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简述,帝鉴图说某个故事,让皇帝简单叙述故事梗概。
符合十岁孩子难度的考卷。
这对朱翊钧而言,有什么难度?完全没有。
朱翊钧当然觉得简单,他平日和张居正的奏对,都是奔着破壁去的,而张居正这个面壁人,都为小皇帝略显淳朴和懵懂的问题,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疼。
王锡爵负责评卷,他十分郑重的看完,一边批改,一边疑虑,这份工整的答卷,超出了他的预期,隆庆皇帝大行后的这六个月的时间,小皇帝的课业,一向很差。
王锡爵带着复杂的心情,将考卷批完之后,交给了大学士们。
大学士们核对无误后,考卷流转到了张居正手里。
张居正其实不看也知道,小皇帝能过关,就这考卷,皇帝闭着眼都能答对,小皇帝很聪明,之前就是偷懒耍滑,不肯好好读书罢了。
不对,是大学士你一言,我一语,把十岁人主给弄迷糊了,都是臣子们的错!
这才符合千年以来君君臣臣的道德礼法。
张居正一个人教授,效果拔群。
张居正打开看了看考卷,不出他所料,小皇帝的字中规中矩,作答得很好。
“陛下英明天纵,君德已著如此,若于后日长进不已,则四海万姓之得受其福!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王希烈出列,颇为诚恳的跪在地上,振声说道。
“臣愧对先帝。”王希烈说的有些激动,语气极为激烈,他就是个老学究,小皇帝读不好书,他这个讲筵学士首当其冲。
作为翰林院事,王希烈对小皇帝的考卷,评价真的很高,先帝大行六个月,他们教了半天,什么都没教进去,急的他们团团转,却毫无办法。
“下次可以稍微难一点。”朱翊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大明皇帝的月考,未尝不能利用一番。
最近弹劾张居正的风力(舆论),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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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主少国疑,帝制之下的皇权缺位
朱翊钧参加月考,也是一种考成。
张居正的考成法,即便是在京师试点,也有些不顺利,群臣的反对意见很多,反对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
在原来的历史向里,张居正的变法,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未尽全功。
总结而言就是扭扭捏捏,既要变法,又要守着祖宗之法,还要符合儒家的礼法,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想法,让这场变法,总是变了,却变了一点点。
是张居正无能吗?并非如此。
高拱搞出的《陈五事疏》,要小皇帝不得径自内批奏疏,惹得太后直接下懿旨罢黜了高拱,张居正的变法,自始至终,并没有得到皇权的鼎力支持。
李太后代行皇权,冯保保护皇权,但他们却不能为张居正的变法提供足够的支持,李太后和冯保都有一种担心,大明再出一个高拱。
在一个基于帝制的制度设计之中,缺少皇权的支撑,张居正的变法,实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张居正万般无奈之下,喊出了那句:吾非相,乃摄也。
主少国疑,最大的问题就是帝制之下,皇权缺位。
“下次可以稍微难一点。”朱翊钧站着了身子,端着手,看了一圈廷臣,脸上的微笑,化成了阳光开朗的笑容,他颇为平和的说道:“朕最近听政、查看奏疏,发现群臣对元辅先生的考成法多有疑虑,连章上奏论考成利弊。”
“朕今日应考之轻松,远不如六部堂官案牍劳形,但是督查、监督、监察之事,社稷之重。”
“日后讲筵学士们,就不必再把考卷送往元辅先生那边了。”
朱翊钧提高了对自己的要求,讲筵学士出题,送到张居正那复审,其实就是默认皇帝可以作弊。
毕竟张居正和冯保联手把高拱赶回家闲住,在群臣看来,张居正就是和冯保穿一条裤子,张居正知道了,那冯保就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考试内容。
不过这考的是默写、释义和简述,皇帝知道了,那也要写出来,能默写出来,在王希烈看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毕竟皇帝才十岁。
朱翊钧之所以提高对自己的要求,把这个默认作弊的规则打破,就是用自己的皇权给张居正的考成法站台。
没有朱翊钧的站台,张居正也能把考成法推行下去,但是有了皇权的站台,张居正就有了皇权特许,这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是否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臣,谢陛下隆恩。”张居正眉头一皱,看了眼冯保,又想想宫里两宫太后,陛下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站台了,第一次是皇帝在景山锄大地,皇帝开口,把葛守礼给绕了进去;第二次是止党争,皇帝又开口,一个族党,把群臣内外搞得哑口无言;
这是第三次,考成法的推行,遭到了许多朝臣们的反对,现在张居正以自己的威权强行摁下去了。
皇帝又出来给他站台。
张居正真的没料到,小皇帝会拿自己的学业考核之事,给自己的考成法站台,一时间,张居正颇为恭敬的谢恩。
主少国疑,最可怕的问题就是帝制之下的制度设计,皇权缺位,这种可怕,对大明的破坏是极其致命的。
明英宗朱祁镇九岁登基后,国家陷入了主少国疑,张太皇太后和孙太后两个人对孩子过于宠溺,三杨辅政,世人多有溢美之词。
但在朱翊钧自己看来,三杨辅政对大明国政,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在朱翊钧看来,三杨远不如张居正。
宣德九年,第六次南下西洋之事彻底停罢,昔日雄霸大洋的船队在泊位上默默腐朽,大明海权就像泊位上静静停靠的大船,腐烂、沉江,被江水冲走,一去不返。
正统元年,安南国王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册封,安南国在法理上独立,伴随着安南国的册封,是大明在麓川(东南亚)的影响力一落千里,麓川开始反叛,旷日持久的三征麓川,耗尽了大明国力。
正统三年,英国公张辅这个辅国大臣,不再上朝,大明武勋彻底式微边缘化,兴文匽武大幕拉开,京营武备不振。
正统九年,杨士奇致仕,明英宗亲政,留下的是一个糜烂的朝局,东南、西南、西北边患狼烟四起,而明英宗本身又是个击穿皇帝下限的混账东西。
正统十三年,波及福建、湖广、浙江、广东和江西的叶宗留-邓茂七民乱,近百万农民揭竿而起。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天变。
而现在,万历元年,朱翊钧十岁,也是主少国疑,皇权缺位,张居正当国,但是张居正当国,和三杨不一样,张居正首先把枪口对准了文臣,或者说,张居正把枪口对准了这糟烂的世界,想要改变它。
张居正作为帝国的首辅,他不知道这天下有多糟糕吗?他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吗?他清楚的知道,他很清楚。
上知者不移,是一种清醒的痛苦,明知道不可为,偏要为之。
考成法这个笼头套在了百官头上,似乎就注定了张居正会是何等下场。
朱翊钧对张居正是极为尊敬的,于谦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硬生生的在明英宗被俘做了瓦剌留学生的情况下,击退了瓦剌,重建了京营。
于谦何等的下场?
明英宗复辟后以‘意欲为’冤杀于谦,于谦求荣而得辱。
张居正是个读书人,他清楚的知道于谦何等的下场。
张居正本可以选择和三杨一样,和晋党沆瀣一气,甚至接受杨博的条件,楚晋合流,做个权势滔天,甚至连皇帝都要侧目的权臣,未尝不可。
张居正没有那般做,他想要做些事,让江河日下的大明朝,变得好一些。
朱翊钧为张居正站台,是在行使皇权,为张居正的改制背书站台,让他身上的压力小一些。
张居正的死后被反攻倒算,考成法、一鞭法等被废除,甚至张居正的儿子都被饿死,朱翊钧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只要张居正不把他的张党,变成族党,朱翊钧就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廷议吧。”朱翊钧拿出了《四书直解》打算继续如同往常那般,他在月台看书、听政,廷臣在下面吵架。
习惯可以在二十一天重复后养成,朱翊钧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氛围,诡异就诡异吧,但总算是主少国疑的情况下,大明朝可以跌跌撞撞的前行。
“陛下,今日逢九休沐。”张居正看了看群臣,俯首说道。
陛下今日的行程里没有读书,廷臣的行程只有来文华殿监考。
今天是休息日,考完了,陛下可以休息一天了。
之前逢三六九日,皇帝都可以休沐一日,一个月可以休息九天,但是自从《新陈五事疏》上奏之后,小皇帝每天都得到文华殿听政,张居正和王希烈、王锡爵等人商量后,最终决定,月考之后,放一天假。
过犹不及,把小皇帝憋坏了,小皇帝旧态复萌如何得了?
需要劳逸结合。
朱翊钧一愣,收起了《四书直解》,这事朝臣奏禀后,李太后专门说过,是朱翊钧给忙忘了。
他的生活极为充实,早上听政讲筵,下午习武、种地,傍晚盖章、晚上翻看农书、总结、摘录。
“不如去朕的宝岐殿看看?朕亲事农桑已有月余,眼看清明将至,大家一去看看?”朱翊钧想了想问道,既然闲来无事,那就去宝岐殿看看,让朝臣们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
也省的礼部尚书陆树声、科道言官们天天拿着这个说事儿,说皇帝不务正业,在儒学士眼里,大明皇帝的正业就是修德,就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但是张居正解出来的德,是躬行心得之理,是行道而有得之理,是理论指导实践,是实践补足理论的德。
朱翊钧觉得元辅先生说得对。
半月的时间,朱翊钧的玻璃火室已经完成了育种,过不几日,就是清明,等到清明就可以开始耕种了。
这段时间,朱翊钧忙的最多就是这个。
首辅次辅、六部明公、都察院、成国公朱希忠等人,都是一愣,他们真的以为皇帝亲事农桑,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还能去宝岐殿参观一二。
这是朝臣们能看的内容?
自从刺王杀驾案之后,宫里传出的消息,就是怪诞不经,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小皇帝离开了文华殿,在干什么,大臣们并不是很清楚。
“臣等愿追随陛下前往。”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走吧。”
朱翊钧带着一众群臣来到了景山宝岐殿,宝岐殿很小,过去的百果园被改造成了良田,铺着一层化开的堆肥,占地半亩的玻璃火室,仍然烧着火,小黄门正在拉开厚草苫,阳光洒进了阳光房内,也洒在了朱翊钧的身上。
“这是朕的育苗室。”朱翊钧站在阳光之下,左手端着衣袖,右手放在身后,半抬着头,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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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2023-05-01
朱翊钧带着群臣来到了他的育苗室,在这一刻,他站在光里,让大明再次伟大,从育苗室开始。
朱翊钧带着群臣来到了一个盛满水的容器之中,这是一个造型有些古怪的装置。
它只有半尺大小,底部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玻璃泡,玻璃泡泡在水中,玻璃泡之上一个指头粗细的玻璃管,玻璃管上面是一个木塞,木塞上还插着一根细长的玻璃管,大约有三四个针粗细。
整个装置里充满了水,而木塞之上细长的玻璃管上还标记着刻度。
“这是温度计,专门测定温度,朕让人记录了玻璃泡浸泡在冰水混合物的温度,测定细长玻璃管内水面高度,记录为0;将玻璃泡浸泡在沸水之中,测定细长玻璃管内水面高度,记录为100。而后分为一百等分。”朱翊钧介绍了他第一款的小发明,测定温度。
这个装置极为的简陋,但已经是朱翊钧能在万历元年做到最好的温度计了,他不能记录零下的温度,因为零下水会结冰,冻裂试管,这个装置暂时够用了,若是以后有了高浓度的酒精,可以将玻璃泡的水,更换为酒精,尝试测量零下温度。
朱翊钧不是没想到汞,也就是水银,这东西皇室不缺,只是朱翊钧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汞挥发的问题,汞蒸气不仅让人中毒,还有可能对秧苗造成危害。
对于温度计的研发,朱翊钧不会停下脚步,但也会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前进。
这个不太精确的温度计,详实的记录了土豆、番薯变青、发芽的温度,这对土豆、番薯在北方的种植,提供了参考,日后推广土豆番薯种植的时候,也能做到有理可循。
火室是育苗室,在火室外也有一台温度计,清明将至,土豆开始萌发,火室外的是对照组,在两相对应之下,大明得到了土豆番薯的萌芽温度五到八度,萌芽归萌芽,只有气温进一步升高到十五度左右时,才会茁壮成长。
朱翊钧对着群臣们侃侃而谈,介绍着玻璃火室育苗室的收获。
葛守礼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愣愣的看了许久,呆滞的说道:“陛下的奇思妙想,真的是巧夺天工。”
热胀冷缩其实并不算稀奇,早在先秦,李冰父子治水就用到了热胀冷缩去开山裂石,但是把这热胀冷缩用到了这种极致,完全是奇思妙想,而大明的工匠们,实现了小皇帝的奇思妙想。
其实这是度数旁通,跟确切的说是数理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