就是古稀岁数的老首辅为何看起来依然健康?
赵首辅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道:“孙丕扬对林泰来的攻讦过于刻毒,却又全无实证,我看可以视为污蔑构陷。”
东阁大学士李春也知道,孙丕扬之所以上了这样的奏疏,是因为他在外朝快撑不住了,所以故意将问题“上交”。
所以他在内阁中必须力保算是同党的孙丕扬,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何谓全无实证?”李春开口道,“林泰来长时间盘踞开城,对百里外的汉城视而不见,这难道不是事实?
另外林泰来行事疑点甚多,例如这两月将大量粮草调往已经没有倭寇的咸镜道积聚,疑似私自募兵养兵,说他一个似有不轨有何不可?”
李春这个指责在明面上看,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运输如此不易的情况下,上万石的粮草不明不白的往一个位置偏僻、没有敌情、几乎不可能再用兵的地方送,怎么看怎么可疑。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打算在这偏远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干点什么。
一个统兵在外的大帅居然偷偷摸摸干了点什么,那就是自找嫌疑!
赵志皋老神在在的说:“先前我也觉得可疑,以密疏询问皇上后方才得知,林泰来在咸镜道积聚粮草是经过皇上准许的,只是未有明旨。”
李春大吃一惊,“在外统兵元戎与皇上有密札互通,而我们内阁竟然全不知情?岂有此理。”
赵志皋指着孙丕扬的奏疏,“这与今天的主题无关!今天该议论的是孙丕扬!
如果你对其他事情不满,请另行单独上疏劝谏皇上!”
在孙丕扬问题上保持中立的三阁老张位很感兴趣的问:“皇上准许林泰来在偏远的咸镜道积聚粮草,是为了何事?”
赵志皋重复说:“这与今天的主题无关!不要节外生枝!”
开矿这种事,怎么能先说出来?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又要惹得朝臣们的应激反应了。
反正对朝臣来说,反对天子直接开矿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第724章 钓鱼技术
但赵志皋这个“不近人情”的回答,却惹恼了性情比较强势的张位。
听在张位耳朵里,赵志皋的意思就是“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大家都是同年,原先赵志皋你一直是个老好人来着,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不觉得你刚才这语气,很像一个姓林的吗?
再说了,身为内阁大学士,身上一样挂着“参预机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别管内阁的决策权是大是小,但大学士的知情权总该是必须有的吧?天下军政何事不可与闻?
另外就是,你赵志皋这种行为,就是鼓励“不正之风”!
经过这些年的种种闹剧,以及各种激烈的冲突,内阁权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很多人越来越不把内阁放在眼里了,林泰来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代表人物!
按过去七八十年的惯例,大臣或者督抚有重要事务上奏之前,往往要先在私底下与内阁通气,听取内阁意见后再正式上奏。
但林泰来做事从不在私底下请示内阁,也不听取内阁的意见!每每相关文书直接发到内阁,就像是一个结果通知!
你赵志皋身为首辅,不想着恢复和重塑内阁权威,反而纵容林泰来独断专行,这算不算吃里扒外?
先前刚加入内阁的时候,张位一直以为,四辅李春会是那个破坏内阁威权的“内奸”。
毕竟这些年来,清流势力的政治立场一直反内阁、反专权,而李春背后就是清流势力的支持,这人设明显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
但时间长了才逐渐发现,首辅赵志皋才是真正挖内阁墙角的人,一次又一次将本该属于内阁的权力拱手让林!
想到这里,张位忍不住又开口道:“从去年十二月初开始,林泰来按兵不动将近三个月,消耗折色银两大概二十万以上,可以说这些都是白白浪费掉的!
所以孙丕扬上疏抨击林泰来,不是没道理吧?怎能说孙丕扬是污蔑构陷?”
张位说出这些话后,其他阁老都有点诧异,今天你不中立了?居然帮清流势力与山陕联盟的孙丕扬说话了?
李春倒是感到了意外之喜,没想到今天还有帮手了。这叫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正在这时候,忽然又有三千里外的奏疏送到内阁,还是比较重要的那种,众阁老当场围观。
“以臣观之,李朝二百年奉行禁锢西北之法,已经尽失其国北方民心。
北方百姓往往宁与倭奴、不服李朝,等天兵到时,虽知其错,但仍不愿为李朝臣民。
甚至还有成百上千本地父老联署,苦苦哀求为我大明郡县,叫臣好生为难。
若许之,则我大明侵吞属国疆土,陷于不义;若不许,其民情又着实可悯。
今朝鲜国北方为我兵后方基地,粮草转运皆赖于北方民力,故而北方不可不稳。
又有朝鲜王六子宽爱,深孚民望,对我天朝尤为恭顺。
臣思前想后,请册封朝鲜王六子顺和君为乐浪公,封地为朝鲜国北三道,必能安抚北方民心,稳定我兵后方。”
阁老们看完后,不禁齐齐想道,这林泰来又出什么幺蛾子?就不能安生消停一下吗?
让你统领大军去援朝抗倭,结果你在这琢磨分裂藩国另立君主?
这朝鲜王六子顺和君是什么鬼?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就入了你林泰来的法眼?
虽然心里疑惑很多,但众阁老根据立场,很快就明确了态度,这就是一种政治本能。
“简直荒谬,岂有此理!”四辅兼礼部尚书李春生气的说:“无缘无故另立新君这样的事情,是他一个帅臣所能妄议的?”
刚才被激怒的三辅张位也阴阳怪气的说:“孙丕扬弹劾林泰来似有不轨之意,这可以算是坐实了吧?”
首辅赵志皋眨巴了几下老眼,“抛开立场不谈,我认为可以准许。
至于理由,林泰来在奏疏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尔等不要视而不见。”
次辅朱赓犹疑的问道:“为何偏生是朝鲜王六子?非嫡非长,从各方面来看,有于礼法不合吧?”
赵志皋非常好心的解释说:“这也是偶然,朝鲜国其他王子都逃走了,只有王长子和王六子被倭寇俘虏,然后被林泰来解救。
故而林泰来需要安抚朝鲜国北方时,就想到了王六子,也情有可原,算是事急从权吧。”
今天一心要与赵首辅过不去的张位像是抓到了华点,“即便林泰来另立新人,但有王长子在,他却偏要立王六子,这是何意?根本不合礼法!”
对于这点,赵志皋也没法解释。他知道林泰来肯定是故意为之,但内中到底有什么缘由,他目前也不清楚啊。
“先以密札询问皇上。”赵志皋最后只能这样说,别人也赞同了。
到了下午时候,万历皇帝派了太监到内阁谕示说:“在朝鲜国北方另立封君可行,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