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中书省的两位丞相,也已经明言:此事最好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既不能真让此案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也不能因此损了圣上的威严,所以,今日早朝,尤为重要。”
“尔等到时,也该知道做什么吧?”
听到尚书大人,话里话外的告诫。
再加上,其中还有“丞相”的态度。
几人顿时,只感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甚至脸上都涌现出了一丝丝放松。
毕竟,这时候谁知道,丞相胡惟庸,如今深得圣上信赖。
其出身淮西,本身就是前丞相李善长提拔,之前本就与陛下起事之时的淮西功将交情深厚。
如今坐镇中书省多年,不少文官更是其一手提拔而来。
这位丞相,可谓真是做到了:文武百官,全然信服!
有他的态度。
此案的论调,已然八成!
想到此处。
顿时!
身为大明开国以来……短短几年就能身处京城,处理国祚大事,稳重睿智、才干机敏、临大事之前而风轻云淡的朝官们,全又回来了。
“哈哈,李兄,你这袖袍有些褶皱。”
“这几日黑云压城,好几日不能回去,我这衣服能不皱吗?”
“哈哈哈,所幸是只打雷,不下雨,放晴之后,回去再换!”
“肃静!”就在这时,随著一声嘹亮的喝声响起。
全体百官,立刻打起精神。
随著承天门两侧的左右腋门,徐徐开启。
趁著最后的机会,轻松整理袖袍,同时赶紧按照班列站好。
目光在前方众人之首,那位身姿挺拔,已然是百官之首的丞相跟前停留片刻……
光是看一眼,心中的信服和稳重就能增加三分。
有丞相背书,此事大定!
……
奉天殿。
刚刚开春不久,天色尚黑。
但当百官行走在这前往奉天大殿的台阶上,抬头看去时。
这才发现。
洪武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象征着大明至高无上的权利宝座上。
玄黑色的翼纱冠,在烛火的照应下,时而闪烁弧光,
龙袍之上,金龙图案龙眼怒瞪,尖利的龙爪,似乎要破衣而出,将在场的每一个官员都笼罩在那奔腾而起的阴影之下。
这位皇帝今年刚满五十,正是知天命之年。
面孔方正,虽是端坐,亦可见其高大身姿。
一双眼睛锐利有神,却是要比龙袍上的怒眼,更加慑人。
其留著短须,如今一丝不苟的坐著,看著全天下的英才,尽入他这奉天大殿。
不论家世尊卑、不论地域南北、不论武力强弱,上到一品的丞相,下到六品的主事。
此时此刻。
大明在京,一言一行,能影响到这天下六千万百姓身家性命的官员们……
却均是在步入殿内的一刻。
不敢抬眼,不敢旁顾,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
只能看著前人的脚跟,低头而行。
随后站定。
整理袖袍后,又缓缓跪拜下去……
五体投地。
旋即……
一道道响彻云霄,笼罩在这大明京城上空的声音,徐徐传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
气势恢宏!
但声音落定,便是静止,落针可闻。
今日。
洪武皇帝的沉默,似乎比之以往更久。
百官跪著,也不知时间流逝。
良久。
一道不明情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平身!”
第7章 咱把你们给严办了!
早朝议事,皆为国家大事。
只不过,最为让百官内心浮动的空印一案,却并没有在最开始就被提及。
从国朝选仕,到底继不继续遵从前朝的科举制?
又来到了到了大明通宝,铜钱铸造上的材料短缺上……
不一会儿。
又是北伐的军国大事!
粮草运输的困难,以及河道的疏通。
又到了讨伐藩王在封地的胡作非为……
林林总总……
终于。
“陛下,臣御史台、侍御史涂节有奏!”
百官位列,最为靠后的队伍内。随著一道三十多岁的中年身影,跨出半步。
刹那间,原本讨论国事的喧嚣,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龙椅之上。
朱元璋半眯著眼,眼神似乎从每一位百官的脸上扫过,最后才停留在那人的面孔上。
“上前来,讲!”
此时的大明,御史台还是御史台,并没有被改置为都察院。
而侍御史这个官职,也仅仅是能刚刚能入早朝的从六品。
官职虽小,权力却大,监察百官!
涂节快步上前。
在百官的视线之内,涂节全然视若无睹,只不过在临站定之时,还是冲着左前方的某个身影偏移了一丝视线。
旋即这才跪下,连忙道:
“臣,侍御史涂节,有关空印一案启奏陛下。”
“前几日,钦天监言说星象之变,陛下深感此案隐情,遂让各地掌印主官,以及户部有关税收一应官员,不论大小尊卑,皆要将在职期间所见所闻,奏于圣上。”
“如今,各地掌印主官,均已押解进京。”
“一应奏疏,也尽送于宫中。”
“现在京城中监牢已满,尚来不及关押太多罪臣。”
“陛下,为保京城秩序,此案应责三司,从速审理。”
涂节说完后,便跪地不言。
御史风闻奏事,监察百官,什么事情都能插上一嘴。
偏偏这个职位又是清贵要职,升任最快。
特别是在开国初期,只要跟对了人,三五年就能出人头地。
因此。
很多时候,御史台这些清贵要职,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奏事,就是揭开某些大幕的手。
从早朝开始到现在,谁都知道,重头戏放在最后。
但大多时,百官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去触怒陛下的霉头。
而御史这个职位,就要自然的担当责任了。
果然,在其开口后。
百官似乎颇有默契,隐晦的目光全是朝著陛下看去……
“嗯,倒是你提醒了咱。”
朱元璋的语气似乎回归平常,当了十年的皇帝,他还是喜欢自称“咱”。
“你是侍御史,既然你开了这个头,那伱来说说你的建议?”
涂节一愣,他本来就是提前听命令,准备好的。
起了这个由头后,后面的也就说不上话。
毕竟。
此案圣上是有论调的。
但既然圣上询问,涂节稍微一思索,便立刻说道:
“各地主官盖空印欺瞒圣上,这是欺君之罪,期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之举,理当问斩!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