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316节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即便是有皇帝的圣眷,但还是凶险无比,而且谁知道是不是皇帝在试探明摄宗退位后,有没有再起的念头,嘴上说的像花一样,可人心隔肚皮,在权力面前,所有人都会陷入无尽的猜疑之中,这也是官场完全零和博弈的原因。

  缇帅还会追查,戚继光汇报了战果,逃入山林的五百余亡命之徒,已经尽数被杀或者被俘,整个西山都被底朝天的翻了一遍,连地里的蚯蚓都被拉出来查看了一番,决计不会有任何遗漏的地方。

  朱翊钧和张居正又说了几遍,才带着一大串尾巴,回宫去了。

  大明一共抓了三百余的活口,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连北虏都有,俺答汗、土蛮汗帐下的北虏,来自山东的响马,来自浙江的倭患余孽,北虏占了大头,这些亡命之徒,就跟陈壮一样,其实不知道谁在雇佣他们,他们都是听命办事,但是听谁的命,那就不清楚了。

  信息茧房的存在,让这三百多的活口,根本不知道听命与谁,众说纷纭,而且这些人以讹传讹,他们交待的越清楚,事情反而越复杂。

  唯一确定的事,就是雇佣这些人,只需要一人二十两银子,这就是买命钱。

  唯一知道真相的大当家,已经战亡,死在了皇帝的戚家腰刀之下,战场上刀剑无眼,上了战阵,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朱翊钧即便是知道对方是大当家也会下手杀敌,因为在战阵中,根本顾不得那些。

  信息茧房真实存在,就像九成九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县太爷和府台的名字一样,消息对下的单方面闭塞,也导致信息茧房之下,办事的人,根本不清楚命令的源头在何处。

  所以,案子的查办,直接卡住了,大当家的身份并不神秘,大家都叫他共工,就是那个水神共工。

  共工是水神,大明尚红火德,这水神到底要干什么不言而喻,共工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一次是刑部尚书王崇古,言江南有大寇共工四处挑唆,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朝廷下了海捕通文,而且悬赏线索,但共工早已逃遁。

  那这次皇帝手刃的共工,真的是在江南四处煽风点火的共工吗?

  缇帅赵梦祐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朱翊钧批阅完了手中的奏疏,江南今年又有水灾洪涝,但是并不严重,南衙宋阳山疏浚河道的效果极好,今岁南衙的水灾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但是这次陕西、山西的旱灾变得严重了起来。

  大明皇家格物院上一次有讲过信风、讲过雨水的形成,东南海风携带了大量水汽,和北面来的冷气形成了降雨,可是大明的情况是,东南海风的水汽在下降,而寒冷在加剧,形成这种天象的原因,还不清楚,但是危害极大。

  朱翊钧其实知道一些结果,小冰川时代越来越严重了。

  崇祯皇帝最大的敌人,是失序的天下,同样也有天灾,小冰川时代不就是全年平均温度降低了两度吗?哪有那么可怕而糟糕的影响?

  可是小冰川气候之下,在崇祯年间西湖会结冰,而且人马可行的冰面,甚至连广州每年都会下雪。

  大明的雨带主要集中在不怎么缺水的南方,而北方变得更加干旱和寒冷,小冰川时代,会大范围破坏农业生产。

  李成梁奏禀,辽东战兵劳苦,而粮价滕高,请命实物发饷,以疏浚困苦,同时请命对外垦荒,而垦荒的主持者就是侯于赵,李成梁在奏疏中,大倒苦水,说的事也是一个事实,那就是辽东米贵,而且越往辽东送银子,辽东的米就会越贵。

  要解决这个问题,在李成梁看来,只有拓土开疆,扩大耕种面积。

  侯于赵作为巡按,一直从彰武向西垦荒,现在全宁卫方向要打仗,不适合垦荒,那就向东好了。

  朱翊钧朱批了李成梁的奏疏,对于李成梁,朱翊钧的观感是极为复杂的,张居正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人是要多恭顺有多恭顺,朝廷是往东,他连往西看一眼都不会,但是张居正一走,李成梁养的鹰犬,清太祖努尔哈赤,就开始了他彪悍的一生。

  朱翊钧的目光看向了堪舆图,大明需要一个血袋,度过这个小冰川时代,需要大量的粮食进入大明,而这个血袋,其实一直在规划,那就是南洋诸多的红毛番种植园。

  大明需要清楚的知道这些种植园的位置,需要海文环境,需要情报,需要成熟的海路,总之,想要把这些种植园全部拿到手,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

  而松江总督军务王叔果上了一道奏疏,说的是请求减免部分渔税,渔税按船抽分,一船百值十三,就是一百斤鱼收十三斤的税,王叔果认为这个税真的太高了,渔民打鱼,本就是风吹日晒苦熬,百般辛苦,朝廷直接拿走13%实在是太多了,王叔果要求降低为3%,而且王叔果以极其严苛的措辞,斥责了稽税院的成立。

  在王叔果看来,稽税院的出现,是皇帝失去了仁德的不义之举,谁提议建立稽税局,谁就是蛊惑皇帝的佞臣,王叔果并不知道,稽税院的成立是皇帝一意孤行,连张居正都拦不住。

  同样,王叔果考虑到朝廷税赋下降,所以他搞出了一个阶梯税价来。

  松江府万亩以上豪奢户,税赋增长到四成半;营收万两以上坐商,税赋增长到五成。

  王叔果也是直言,这个税法是朝廷朝鞭,是政策工具箱里的法门,是皇帝控制天下的手脚,坐商一体百值抽三,这个税赋实在是太低了。

  “这个王叔果,朕记得是浙江永嘉人,拜师杨博,是正经的晋党吧,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忠君体国来了?”朱翊钧看完了奏疏,有些不确信的询问着自己的秘书张宏,这个王叔果的政治光谱。

  “是,官宦世家王叔果。”张宏翻出了备忘录,确定了王叔果的身份。

  王叔果的身份是官宦世家,王叔果父亲的舅舅是张璁,就是在嘉靖初年,大礼仪之争中,帮嘉靖皇帝搞定大礼仪的那个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三任首辅、赠官太师,谥号文忠的张璁。

  是道爷在耻辱的二十五年里,最为怀念的人。

  嘉靖登极时才十五岁,杨廷和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元老的身份,和宫里的张太后形成政治同盟,压制嘉靖皇帝,道爷正是依靠着张璁,叫自己亲爹为爹,叫自己亲娘为娘,叫张太后为伯母。

  张璁,嘉靖年间的改革派的中流砥柱中的人物,嘉靖十四年张璁病重致仕,道爷每年都派人去温州瑶溪贞义书院看望张璁,而且几次下旨,希望张璁回朝,但是张璁久病,始终未能成行。

  张璁,嘉靖初年的张居正,张居正的很多新政,源头都是张璁新政,比如吏治考成法、财税清丈还田、整饬学政等等。

  王叔果的老师是前吏部尚书杨博,而且是正经拜师,纳了束脩,每年交孝敬的晋党核心人物之一。

  但是这个王叔果搞出的这个累进税法,就是要势要豪右们的命。

  王叔果这本奏疏,将营收不足万余白银的商贾开除了商籍,秉持着谁有钱问谁收钱的基本思路制定的税法,符合朝中善待小民,苦一苦势要豪右的风力。

  在王叔果看来,营收不足万余的商贾,就是走卒贩夫,根本不配叫商人,就像田亩不过万,你也好意思叫缙绅?

  累进税法的威力,是无法想象的可怕税赋,以五成为例,你赚了十万两银子,就要交五万两银子,收入越高越疼,之所以觉得累进税法没有威力,大抵是累进税法没收到自己身上。

  之所以朱翊钧说王叔果忠君体国,是因为攻讦稽税院,攻讦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因为朱翊钧违约了。

  朱翊钧曾经答应过张居正,稽税院会有文官的掌稽税院事,在地方会有户部清吏司郎中管理,受巡抚、巡检的监察,但是朱翊钧食言了,稽税院现在没有任何文官,只有锦衣卫和内番,稽税院到底稽税多少,给朝廷多少就是多少。

  张居正不在朝,他根本不信任文官,所以王叔果骂,骂的很有道理,就像是道爷没法反驳海瑞一样,朱翊钧也不反驳王叔果对稽税院的质疑,因为的确是朱翊钧做得不对,说好的事儿,居然违约,天子一诺千金,怎么能食言?

  可是张居正不在朝,朱翊钧只能这么做,他打算一意孤行,那么王叔果的反对,就只是表达自己的立场。

  但是王叔果搞这个阶梯税法,可谓是一拳打在了势要豪右的腰眼儿上,同样也是为大明的清丈还田之事,鼓噪声势,你不想被收这么四成半的税,就老老实实的还田就是。

  “那就在南衙暂行,试试效果再说,拿去文渊阁给首辅吕调阳,明日廷议此事。”朱翊钧朱批了王叔果的奏疏,同时也回复了关于稽税院的若干问题,王叔果对稽税院的运行基本规则并不理解,稽税院是先有催缴票,也就是催命符,才有稽税,而不是先稽税,再出催缴票,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一个是强取豪夺,一个是追欠,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朱翊钧的日常,批阅各种奏疏,在一个又一个选择中,决定大明朝的走向,万历初年,是大明最后一个机会,朱翊钧必须把握。

  “嘶!”朱翊钧猛地将笔扔掉,用力的甩了甩手,右手昨天挨了一下,整个手都有点用不出力气来,尤其是小指头,一抽一抽的疼。

  “陛下,臣叫冯大珰来代笔吧。”张宏知道陛下的伤势,右手用不出力气来,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的时间,陛下还是少动右手比较好。

  “张伴伴代笔吧,朕看着点。”朱翊钧没让张宏叫冯保过来,冯保作为宫里的老祖宗也很忙,这就是个临时的差遣,不涉及到冯保的权力。

  朱翊钧始终无法理解万历皇帝的懈怠,不愿意批奏疏,由人代劳就是,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可以直接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当着皇帝的面下印就是。

  但是万历皇帝就是不肯签书公事,大明国朝停摆了二十余年,对大明造成的系统破坏,不亚于小冰川时代的影响了。

  朱翊钧无法想象,一个没有红头文书的后世,会失序到何种地步,大明的帝制设计下,没有皇帝下印,真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张宏拿起了笔,跪在地上,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敢改一个字,陛下就在面前看着,朱翊钧实在看不下去,让人搬了张桌椅过来,让张宏坐在上面写。

  很显然,宝岐司这边也有冯保的人,没过多久,冯保就火急火燎的请求觐见,对张宏的不满,根本没有任何的掩饰,奏疏这些东西,张宏不该碰,这是司礼监的职权,是冯保这个老祖宗的权力,张宏不该碰。

  “冯保,伱把你那个眼神收一收,朕手受伤了,让张大伴代笔,看你那个斗鸡的样子,张大伴说要找你来代笔,朕觉得你忙,就没喊你,一个临时派遣,你至于吗?”朱翊钧看着冯保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就是训斥。

  “臣罪该万死。”冯保唰就跪下了,俯首帖耳的请罪,但是话却完全不是要遵循圣意的意思,他咬着牙说道:“陛下容禀,真的至于,因为臣不争,在这宫里,臣就得死,只要传出去,下面的人都还以为臣失了圣眷,没了陛下圣眷,臣跟路边的野狗,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臣得争。”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免礼吧,你说得对,朕欠考虑了,朕就是不愿意让人看到朕手伤到了而已,你来执笔吧。”

  “谢陛下隆恩。”冯保可是知道面前这位的心性,那是说一不二,他只一开口,陛下就允了,这是何等的圣眷。

  冯保也是要做事的,他也需要支持,宫里什么消息传的都很快,这种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冯保没了圣恩,那冯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冯保谢恩,开始代笔。

  次日清晨,每日廷议开始了,朱翊钧离京超过了五日,朝中积压了许多需要廷议的奏疏,这么多国家大事之前,首辅吕调阳和次辅王崇古,首先询问的却不是积压的奏疏。

  “陛下,臣等有疑虑,昨日送内阁奏疏批复笔记与往日不同,而且还是三种笔记,臣请问,是何缘故。”吕调阳必须要知道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是不是老祖宗冯保涉及到了西山袭杀宜城伯张居正之事中,引来了陛下对冯保的怀疑。

  这是政治风向的变动,必须要询问清楚的。

  “先生总是对朕说,天子万金之躯,如山岳高峻岿然,如日月贞明普照,君有动作,兆亿庶众咸瞻仰,以为则而行之也,就是说皇帝是盘踞在整个大明上面的巨人,翻翻身,大明就得震三震,朕就这不到六尺身高,怎么就是山岳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

  张居正对皇帝说,皇帝是兆亿庶众瞻仰之人,朱翊钧起初还不信,他现在信了,自己就让人代笔,就让首辅和次辅如临大敌。

  “西山袭杀先生之案,朕率缇骑驰援救助,被一歹人敲中了右臂,虽然有铁浑甲,但解刳院太医认为有骨裂之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日朕怕是不能亲自批复奏疏,就让冯大伴代笔了。”朱翊钧让张宏抬上了铁浑甲,铁浑甲上,仍然是血淋淋的,那些精美的纹理,全都是血红色的。

  血是敌人的血,朱翊钧也不是全无代价,铁浑甲的右臂上有个坑,不仅仅是右臂,上面有七处伤痕,有不同程度的凹陷。

  “朕并不勇武,朕听闻唐太宗李世民征战一生从无负伤,朕这第一阵就得歇三个月,比不得。”朱翊钧满是平静,李世民是天生的将种,朱翊钧是犟种。

  李世民800人冲窦建德十万都能获胜,朱翊钧打个亡命之徒,都搞出了伤势来。

  “陛下,臣以为只是春秋笔法,没有记载,臣不以为唐太宗皇帝征战一生,从无负伤,只不过史书没有记录而已。”万士和首先表示自己的意见,和李世民拼军功,那显然是不自量力,但是要说李世民戎马一生从未负伤,那万士和是不太信的。

  “戚帅就没受过伤。”朱翊钧看着戚继光摇头说道。

  “那是陛下没看到臣喊疼而已。”戚继光笑了笑,拉开了自己的衣袖,夏天朝服极薄,一条半尺长如同蜈蚣一样的伤口,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显得极为狰狞。

  “以前平倭的时候,被倭寇所伤,刚开始平倭之时,臣三战三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负伤也是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箭矢不会因为臣是戚继光,就绕着臣飞。”戚继光罕见的幽默了一下。

  打仗就是这样,伤亡是不可避免。

  “戚帅辛苦了。”朱翊钧这才知道,戚继光彪悍的战绩背后是伤痕累累,还以为军事天赋在战场上有豁免奇效,显然没有。

  朱翊钧甩了甩胳膊,面色冷厉的说道:“诸位明公,此次西山袭杀先生之案,若有知情者上报,朕重重有赏,若是同谋者上报,朕可以免其族诛之罚,只罪其一人。”

  意思很明确,上一次族诛了张四维及其同党,这一次仍然顶格处理,血流成河,等同谋逆。

  朱翊钧将袭杀张居正升格为刺王杀驾一个等级,这就是将张居正这六年来看作是明摄宗对待,同样也是打消朝臣们对君臣间隙的猜测。

  累进税制对于富人而言是极为可怕的税制,那些个明星们,宁愿冒着职业生涯断绝的风险,也要逃避,就是这个原因。不是不知道危险,只是明知道危害铤而走险,求月票,嗷呜!!

第262章 熟练度拉满的里挑外撅

  2023-09-12

  对信息的垄断,也是权力垄断的一部分具体体现。

  而信息茧房的构建,就是权力垄断的一个结果和现象。

  对于廷臣而言,小皇帝也处于一个信息茧房之内,廷臣们需要通过内阁和司礼监来揣测圣意,这就是信息向下的不透明,同样信息也会有选择的对上不透明。

  在西山袭杀太傅的案子中,这个案子究竟如何定性,是太傅没有恭顺之心?还是皇帝要和太傅兵戎相见?亦或者是皇帝断定另有他人作祟?再或者皇帝要妥协换认可,让江山社稷变得稳固一些?

  这些本来需要去揣测,但是现在完全不用了。

  妥协换认可,比如当初皇宫大火的案子,皇帝完全可以选择将所有的罪责扣在高拱身上,换取朝堂的稳定性,但是陛下没有那么做,比如道爷的耻辱二十五年等等,都是类似的妥协换认可,维持朝廷的稳定。

  陛下已经旗帜鲜明的摆明了态度,要血流成河。

  张居正不能背这个锅,哪怕是追查到了最后,根本查不到幕后黑手,那也要找一家势要豪右背锅,把罪责扣上去,因为张居正是新政的另外一个名字。

  廷议开始了,关于累进税制的探讨,这是今天廷议的重要内容,王叔果痛斥稽税院贪得无厌,大谈聚敛兴利的危害,一转头抛出一个有意思的东西,累进税制,那前面那些内容,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累进税制了。

  “海税仍宜百值抽六,暂不宜行税制。”首辅吕调阳首先为这次廷议定下了一个基调,累进税制可以实行,海税暂时不增,富国强兵开海农桑,是当下两个基本的国策,如果海税行累进税制,和大明开海的主旋律背道而驰。

  “轻海税以鼓励出海,重田赋以逼迫还田,百值抽六,都饷馆关税看似寥寥,但是大明受益良多,大明钱荒,需要海量的白银入我大明才能充当货币职责,不仅仅是白银,鱼油、香料、铜料、硫磺等等,皆仰赖海贸,私以为海税不宜累进。”吕调阳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鼓励开海,逼迫还田,这是大明税法长鞭的一次重要应用,而且出手就是重拳。

  大明的钱荒,或者说中原王朝的钱荒,由来已久,在北宋年间,北宋朝廷大量铸钱,铜钱、铁钱、飞钱,但是哪怕薄如蝉翼的铁钱,依旧是供不应求,最终发行了一种名叫钱引的纸钞,来充当货币。

  这是朝廷发行的纸钞,最早在北宋初年就开始大规模的刊印。

  在北宋初年,由蜀中十六家富商联合发行的交子,则是中原王朝最早的纸钞,每年丝蚕米麦将熟之际,用同一色纸印制纸钞,用于商贸,便于流通,兑换的时候,要扣除40钱,作为交子的使用费用。

  交子、钱引,就是北宋年间的纸钞,宋徽宗大量滥发钱引,最终导致北宋钞法败坏。

  到了南宋胡元的时候,则已经发展成为了宝钞,最早的宝钞是忽必烈发行的中统元宝钞,而后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钞法败坏,发行新钞,新钞再败坏,再发行新钞,大明宝钞也没有摆脱胡元宝钞的命运,在洪武二十五年,再换新钞的时候,就发现换不动了。

  宝钞败坏的原因非常多,比如私印成风,洪武年间一共发了九百万贯宝钞,到换钞的时候,几天就换了两千六百万,朝廷没发那么多的宝钞,但是民间有那么多的宝钞,私印和滥发,是宝钞泛滥的原因,而宝钞泛滥代表着宝钞的价值大幅度贬值,一种持有就贬值的货币,自然是没有人肯再使用了。

  以大明朝廷的制度建设,即便是在万历年间,依旧没有足够的行政能力来印钞,铸钱就成了头等大事,大明一年能铸造两千万枚铜钱,乍一听数量很多,但其实换算下来不过一万贯,大抵等于一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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