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哈哈哈哈!!”
黄忠大笑三声,命人将大戟扛去了百二十步外,到辕门之前,几乎在众人眼前都变得极小。
别说是射中小枝了,哪怕是能张弓搭箭射到如此距离,其实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黄忠等待许久,呼吸调匀之后,从身下取出长弓,凝神运气,奋力拉开弓箭,双目如虎,猛然一凝,“喝!”
嗖一声!
如同蹿雷一般,冷风嗖嗖呼啸,那长箭好似一道流光,猛然射出,刚好射中小枝,没入之后的木桩。
这时候,整个营内的将士,鸦雀无声,都在惊讶无比、呆若木鸡的盯着黄忠,任谁都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此神射之能。
“好!!”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黄忠本人则是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戏志才和鲍信,自有骄傲之意。
臧霸在旁,唯有摇头感慨,此刻他的双目都还来不及多眨几下,又远望了辕门几眼,想看看站在那里的心腹卫士反复确认。
最终得到的结果是,果然命中,并无偏差。
“天意。”
臧霸仰天长叹,不由得心中一横,对三人抱拳道:“既是如此,臧霸这就回去,查明此事,各诸位一个交代。”
“若是查出来证据,还请鲍公明断,若可轻饶……则,还请鲍公网开一面。”
“好说,查出来,再来与我说此话,若是我们错了,自然会向臧府君赔罪。”
鲍信笑着点了点头,他还是那般稳,就打算在这里等着臧霸回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臧霸抱拳离去,带人离开了这一座小营,只留下了百人,在此听候差遣,照顾他们起居。
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三日夜,昌豨若是有心藏下往来证据、贪墨之财,或许还要费一番功夫。
而且,说动他来这里认罪,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就看他自己,如何思量了。
等臧霸走后。
鲍信、戏志才、于禁三人一下就改了面目,全都看向黄忠,拉了他过来。
于禁脸上满是敬佩,鲍信则稍稍淡定些,颇为欣赏的微笑着。
戏志才一看他们俩都不肯开口去问,自己立刻咋舌道:“将军神威,为何不早说?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若是没有射中,岂不是白来一趟?!”
这种事,隐患太大了,应该提前商量一番才是,要不说是张伯常的心腹爱将呢,这方面倒是更他学得一模一样,总喜欢,暗地里出风头!
黄忠慈和的笑了笑,摆手道:“不必担忧,这一箭,在营里练了一年了,不说百发百中,但也可说是烂熟于心。”
“而且,这才百二十步,不算远,以前在黑骑营中,都练百四十步,乃至百五十步远,哈哈哈!!”
就这,张韩还失望呢,说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神。
搞得黄忠哭笑不得,百步穿杨已是神射,怎么这都还不满意。
“哦?苦练了一年了?为何练这个?”鲍信笑着问道。
毕竟,练箭术扎草人啊,何必专门用辕门射戟来练?
黄忠挠了挠头,道:“君侯说了,以后与人谈判,遇到难以决定时,就用这一手,来震慑他人,今日不就用上了吗?”
“这他也能算到啊?”戏志才人都麻了,这,这也……
太闲了吧!?
但是你说闲吧,今夜还真就技惊四座了,你又不得不服他……
第298章 承人厚望,以命搏往便是
“那,那若是一辈子都用不上呢?”戏志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张韩难道是认定日后谈判能用上此法吗?
他又是如何想到的呢,这些十分突兀的奇思妙想,和寻常在工造营、治政上的那些奇智,真可谓是如出一辙。
“那便一辈子用不上,”黄忠坦然一笑,直截了当的道:“同样,在练习此事时,箭术也能自然纯熟,又有何不可。”
“嗯。”
“呵呵呵,”鲍信咧嘴大笑,夸赞道:“伯常看似玩闹,有孩童心性,可是所做之事总能有深意,从结果来看,向来都是好的,这一次,恐怕也同样如此……”
“鲍公不愧是君侯尊敬的人,”黄忠收起了笑脸,向鲍信拱手道:“君侯的确,还有猜测谋画。”
“哦?”鲍信笑了,几人对视了几眼,问道:“有何谋划,说来听听,我现在倒是颇为好奇,伯常到底对这泰山局势,还有多少了解。”
黄忠十分骄傲的道:“了如指掌,仿佛亲临战场,他料定,臧霸定然会回去与下属谈判,而且应当会有乱事。”
“情急之下,本身无事,但我们来了,就会逼得昌豨铤而走险。”
“说得对,”没等戏志才和鲍信说话,于禁就已经点头附和,“昌豨属豺狼之心,的确有可能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不尊忠义二字,我以前与他相识,便是不耻其行径,逐渐远离。”
“若是君侯所料不差的话,我们到来的消息,一定会逼迫昌豨做出抉择,这个时候臧府君回去,一旦情势不佳,也许就是一场兵变动乱。”
别忘了,泰山府君手底下这些兵马,实际上是……贼兵出身,他们随时可能发起兵变,以图更安稳的前程。
“那伯常打算如何呢?他既然看懂了,肯定还有安排。”
黄忠点了点头,神情流露出一丝决然,沉声道:“到如此,自然交给末将便是。”
“由此到泰山府君所在军营,不过六个时辰,连夜出发,忽然发起奔袭,若是斩杀敌将首领,说不定半个时辰就可以结束战斗。”
“诸位在此等候便是,末将这就去营中整顿黑骑,提前放饭,备足干粮,只等到黎明时,便立刻出发。”
“嗯,”鲍信想了许久,看向于禁道:“文则对泰山地形熟悉,你和汉升将军一同前往,如此行事也方便许多。”
“遵命。”
……
泰山。
霸麾下,吴敦、尹礼、孙观、孙观之兄孙康等,都在等消息。
昌豨则并不在军中,他的兵马战局在东面小山之内,靠近入青州之路途,扼守要道。
在来的途中,臧霸也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如果是麾下的这些兄弟有可能会倒戈相向,那昌豨一定是最容易的。
因为他本就肩负了驻守防备青州的重任,随时可能与青州来将打交道。
其余兄弟,在各地驻军治理这支离破碎的战乱边陲之地,不一定能解除到青州之人。
“大兄,”吴敦体魄宽厚,胡须整洁,中年诚恳模样,双眸深邃有神,同时也是最为说得上话的人,到臧霸面前拱手行礼,直言问询眼下状况。
“听闻鲍公亲自到了泰山来,名义上说是查探这些年治理之情,实际上恐怕是为了稳固军权吧?”
“兄长亲自去见过了,何故连夜赶回来?!”
“不错,自昨夜起,昌豨也没了消息,态势不对了。”尹礼瘦削一些,脸型偏圆,下颌较窄,乍看之下给人一种没有下巴的感觉,双目细长有精明之色。
他已是这些人里,最为心细之人,早早发现了昌豨军营的不对劲之处,而昌豨营中,因为占据要道,身负重任,兵马有上万之多。
与其余将军加在一起相差无几,这都是臧霸这些年信任,将他当做起家的元老,方才有这种待遇。
现在,却成了骑虎难下的一桩隐患,昌豨失去了联系,其军营也在深山之中设卡,关口尽皆关闭,理由也站不住脚,说是前方战事,百姓流民极多,不可随意开放关口。
这种匆匆给出的理由,根本不是为了说得过去,只是想要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那么他拖延时间来做什么呢?定当是打算准备妥当之后,方便行事,如此就说得通了。
是以,他们这些跟随臧霸之人,心中也都十分担忧,需要人主持大局。
“之前,倒是还好……”孙康、孙观兄弟就是普通中年儒生的模样,在紧袍之外,也有披甲,胡须多在嘴唇周围,有勇武之感。
此刻,似是有些犹豫的道:“便是鲍公一行人来了之后,方才这般风起云涌,兄弟们都人心惶惶。”
“大兄,还是需得拿个主意才是,不如……先请鲍公他们回去,安抚了昌豨和其他兄弟,我们再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何?”
“对啊,自家兄弟自然是要重要一些,府君是否和鲍公谈过了?这泰山境内的不少弟兄,可还是会听从他号召的。”
“诸位,”臧霸沉着脸色,站定在这些人面前,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双眸如炬一般,扫视过所有人的面庞,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一直到,他脸色动容,松懈下来时候,气氛才自冷肃之中一松。
臧霸此时叹道:“你们可曾有被袁绍的门客游说过,或者曾有心思转投青州,奔于那袁氏大公子袁谭的帐下?”
“这,未曾有过。”
“不曾啊,大兄在此,我们怎敢越过您,私自动心思。”
“难道说,是昌豨暗中和青州有些往来,所以被鲍公知晓?”尹礼眼骨碌一转,捻须的时候脸色已经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臧霸腮帮微微鼓了一下,又道:“实不相瞒,我被他们游说过,去年八月,袁绍曾经送了一封书信过来,为了让我看到,还请了当年旧识,赠予千金,方才打通关系,送到我的手中。”
“原来如此,府君作何选择呢?”
“我退还了金钱,与那旧识一刀两断,不再联系,我们起事,起初是为了谋求生路,而不是要在乱世争霸,我臧霸自问没有那种命,只可护卫兄弟家小,保一方安宁,仅此而已。”
“如果各位存心思去征战四方,争夺这乱世功名,跟着我那就屈才了,不如就在此刻离去,昌豨亦然是如此,只是一旦去了青州,以后要再刀兵相见,不可留情。”
臧霸言简意赅,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立场,这让在场的几位跟随已久的兄弟、旧部都是无话可说。
孙氏兄弟本打算劝一劝,请臧霸好生权衡这其中利弊干系,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同时,现在他们也明白了昌豨面临的是何等情况的抉择。
恐怕已不好再劝说了。
“府君,其实我也收到过,”这时候,吴敦不好意思的浅笑了一声,在众人面前说出了实情,“只是我人微言轻,名声不振,也只是随口招揽罢了,我没有答应,款待了青州来人,打发离去了。”
“这就对了,”臧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环顾这些人,走到案牍前背对他们思索了一会儿,转身来郑重的点头道:“我们治下,恐怕不少人都得到过袁氏相邀,或是许以重利,或是暗中离间。”
“每个人应对的办法,却又完全不同,有的人动心,有的人为利所惑,便会动摇,即便泰山也会有松动落石的时候,又何况是世上这些,为利往来的人呢。”
“昌豨,或许便是已被迷惑,暗中有所异动,他还算警觉,不心存侥幸,在鲍公来时就已准备拖延时间,好躲藏起来,他这般反复,终究会害了大家。”
“我决意,亲自去见他。”
“府君!”
“兄长!”
“大兄莫要心急!”几人忙慌叫住,生怕他性子急躁,或者是心中义气发作,只想要立刻解决这些事,来拿出一个交代。
他们太清楚臧霸的为人,便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心中见不得阴暗,若是被人算计,非要快意恩仇不可,他本人极讲义气,也悍不畏死,就怕情急之下,逼得昌豨做出什么铤而走险之事。
“我去意已决,”臧霸看向了吴敦,道:“我只带百骑去,想必昌豨见我人少,心中自然会放下戒备,如果我没回来,便向鲍公禀明情况,乃是我臧霸之过,请他自行镇压。”
“否则,我会捉拿昌豨,来见鲍公,给汉室朝堂,以及那位君侯、丞相,一个交代。”
“兄长!”
“不必说了,”臧霸又凝重的看了他们几眼,从这些兄弟的眼神中,他看到的大多还是真诚的关切,并不是假意装作如此。
这般看来,他们的确没有倒戈,依然是心向自己,不是其中内鬼。
“呵呵,我岂会惧怕他昌豨,今日我倒还要看看,袁绍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人忘记了忠义二字,去背负一个叛贼之名。”
……
泰山郡,琅琊军营之中。
此营靠北面,随时可入山,守凛水,凛山,基本上能够做到依托地形设立关卡,阻隔数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