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开发度极高的晋地,依旧还有着很多可以利用却荒凉的土地,尤其以东北部的开发度最低。
那是大河改道之后,河水冲刷的影响还在。
智瑶对那边的环境改造已经耗时将近三十年,人口开掘水沟排水,过度放牧以及砍伐树木,碍于人力实在不足的关系,起到的改变其实相当有限。
历史上,那片区域足足花了快两百年的时间失去了湿地的特征,随后开始有一座座城池与一个个村庄出现。
从离开“洛阳”到抵达“商密”,一路上耗费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智开在这里会见了早在等待巴国的使节。
在接下来,他们会乘船走汉水,可能需要走两三百里的水路,直至无法再乘船西进才上岸。
智开本身是拒绝乘船的,很怕在某个地方喂了鱼,奈何哪怕他是太子,很多事情还是不以己身意志决定。
巴国的使节叫鱼萌,光看名字好像很萌,其实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糙老爷们。
智开要前往巴国,不可能事先没有进行了解。
原国占领周王室地盘之后,接管了周王室的典藏室,里面有关于巴国的记载。
不过,周王室对巴国的记载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老资料,不能作为参考。
智开对巴国的了解是原国事先派人前往收集情报,目下的巴国虽然是一个国家,实际上却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
巴国的部落非常多,大多数居住在山林里面,以至于巴国全国上下只有不到十座城邑。
因为习俗的关系,巴国人喜欢在身上刺青,尤其是很喜欢在脸上刺青,每一种图案都有其深意,代表着来自哪个部落,又在部落里是什么身份。
智开看到鱼萌一些侍女的下巴有刺青,讲实话就是很不能接受。
明明是很水灵的姑娘,结果下巴一排排斑点刺青,或许是代表着特殊身份,可是……诸夏这边的审美观真的很难接受。
他们在一个叫“谷”的地方上岸,智开一问才知道断断续续走水路和陆路已经走了上千里之遥。
这个叫“谷”的地方已经有原军驻扎,当地都尉在得知智开抵达,来到渡口进行迎接。
季节已经进入夏季下旬,再有七八天就是秋季。
智开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看到一座城池,尽管“谷”的城池很小,还是看着非常亲切。
在当前岁月,城池就代表着文明,城池越多也就越彰显国家的强大。
“成,拜见太子!”智成说着单膝跪地,后面跟着单膝跪地一大群人。
智开刚上岸不久,走起路来有些发飘。
真的不要以为在海上行船下了陆地才会脚步发飘,在内河上待几天再上岸,一样会突然不习惯在陆地走路。
“都尉请起。”智开不能直接说想快点进城,再好好地洗个澡。
智成其实很了解智开的迫切需要,原因是他也是走相同的路线。
或者说,智成这一批先行进入巴国的人,他们在进军时遭遇的状况比智开等人多得多。
当时,一切都是原始状态,乃至于某些河段都没有疏通,陆地的沿途更不存在驿站,风餐露宿简直稀松平常。
先期进入巴国的三千原军,抵达目的地时没了三百多人。
在抵达驻地之后,驻扎时间才一年左右,期间又非战斗损员了两百多人。
五百名士兵的损失,以原军的战斗力来说,要是折损在跟诸侯的交战之下,起码能带走诸侯两千以上的兵力,结果那些原军倒在了行军以及随后的水土不服上面。
这还是原国的医疗体系已经慢慢成型,各种中药开始使用之后的结果,要不然非战斗损员必然更加严重。
只是智成的这一部人马就非战斗损员六分之一,没有将其余进入巴国的各部损失算进去。
开拓就是那样,注定会面临各种艰难,先行者将所有苦头都吃了,后人享受先民创造的便利。
这个“谷”以地理位置来算,它在秦岭的南边,后世取名为汉中市。
诸夏的起名很有讲究,叫“谷”就一定是个被群山包起来的谷地,并且里面的植物简直多到了吓人的程度。
能看出小城周边有许多树桩,一看就是原军过来之后有组织有规模地进行砍伐,为的就是将环境改造得更适合人栖息。
智成向智开汇报了不少事情,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巴国自行开辟的通道详情。
巴国开辟的通道没有名字,它在后世有许多名称,最为出名的当属“剑阁道”或“金牛道”这两个称呼。
原国没有使出一招“献金牛”的手段,诱骗巴国自己耗费庞大人力物力去开辟通道,仅仅是答应巴国会驻军保证安全这一条。
这个也是现在“民风淳朴”的关系,巴国对中原还停留在说话算数的阶段。
秦国需要玩花样,主要是当时的风气完全变了,相同的是巴国人一样好骗。
“如此说来,通道多为栈道?”智开没有亲眼见识过栈道,没有相关的概念。
智成说道:“我部在‘谷’监察前哨,大原部署五千余在通道之内。”
巴国相信原国,反倒是原国担忧巴国,跟谁说理去?
入城之后,智开在不懂的地方还是会问:“如此之多石灰?”
智成闻言露出了惨兮兮的笑容,答道:“防虫。”
虫?即便是到了一两千年之后,巴蜀虫多还是相当有名。
智开入城,看到几乎所有建筑物都有竹子当作材料,好奇之下问了挺多。
他们在沿途经常能够看到成片的竹林,只是智开真不清楚当地人一般是用竹子来搭建建筑物。
“蛇!!!”智开刚进入落脚的建筑,抬头一看房梁竟然垂下一条脑袋泛青,身躯有青色和黑甲斑纹的蛇,着实是被吓得不轻,下意识抽剑就斩了过去。
剑刃非常锋利,一闪而过让蛇变成了两截。而两截蛇身掉在地上还在不断地扭曲和翻滚。
智成先是一愣,随后请罪道:“未告知太子,当地有‘家蛇’习俗。”
那是一种黑眉锦蛇,它们其实不会攻击人,食谱就是老鼠、蛙类以及其它蛇类。
智开了解到“家蛇”的特性,心里还是极度的不能接受。
“巴地、蜀地每家每户皆有家蛇,以此杜绝鼠害。若无家蛇……”智成非常为难地看着智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讲。
目前诸夏大地并没有猫,老鼠的天敌大部分来自狗、鹅。所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歇后语,显然是不适用的。
其余地方没有太好的防鼠手段,巴地、蜀地、吴地、越地以及楚国某些区域其实都有养家养蛇的习惯,尤其是巴地和蜀地。
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呢?智开并不是没有看过相关的资料,看了多少遍都不及自己亲身经历来得印象深刻,并且也真切了解到某个特定性质的重要性。
只是,智开真不习惯自己休息的地方有蛇,强忍着不适硬撑了几天,直至某天夜晚感觉有什么玩意从直接脸上爬过,彻底拒绝自己的下榻之处有家蛇。
能理解的吧?不是自小在那种环境长大,睡觉时脸上被蛇爬过惊醒,没直接抽抽过去都算心理承受能力够大了。
智开一点都不想要有那种人生体验,认为还没有真正进入巴国腹地就那样,真的去了还得了?
“这种地方,大原真的需要吗?”智开近期不断思索这个问题。
第541章 简直是噩梦
以真正能够有效的统治范围来说,从上古到现如今,原国确确实实是那个疆域最大的国家。
史料有限的夏朝,其实很难得知统治范围有多大,只能从很有限的资料去窥探到一些官职信息,到底有过哪些人之类,所知实在有限得很。
商朝的史料会多一些,武丁中兴时期对周边方国、部族的战争,拓展商朝版图和势力范围,促进中原地区与周边部族的经济、文化交流,使商朝成为西起甘肃,东至海滨,北及大漠,南逾江、汉流域,包含众多部族的泱泱大国;可是商朝的疆域范围最大时期,却是帝辛在位的时候,只是很快就亡国了。
姬周的话?讲真正有效控制的疆域,从一开始的建国到灭亡,排除掉那些分封国之后,中枢能够统治的范围一直就那巴掌大的地方。
现在的原国,北边扩张到了现代内蒙古区域,东边直至大海,东北深入现代的辽宁,南边到了淮南一代,西边则是触及了现代青海。
以有效统治范围来说,原国已经远超之前的任何王朝,并且不会止步不前。
智开对原国是不是需要占领巴国产生疑问的根本原因在于,原国现有的统治范围都还有那么多荒无人烟的区域,好些地方稍微开发就能生存,来西边满是群山的地方钻山林玩吗?
这是大实话了!
不管是哪个王朝,除非是割据的地方势力没得选,要不然还真都挺嫌弃巴地,认为根本没有统治的价值,没有丢掉只是统治成本不高,要不然好些被称为“祖宗之地”的地方难以统治,比如交趾说放弃就被放弃了。
所谓的统治成本不高,原因是当地人根本没有分裂的心思,至于产生的税收、兵源之类,几近于无吧?
在蜀地平原的水利设施被建设起来之前,其实蜀地也是属于没有价值的区域之一,后来水利工程完工才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智开当然知道占领大江上游对楚国的重要性,由于缺乏更多的认知,看不到巴蜀还有什么必须控制的必要。
任何一个人,他只要一眼看去除了山地就是林子,压根没有看到多少农田,以封建王朝的时代局限,没有出现那种看法才是怪事。
“即便是有矿产,以交通封闭性来说,压根就没有开采的价值……”智开认定自己的看法没错。
那也是很切实的看法,开采了怎么运出去?
另外,原地冶炼或许能减少运输成本,可是交通的封闭决定了中枢不会在当地建设工业基地。
那是很正确的观点,要不然把一应设施建立起来,有野心家毁坏道路,设卡一关就变成是在为有割据野心的野心家服务了。
一样是进行建设,中枢毛病了才会选在交通不便的地方,建设是为了更好的有效利用,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受或是增加统治风险。
智开听说过要在“谷”待到明年的夏季,知道这件之后有点生无可恋。
其余人为什么可以先进去巴国腹地?说难听点就是身份地位的差距,走还没有彻底完善的栈道,哪怕出现意外也只能怪命不好。
作为太子的智开不一样,一旦走栈道时掉下去,不止是原国失去了一名太子,其余王子有心争取大位会不会斗起来另外说,巴国则是肯定要马上倒霉。
原国当即征讨巴国,战争一爆发的话,会死伤多少人,事先没人敢预设一个数字。
一直到进入秋季,智开可算知道为什么要进行等待。
秋季刚来而已,雨季马上到来,并没有什么狂风暴雨,有的只是连绵的蒙蒙细雨,一下彻底就没完。
人在谷地,仿佛每一个呼吸都要吸引空气的很多水分子,体质不适应的人很快就要生病。
因为下雨的关系,平地的路面都会很滑,可以想象有倾斜度的山路又会是什么模样,别说是走错一步就可能掉下深渊的栈道会有多么危险了。
进入到雨季之后,城内每时每刻都在煮着姜汤,提供从原国而来的人饮用。
“此处到秋季便是如此?无怪处处绿茵。”智开又多了一个不喜欢巴地的理由。
智成能说什么?他也不喜欢待这种地方,奈何有军命在身。
“此时尚可,臣初来时……”智成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说了。
他们初来乍到时,当地的地表都还是满满都是植物,城池也显得破烂不堪。
最重要的是不管城里城外都是树,尤其一出城就难得能够照到阳光。
中原那边树林也多,只是跟巴地一比并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巴地的蚊子比中原又凶又大。
一些进入巴地的原国人,他们在睡梦中被蚊子叮咬,隔天肿了一大块,过一段时间竟然发烧,辛亏是原国的医疗技术得到发展,有研究出退烧的药方,要不然极可能就那么去了。
他们来之后,砍伐了周边的树木,填埋了一些坑坑洼洼的地面。最为主要的是将布满很小又显示线条形状虫子的水坑填起来。
如果不是事先有严格的军令限制,比如绝对不能喝生水,还不知道有多少将士要遭殃,进而在军中出现瘟疫。
除了不能喝生水之外,军令还禁止吃带壳类的水产,不得吃脍,随意使用未知果子。
起初将士对那些军令很不理解,尤其是齐地出身的人对不能吃脍有怨言,直至军医展示了大肚便便的巴人被剖腹之后满满的寄生虫,有动物被喂了一些果子毙命,吓住了众人的同时,感觉到了大自然的恶意满满。
齐地的人吃脍,达官贵人是吃的海鱼,并不是淡水鱼。
楚地那边的人吃脍,吃的就是淡水鱼,好些喜欢吃脍的人也是大肚便便的模样,平常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其实就是体内寄生虫太多导致营养不良的一种体现。
当前的人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那一类人通常活不久,该吃的人还是继续会吃。
巴地的雨季实在太长,长到智开以为根本没有停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