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尾,却也已经顺势而出。
【元末之时,群雄割据,陛下一人草莽化龙,以盖天伟力扫外元,镇诸雄,终开大明!】
【然,此片炎黄故土,距离前宋南北二分之时,已有二百余年,异元统治,也近百年!】
【百年时光,汉地沉沦,礼法覆灭,各地豪族并起,匪寇猖獗、为祸人间!】
【因大元包税制度,各地主官只需负责大元分配之税粮额度,便可在所辖之地,肆无忌惮,以万般理由,开各色苛捐杂税,分民脂民膏!】
【数百年之歪风邪气,早已助长……官绅一体,盘剥百姓!】
【时值大明,陛下虽有再开天地之壮举,有文杰武雄,治理天下,驱除鞑虏!】
【却无法深入各地,细微入末!】
【大明立国后,各地掌权官,却大多出自豪绅之族,或本是元末之官!】
【旧法不去,新法何存?】
【故而,大明虽新立,但顽疾尚犹存!】
【小儿猜测……】
【陛下之意,当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时。
幼小的苏闲正襟危坐。
歪歪扭扭的最后几行,已经落于纸面。
【借空印血案……】
【立威于官宦之间,立法于百姓人心!】
【届时,纵然再天高皇帝远!】
【百姓也知,今非昔比,旧元已去!】
【如今天下,日月朗照!】
】
第5章 偷梁换柱
写完了!
苏闲不知道自己这个猜想,是不是那位洪武皇帝的心里想法。匚
但在“朝官们”都去劝阻求情,甚至拿著“不可滥杀无辜”、“空印是无奈之举”的等等说法下。
自家父亲再去添一篇类似的,肯定没有半点用。
相反还是助长那位皇帝,愤怒之火的柴薪。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这篇,反其道而行之!
毕竟。
谁不想听好听的?
但愿这“童言无忌”真能起到作用。
苏闲再度看了一眼自己所写的这篇奏疏。
其实。
他写的这些,并不全。
因为空印案所涉及的缘由,远远要比自己写的这些要更多。
甚至空印案的后果,也远远不是“杀戮过多”那么简单。
其最后带给百姓的,甚至也不是洪武皇帝所想的官吏清明。
而是更加光明正大的贪污。
可以说。
此案,最大的好处,便是洪武皇帝在官员之间立威,也让天下百姓知道了,今时的大明,和十年前的“以宽失天下”的大元……
根本不同。
当然,元以宽失去天下,可不是对百姓宽容,而是对贪官污吏的纵容!
至于这些没写完的。
苏闲心念一动,自然是交给了自己的父亲。
如今自己才六岁。
为这个家去奋斗,努力的,也不应该是自己。
想到这儿。
苏闲又是灵机一动。
“无论如何,总该留点钩子才对。”
如果鱼饵算是这篇奏疏。
那洪武皇帝上不上钩,还是两说。
要让父亲脱离这“空印案”,也得让他使出自己的本事。
很快,他在最后又补充道:
【然陛下今日所为,虽大开杀戒,是为百年乱世之中,树大根深顽固腐朽之豪绅贪吏!】
【但以空印为始,血案爆发,各地运送之官员,大多却都是不得已为之。】
【陛下可曾想过,空印案后,又有何改善善后之策?】
【能让空印前后之弊端,就此一扫而空?】
这疑问刚一落定。
苏闲紧跟著后面就写道:
【小儿曾听父言:他任检校多年,对这朝廷审计核验之法,却有些无法与外人言说的心得。】
停!
就到这里。
已经结束了。
再继续写下去,什么阐述利弊,说空印案所涉及的过错和正确等等。
完全没有意义。
在那位陛下看来,只会显得有些啰嗦。
而苏闲也没根本没想,更没那个底气,去趁此机会指责,乃至激怒那位洪武皇帝。
求活,不是死谏!
再度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苏闲很快将这几张,摊开晾晒。
等到笔墨晾干,然后再收起。
随后他轻巧的起身,从自己房间里的窗户,又看向父亲书房的位置。
因为家里小。
所以仔细听的话,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而现在……
自己那个父亲,肯定又是在叮嘱劝慰。
苏闲甚至听到了……
“阿秀,这次最大程度也该是定罪贪污,贪污之罪,也没有株连全家的程度。”
“或许因为我,你和闲儿会有短暂的牢狱之灾,若有人问你,你都说一概不知,就算有硬压下来的罪,尽可全往我一人身上推便可。”
“届时,或许只是流放。”
说著说著,苏闲甚至听到了父亲的哽咽声。
他是熟知官场运作的,这五年来基本功到底扎实。
连自己和娘亲的后路都想好了。
“只是流放之地,到底不如京城繁华,届时,伱又要受怎样的苦?”
说著说著又开始哽咽了。
苏闲继续听著。
他现在要做的。
就是找好机会,将父亲所写的“调换”一下。
毕竟,门外就是亲军都尉府的人,如果现在把自己所写的拿出去,保不齐中途就会被发现。
由父亲拿出去,就不是问题了。
可是接下来。
苏闲等啊等,却见父亲叮嘱完后,那被烛火在窗纸上映出的身影,就坐下来继续开始写。
看样子,其仿佛是真的听从上司李协所言,要将这几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出来,然后再写什么“求情告饶”之语。
逐渐的,苏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这副小身体,都撑不住有些瞌睡的时候。
突然……
只见父亲站起身,先是伸了一个懒腰,旋即开始做出审视,复查等等的姿态。
后来又取出信封一样的东西,似乎要将其全部装进去。
苏闲透过窗纸,看得清楚。
正当他急切的以为,父亲就这么要拿著出去的时候。
“先等笔墨晾干一会儿,这几日你都没怎么睡吧,你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来吧。”这是娘亲的声音。
“不必了,你在这待了一晚也累了。”
“听我的,此次这奏疏上去,也不知将来后果,你总是要被第一个带走的……要不,我先去做饭吧……”说著,娘亲似乎又担心的哭了起来。
父亲似乎拗不过,最终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便先让它晾著吧,正巧,屋里有些东西,我却要再给你叮嘱一下,来日若真被流放他地,也不至于没有傍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