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685节

  还是以游记为开头,说的是清苑县一班头,就是衙役的差役头目,姓李名贲,李贲这个班头平日里素来名声不错,差役在民间很少有好名声可言,毕竟衙役走过路过抓一把,吃你的是给你脸,更遑论付钱了,李贲的亲哥是世袭千户,而李贲做了班头之后,将衙役们好一顿收拾,最终不再扰民。

  当然衙役们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原因就是李贲仗着自己亲哥的威风,带着衙役们四处剿匪,打不过就让哥哥来压阵,缴匪之后,送到保定府巡检司领赏,日子虽然不能说潇洒快活,但人人都有条活路。

  李贲娶了个美娇娘,李贲整日里外出剿匪,这美娇娘耐不住就跟人勾搭在了一起,起初大家都不提,李贲也从没往那方面想,结果这美娇娘,是又骗钱来又骗人,把李贲给掏了个空,跟着那贼汉子跑了。

  本来跑也就跑了,可这对儿狗东西,跑到了清苑县势要豪右家里托庇。

  李贲自然不乐意,就告了官,县太爷不想管,因为班头是自己的下属能管得着,而人家势要豪右指不定手眼通天,而且还是府里数得上的税赋大户,县太爷不管,李贲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李贲不去找这狗男女的麻烦,这狗男女反倒是找上门来,上门讨要当初的嫁妆来了,李贲想报官,但他发现报官也是报到自己的这里,心一横,结果了这对狗男女,一刀一个,狗男女一起来的家丁奴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凡要妄与人奸通,而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

  李贲本身就是军户,按制应该本卫的镇抚司管辖,地方无权审判,但是之前装糊涂的县太爷和师爷立刻行动了起来,勒令衙役抓拿李贲,这衙役们过去都是李贲的人,要抓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因为这等烂事,就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要抓,一派要保。

  这衙役们闹起来,就是县太爷县衙看到的局面,这个李贲,平日里实在是太不听话了,让他办点差事,尤其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差事,就推三阻四,县太爷要的就是这个闹起来的局面。

  这推搡之间,一个衙役被李贲一把推倒在地,好巧不巧,撞到了石头上,一命呜呼。

  这个人命官司,可不是之前的狗男女,死就死了,大明律都登时杀死者,勿论,这可是衙役,如此死了,场面立刻失控。

  李贲走投无路,只好落草为寇,带着十几个衙役,占山为王聚啸山林。

  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李贲带着几个人偷偷潜入了县衙里,把县太爷的人头摘下,挂在了县衙的大门前,扬长而去,到了这一步,就不得不平定了,而平定李贲山寨的正是李贲的亲哥,兄弟二人见面,相拥而泣,最终李贲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刀自刎。

  在林辅成讲完了故事之后,就轮到了李贽,李贽开始从县太爷开始分析,权力对人的异化。

  仅仅是因为李贲不太听话,县太爷就心生不满,这是不仁、不恕,是起了嗔心;在李贲第一次报官的时候,县太爷作为青天大老爷不仅不主持正义,反而觉得手下人好欺负,这是不义、是不忠,这是痴心,是非不分善恶不论,只凭好恶做事,这是蠢;

  正是县太爷的这种刻意放纵,才有了狗男女登门羞辱,这就是不智,明知道矛盾极深,还要上门去,狗男女不掂量掂量自己带的仆从是不是李贲的对手,这是不智,而县太爷在听闻了消息后,第一时间做的事不是通知卫所镇抚司缉拿,而是越俎代庖,由衙役缉拿,这就是手太长了,是不信,更是起了慢心,傲慢之心,以为自己很聪明,看不起别人。

  不仁不义不智不信无礼,还有就是不孝不悌,最终导致兄弟相残。

  这就是权力对人的异化,在整个过程中,县太爷都因为权力在手,变成了贪嗔痴慢疑五毒之心。

  李贽在论述了异化的存在,异化的现象之后,分析了异化的原因。

  因为大明的科道言官,这股大明最重要的纠错力量,失效了,都察院成博名之地,名望决定升转,科臣举着礼法的大旗,却倒反天罡、大逆不道,万历初年谭纶因为咳嗽被弹劾之事,就是最典型的纠错力量失效,科臣依附于明公存在,科臣成了权力的爪牙,权力失去了监察,异化就会成为必然。

  “他李贽怎么学起了林辅成?话就说半截?”朱翊钧翻了翻这本奏疏,非常生气,没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贽选择了留白。

  上一次李贽还对大明朝廷政令指指点点,那个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样子,让人记忆深刻,现在也开始学起了林辅成的做派,我就指指点点,不说解决办法。

  李贽和林辅成沟通之后,就止步于此了,如何让大明这股最重要的纠错力量恢复,是朝廷明公们应该头疼的问题,李贽选择了避而不谈。

  冯保低声说道:“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能把原因分析的如此清楚明白,可见二人是通力合作,已经尽力了。”

  “准许刊行吧。”朱翊钧思索了片刻,决定一字不改,就这样刊发就是。

  一个古怪的现状,挑衅大明皇帝专权的自由派得托庇于大明皇帝生存,而本该冥顽不灵,到了断头台才悔恨无比的皇帝,反而是自由派的最大支持者。

  “又是一个严峻的考验。”朱翊钧看着手里这本逍遥逸闻的初稿,面色复杂的说道:“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一个挑水都能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事儿的都察院,拿什么拯救它呢?”

  让林辅成和李贽闭嘴,就可以清闲一些,但问题就会彻底隐藏在水面之下,暗流涌动,更加危险。

  大明其实已经做出了很多应对的手段,比如都察院御史必须要有地方履任的经验,比如大明纲宪事类诬告反坐得到了深入执行,比如大明皇帝亲自下旨为难。

  “这般贱儒真的是,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从不让人失望。”朱翊钧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解决办法,但都不太完美。

  自上而下的办法有缇骑监察,但缇骑有诸多不便,到地方办案困难重重,久任地方,又很容易成为块块的一份子;自下而上的办法也有,那就是民间监察,但是民间监察,对大明而言又过于超前了一些,民间监察很容易成为势要豪右的口舌,党争就从朝堂蔓延到了民间。

  “下章内阁,让先生也头疼下。”朱翊钧将奏疏合上,对着冯保笑呵呵的说道。

第573章 物理意义的到地下去接地气

  林辅成和李贽这两个自由派的旗手,在万历维新的大思辨中沆瀣一气,对朝廷的发出了质疑,尤其是对权力监管的失效,权力监管的失效,催生了权力对人的异化,他们和贱儒的唯一区别,不是定体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往体制问题上一推,似乎就得到了答案,好像体制就是最大的原罪,只要解决了体制,就解决了一切疑难杂症,这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喜欢定体问和喜欢法三代之上的贱儒,其实是一类人。

  贱儒认为只要法三代之上,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定体问也是类似的,只要体制改变,就会解决一切问题,都是以不存在的、虚构的理想国为基础,去探讨问题,从出发的时候,就是虚妄,就缺少实践,到最后都会变成虚妄,无法付诸于实践。

  而林辅成和李贽是基于践履之实,是基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是把所有的事儿,一概推到朝廷的头上,推到皇帝的头上,是谁的问题就是谁的问题,是高阳何氏灾年不减租,是腰山王氏和朝廷大员范应期侵占官田,是祁州闫氏把人堆肥,这些不是朝廷的问题。

  朱翊钧对于这种践履之实,信实而已的探讨,持有支持的态度,虽然偶尔也会生气,也会烦恼。

  张居正拿着手中的奏疏看了许久,他靠在椅背上,将王谦的奏疏给了辅臣们传阅,这个烫手的山芋,最后回到了张居正的手里。

  “没有具体现实的一切批评都是虚无,是先画了靶子再射箭,脱离了实际的讨论,对国朝毫无意义,真正的仁恕之道,永远饱含风雨和鲜血,也饱含着危机和艰辛。”

  “任何脱离了实际的仁恕,都是无知者之恶,无知者之恶,就像是一个成年的婴儿,对世界一无所知偏要指摘,无知者之恶在个人则是愚,在朝则祸国殃民。”张居正读完了这篇文章的最后部分。

  这一段是林辅成写的,他在批评大明都察院的御史们,普遍存在的无知者之恶,成年的婴儿,虽然身体已经成年了,但是心智仍然跟婴儿一样不成熟,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缺乏规则意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构建了一套道德标准,自己不遵守却要去约束别人。

  这就是林辅成的指责。

  “这是吏治的一部分,也确实是元辅的重任。”万士和作为阁臣,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张居正主管吏治,这的确是张居正应该负责的事儿。

  也不算是皇帝为难首辅。

  张居正两手一摊说道:“我要是对这帮贱儒有办法,也不至于被他们天天戳着脊梁骨骂了,务虚求名轻松啊,要做事,要做個循吏,要以功成升转,那就得到地方去,这的确非常辛苦就是了。”

  “其实我倒是有个好办法。”王国光看着两位阁臣,低声说道:“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王国光简单论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张居正和万士和一听都是频频皱眉,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这种政令出自内阁,恐怕咱们又要被追着骂了。”

  “没有这种政令就不被骂了吗?咱们都是革新派,在他们眼里,咱们都该被五马分尸。”王国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是想好了,托庇于圣眷之下,只能指望陛下稍微照顾下咱们的身后事了。”

  王国光拿出了个办法,这个办法是一整套的办法,这一整套的办法,其实总结就是:跟着陛下一起去种地。

  大明有无数的落榜学子,他们考了三次不中进士,就不能再考了,而王国光的办法就是给这些落榜学子一个机会,只要跟着陛下种两年地,经过了缇骑们的检查,确实践履之实的种地,就可以获得一次科举的机会。

  这种学子即便是考中了,因为年龄的缘故,也是前途晦暗,御史位卑权重,最适合他们,而且因为是通过幸进,也就是投皇帝所好,献媚皇帝换来的科举机会,他们注定会被其他官僚天然排斥,这样一来,天然敌对的立场,就变得尤为关键了。

  贱儒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事生产,而在皇庄种两年地还能考中进士的人,最少都是坚毅之辈,再加上天然的立场,这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改变都察院贱儒太多,缺少骨鲠正气的问题。

  科举本来就足够卷了,三年才三百人,再加上算学的五十人,也不过是三百五十人罢了!现在争夺这个鲤鱼跃龙门的人,又多了一批拥有丰富考场经验的学子!

  已经足够卷了,现在变得更卷了。

  提出这个建议的王国光,不被骂才是奇怪的事儿。

  种地是在大明皇帝的皇庄里种地,而且为了不让学子们蹉跎人生,最多从陛下这里用种地换两次的科举机会,如果还不中,就不要再考了,五次科举,十五年还博不出来,证明了实在是没那个天分。

  “诶,我怎么感觉大司徒这是早有图谋呢?”万士和听着王国光陈述他的办法,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这王国光这个馊主意,指不定酝酿了多久了。

  “咱们陛下亲事农桑,满朝的士大夫找不出一个会种地的人,日后论起来,咱们万历朝的臣工,只会被人骂全无忠君之心。”

  “夫天子之尊,犹以不知穑事为耻,况其下者,何敢自逸?”王国光平静的回答了万士和的问题。

  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从万历元年,陛下捧着红薯,露出那个阳光灿烂、满是收获的笑容时,王国光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陛下亲事农桑,陛下本人种那点地,满打满算也就西苑宝岐司的十亩地,陛下作为农户能生产多少?但陛下带领宝岐司,是真真切切的在推动着农学的快速发展,而亲事农桑的政治表态,也让大明内外官僚,都不得不重视农桑之事。

  “借着这个途径考取了进士的学子,也不会感谢大司徒的。”万士和低声说道,告诉王国光这本奏疏入宫的结果。

  即便是借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考中了进士,他们也不会感谢王国光,全都会认为是自己努力得到的,哪怕这个上升通道是王国光提议打开的,但他们依旧不会感谢。

  王国光摇头说道:“无所谓,他们感谢我,不感谢我,我都是我。”

  王国光向来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如果在乎就不会和晋党恩断义绝了,王国光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把自己想做的事儿做完整。

  万士和这才点头说道:“那就联名上奏吧。”

  王国光既然没有单独上奏,而是拉上张居正、万士和两位阁老一起商量,就是为了联名上奏。

  朱翊钧收到联名奏疏的时候,也是愣了许久,本来就是难为下张居正,让张居正头疼头疼,结果这些个大臣们还真的有办法。

  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办法,把都察院的御史拉到西山煤局先挖两年煤,这样一来就没有那么多务虚贱儒了。

  不接地气?直接物理意义上到地下去接一下地气。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因为信风开始改变,大明的京师再次迷茫起了一股呛人的煤烟味儿,不见天日的秋冬再次来临,朱翊钧带着口罩,蹬着自己的旱鸭子来到了文华殿上开始了每日的廷议。

  在群臣见礼之后,朱翊钧看着所有人说道:“大司徒的建议很好,但是朕打算把都察院的科道言官,都拉去西山煤局,让他们体验下窑民之苦,自然就知道生产不易了。”

  “下窑吗?”万士和呆愣下问道,西山煤局有很多的工作,比如文书,比如账房,比如管理层的代办、会办、总办,还有就是最苦的苦力活儿,下窑井掏煤和洗煤,万士和就是询问陛下,是否要下煤窑,参与一线的生产。

  朱翊钧点头说道:“下窑。”

  廷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复杂,果然论心狠手辣,论折腾人的办法,还是陛下的想法,更具有…突破性。

  还是张居正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以为大司徒的办法更为妥帖一些,吹求过急,反而会因为急于求成而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陛下的办法不像是要解决问题,更像是为了惩戒,为了泄愤,为了发泄不满情绪。

  “朕对他们就没什么预期,就是这帮家伙,让朝廷被这些个笔正们指指点点,朕也不指望他们有什么改变,所以就没什么是否会达到预期的说法了。”朱翊钧平静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为了惩罚,而不是为了让他们改过自新。

  不对贱儒抱有任何期望,就是朱翊钧对贱儒们的基本态度。

  张居正看向了海瑞,海瑞作为都察院的堂上官,这个时候应该站出来说两句话,总不能真的都把御史派去西山煤局挖煤去。

  但海瑞是真的一言不发,都察院挑水的热闹,可是大明京堂靓丽的人文风景线之一,都察院在挑水这件事上丢了多大的面子,海瑞这个都察院总宪,心里对贱儒的怨念就有多大,反正整日里袖手谈心性,什么都不干,还不如西山挖点煤。

  王崇古连连摆手的说道:“陛下,臣能不要吗?这帮人到了西山煤局,这西山煤局就没法生产了,这眼看着已经过了中秋,正是京堂各家各户囤煤炸的时间,这帮人这也不满哪也不行,做事是一点都不会,但是意见一大堆。”

  “陛下,西山煤局不是垃圾场啊,陛下每次都去,西山煤局四处都打扫的很干净,他们去了,耽误事不是?”

  皇帝想给,王崇古还不要呢!什么玩意儿,也配到西山煤局历练?耽误了生产,导致京师煤价飞涨,他王崇古可不想到陛下面前负荆请罪,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名声被这帮贱儒给毁掉。

  “王次辅所言有理。”朱翊钧沉默了下,还是认可了王崇古的说法,人厌狗嫌的玩意儿,放到哪里都是碍事。

  海瑞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臣昨天在都察院,临到傍晚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写给臣的,这孩子用十分稚嫩的口气,询问臣,为何不劝谏陛下关停西山煤局。”

  “他在信里说:听说海瑞海刚峰是大明最骨鲠之人,可是这非善弊政,已经经营了近十年,京师霾灾数年如一日,未曾见骨鲠正气。”

  “说臣名不副实,空有盛名,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文华殿上一时间都有点沉默,因为这是奔着海瑞个人来的,也是奔着工部去的,还是老调重弹的西山煤局污染的事。

  “臣昨日气的半夜睡不着,倒不是气别的,而是气这帮狺狺狂吠之徒,借着孩子之口说事,臣打算公开回应。”海瑞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疏呈送到了御前。

  这件事谁在背后指使,一目了然,京堂诸官在皇帝的高压下,不敢对西山煤局指手画脚,京堂的百姓需要西山煤局的煤炭烧火做饭取暖,冬天没火真的会冻死人,大明从最顶层的建筑皇帝,到最穷苦的穷民苦力,都对西山煤局没有意见。

  而对西山煤局一直有意见的是科道言官。

  现在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使出来了,找个孩子出来讲这番话最是稳妥,因为事情闹大了,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也可以用童言无忌去糊弄去解释。

  “大明京师的霾灾形成的原因极为复杂,之前因为烧柴,京堂四方皆是荒芜,无一点绿色,西山煤局的生产规模而言,并不是霾灾的主要原因,人的活动对自然的破坏才是,皇家格物院对比了钦天监万历元年至今的所有晴天数字,做出的判断。”朱翊钧没有看海瑞的奏疏,而是解释了下这个霾灾的问题。

  是西山煤局烧那点煤炭对环境污染大,还是大明京师为了烧柴,把周围树木全都采伐光了,对环境的破坏大?

  西山煤局那点煤才多少?把那些个掺了黄土的煤炸弄成的蜂窝煤算上,一共就六亿斤,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五万吨煤,这个产量在这个年代冠绝全球,没有之一,但其实真的不算多,放后世,县里一个小煤窑一年产量也能达到百万级。

  皇家格物院对京堂的霾灾进行了系统性的研究,发现最近几年,随着煤炭的充足供应,京堂植被正在快速恢复,整个京师清朗的天气,在累年增多,西山煤局的生产规模对环境的影响是正面的,而不是儒学士所说的那样,完全是负面的。

  格物院的回应不是没有影响,而是大明京堂这三年的霾灾,是烧煤加上植被没有恢复的共同原因造成的。

  朱翊钧解释了皇家格物院的最新研究成果后,才打开了海瑞的奏疏。

  海瑞的回应主打一个正面硬刚,绝不退缩。

  他在表明了自己支持西山煤局的态度后,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那些藏在孩子身后的大人们。

  朱翊钧念着海瑞的回复:“每挖出来一千斤煤,就可以为至少十个窑民创造一日的工作机会,而这十个窑民的背后就是十个家庭,十个妻子外加三十个孩子,这一天都能吃得上饭。西山煤局每年上缴朝廷的利润超过了四成,而朝廷拿这笔钱去修桥补路,去投资更多的官厂,让更多的人有生计,去建立更多的三级学堂,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

  “至于那些授意这个孩子写信的人,若是有话,可以直接当面说,不必躲躲藏藏,大丈夫走的都是方步,光明正大,光明磊落,何必如此鬼鬼祟祟,藏头露尾。”

  因为是给孩子的回复,所以内容是俗文俗字,简单明了。

  朱翊钧合上了奏疏,眉头紧蹙的说道:“看来真的有必要让他们到地底下去接一下地气了,假托稚童之口,行攻讦之事,简直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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