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国公主邸!
正是当年下嫁左卫将军王诜的先帝二姐,如今已被追封为越国大长公主的公主邸。
大宋之制,天子赐宅,受赐者只有使用权和居住权。
除非有旨意,允其传与子孙。
不然,一旦其病故身死,所赐宅邸就会收归朝廷所有。
这就是孟昶、李煜等人的故宅,被改为官署的法理依据。
童贯来到大门前,便有官吏上来,将他的马牵到马厩之中去。
他本人则从大门旁的小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能闻到明显的油墨味道。
来来往往的工匠,在庭院中穿梭。
毋庸置疑,这昔年显赫的公主赐宅,如今已成为了汴京新报的发行地。
就像昭庆坊的司马光宅,现在成为了汴京义报的发行地。
而童贯需要两边跑。
之所以,将汴京新报的发行地,从永泰坊那边搬到这永宁坊的公主宅。
最大的原因,就是保密。
因为这永宁坊,是大宋驸马都尉们猬集之地。
譬如说,大宋史上最著名的驸马李遵勖和万寿长公主的宅邸就在这里。
万寿长公主与李遵勖的后代,也依旧住在当年真庙所赐的宅邸内。
而这一家人,因为与皇室关系日渐疏远,所以迫切的想要和皇室重新拉上关系。
故此,他们是最好的掩护。
此外,在这里的还有高行周与燕国长公主当年的旧邸。
这一家高家人,同样很配合,嘴巴捂得很紧。
算起来,永宁坊中的公主邸,也就是蜀国长公主的赐第被朝廷所收回。
本来,去年还有人说,公主嗣子在,是不是要还给嗣子?
但很快王诜就客死异乡,连尸骨都不能运回来。
这事情就再没有人敢提了。
今年,这个公主宅被重新启用,成为了汴京新报的发行场,建起了一个个印刷室、排版间,光是雇佣的工人,就有数百人之多。
当然了,出于敬重。
昔年越国大长公主的闺房、起居所是没有人敢破坏的。
童贯穿过庭院,来到了从过去王诜的住所改造而来的‘总编室’。
一进门,童贯便看到了一个让他熟悉的身影。
童贯立刻上前纳头就拜:“下官童贯,给邸候请安了。”
虽然,眼前这位邸候,年纪也就比他大个四五岁。
两人的官位,现在相差也不算大。
但人家是官家身边日夜侍奉的亲信近臣,未来所有内臣脑袋上的大貂铛。
由不得童贯不敬重,不小心。
冯景悠悠起身,道:“官家德音下降,管勾汴京新报公事童贯听旨!”
童贯立刻面朝皇城方向磕头顿首:“臣贯恭听德音。”
冯景道:“童贯附耳过来。”
童贯立刻爬到了冯景面前。
冯景则蹲下身子,凑到他耳边,低声嘱咐起来。
童贯听着,整个人都开始因为兴奋而颤抖。
他知道的,这是泼天的富贵降到了他身上!
这趟差事办完,他童贯在当今面前的地位,恐怕就要仅次于眼前这位邸候。
未来的入内内侍省,必有他一席之地。
说不定,还有望和偶像李宪李爷爷一样,出为边帅,建功立业!
冯景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后,便将一本用着火漆封好,同时盖了当今官家私人印信的册子,交到了童贯手中,在那册子上轻轻用力,道:“切记切记不可使外人知!”
“诺!”童贯磕头说道:“请邸候转告大家,臣若有闪失,便请斩臣头!”
第651章 苏轼回京
元祐元年十月戊子(初四)。
西夏驸马都尉、宥州监军司监军拽厥嵬名,槛送入京。
说是槛送,其实人家在被送到环州后,立刻就被好酒好菜的招待起来。
这一路上,所享受的也是大宋贵族的待遇。
除了自由受限外,就和旅游度假没有区别。
拽厥嵬名入京后,旋即安置于都亭驿西所内的一处庭院,被严格看管起来。
西夏使者嵬名谟铎,被准许前去探望了一次。
“大家,伪驸马自入都亭驿,便一直在与馆内官吏索要酒水……”
作为赵煦的耳朵,石得一很快就将拽厥嵬名在同文馆内的作为,报告给了赵煦。
赵煦听着只是冷笑。
石得一继续报告着:“此外,臣还听说,伪驸马在入京途中,也一直在与官吏索要酒水……每日醉生梦死……甚至,还与人要求过歌姬服侍……”
赵煦听完,只抿了抿嘴唇,便叫来冯景,与他吩咐:“冯景,去一趟鸿胪寺,告知孔宗瀚,叫他不要理会伪驸马的索求!”
“等他什么时候不要酒了,就派人来告知我。”
“诺!”冯景领命而去。
赵煦则吐槽起来:“什么东西!”
“竟想在汴京自戕!”
索要酒类,天天醉生梦死,甚至还要歌姬。
这是标准的贵族求死之法。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的咸丰就是这样自我了断的。
“他想死,我还就不让他死了!”
至于拽厥嵬名,会不会在汴京想其他办法自杀?
比如上吊啊、割腕啊、吞金啊。
放心!
他不会的。
因为,选酒色削骨而亡之人,都是性格软弱之辈。
这种人,你让他上吊,他头皮痒,让他投井,他会说水太凉,叫他吞金,他嫌金子硬,让他割腕他怕疼。
最典型的就是南朝的萧菩萨了,怎么都不肯死,叫宇宙大将军都莫得办法,最后还是饿死的。
赵煦看向石得一,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石都知,帮我去问问看,这伪驸马入京路上的官吏,有谁满足过他索要歌姬的要求?”
“若有……”赵煦昂起头来:“无论文武,将他们的名字、脚色,送去吏部,叫王子韶看着处理!”
拽厥嵬名入京路上,受到贵族待遇,沿途地方官满足他在饮食上的要求,这都正常。
人家有桶蘸价值——无论古今,战场上被俘的高级贵族、将领,所受的待遇,都是远超一般人的。
但是,什么要求都答应的官员,肯定是天生的软骨头。
这种人,必须揪出来当典型处理掉!
“诺!”
……
十月的汴京,天气已经冷了起来。
行人都开始穿上了御寒的衣物。
在琼林苑前的驿馆内,此刻数十名官员贵族,齐聚一堂,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驿站外的道路。
“来了……来了……”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所有人全部起身,迎了出去。
就见一个魁梧的大胡子,骑着一匹枣红马,穿着一件圆领澜衫,头上简单的裹着一条幅巾,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挑着各种行礼的随从。
“兄长……”驿馆中,一个与这大胡子样貌颇为相似的文官,远远的看到大胡子,立刻高兴的和孩子一样,跑上前去。
大胡子一听声音,也立刻惊喜的从马上下来,将马交给他的随从,自己迎了上来:“子由啊!”
其他人相继从驿馆而出,人人的眼中都带着景仰、崇拜以及期待、兴奋等等神色。
没办法!
那大胡子,是当代文坛当之无愧的一座高峰啊!
单以文学成就,当代能与之并论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隐居江宁,不问朝政的前宰相、荆国公王安石了。
东坡居士、铁冠道人,都是他的名号。
而其如今,甚至就连政绩这块短板,也已经补齐了。
其治登州,为政宽和,以爱民为先。
其在登州,以公使钱建立的登州养济院,首开汴京之外,廉价给百姓医药之先河,仅此一点,一年下来活民数百,施药更是多达上万次。
最重要的,还是登州的经济。
去过登州的商贾、士人,无不称赞。
所有人都说:登州之境,盗匪消弭,百姓安乐,四民和谐,商贾频往,而官吏廉平,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当然,这是夸张的描述。
不过登州的治安、经济和生产秩序,确确实实是在不断向好。
所以,苏轼的地位,也在不断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