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乃是弃了城外的诸多城防,他一上来就蒙了,这么多兵马?!
“粗略估计孙氏兵马来了多少人?!”陈登问身边功曹。
功曹陈矫,字季弼,被陈登请为功曹,此人原姓刘,因过继母族改姓为陈,早年是避难来到了江东,被陈登请为功曹。
这些年陈登在广陵也不光是宴请四方闲士,他还是找到一些才能不错的有能之人的,陈矫便是其中之一。
有治郡之才学,为功曹辅助陈登,游刃有余,两人还可商议诸多大事,颇为合心。
“太守,孙氏的兵马过多,应当有万余人,攻城器械也不少,如此若是让他们结成了阵势,则我们很难抵挡,”陈矫拱手说道。
“我们城虽坚,但是却也难以抵挡太久,恐怕需要立刻派飞骑去下邳请援。”
“嗯,援军自然是要请,但我觉得,似乎也不必担心,”陈登双眸一虚,远眺那正在集结阵势的江东兵。
他喃喃道:“坚守不出,以耗其军势,敌来势汹汹,不可碰其锋芒,应当偃旗息鼓,紧闭城门,让他们摸不到虚实。”
“如此,江东兵不会立刻进攻,定遭迷惑,”陈登淡然的说道,他心中虽有动乱,但是却不会在众将士面前表现出来。
陈矫没有言语,他能感受到陈登心中的担忧之意,再联系他所说的话,自然也就知晓了其想法。
于是拱手道:“太守坐镇城上,我且去派人请援军。”
“再,命将士将旗帜放下,以迷惑敌军。”
“嗯,”陈登轻轻地点了点头,依旧还是静静地观察这些军士集结。
不久之后,城上的旗帜伏了下来,持弓弩的军士则蹲在墙后,只有数人在走动,宛如日常巡守一般,陈登负手而立,挺直腰板站在墙边,丝毫无惧黑压压的大军来袭。
敌军之中,为首的几位将军都颇为雄武,手持武器比他人精良太多,身上战甲也是全副的铠甲。
一眼便可辨认出来,而居中的那位最为挺拔者,更是相貌异于常人。
距离太远不好辨认,但是看穿着便可见暗色衣袍,广袖垂落,胸腹上有轻甲着身,衬得他身姿雄武。
陈登依稀可看出,此军将领虽不少,但中间那人方才是主将。
“若是所料不差,此人应当便是孙策麾下心腹部将,但并不是孙策,”陈登喃喃道。
这里距大军较远,但在高处视野自然开阔些。
“江东孙氏之中,有如此雄武之姿的将军不少,传言东莱人太史慈、江左郎周瑜,都是大才,却不知是哪一位,”陈矫从后赶来,传令回来之后,和陈登一起眺望军情。
依稀可看见在旌旗翻卷的主旗上写着一个“周”字,“难不成是周瑜?”
“不是,”陈矫摇了摇头,道:“听闻那位周郎容貌非常英俊,且胡须整洁,这位将军偏向雄武粗犷,胡须浓密,应当不是周瑜。”
“孙策麾下周姓的将军,符合此人样貌者,应当是周章,孙策并未亲自到来,恐怕是觉得匡琦城势在必得。”
“不,不对,”陈登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一些别的消息,“孙策一直在向西攻伐黄祖,其欲越过长江天堑,向西扩张领地。”
“恐怕,他并非是看轻我等,而是大军主力尚在西侧攻伐黄祖,并不能立刻赶到匡琦城,此战并非是主力,这些江东兵马看似来势汹汹,可实际上……强弩之末。”
“拖!”陈登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孙策本人并未来,军心肯定不会如此凝聚,若是顺势他们的士气自然是高涨。
但如果一旦进入了颓势、劣势,军心大乱之下,不可能再有鼎盛之时的军力,甚至溃不成军也并非没有可能。
陈登和陈矫两人抬头起来,向远处张望,看到了在远处的河岸边,停下的战船颇为拥挤,那些楼船、战舟想要一瞬间转向不是那么容易的。
由此,陈登心生一计,轻声和陈矫说道:“季弼,你看那些战船,均在距离兵马较远的地方,若是这些人全数上船转而逃走,估计需要多久?”
“越乱,则越久,一个时辰都不止,甚至会更久。”
不等陈矫回答,陈登已眉飞色舞起来,“若是我们能阻挡这些江东兵数日,乃至十日之久,则可以有机会反攻出去。”
“有戏……”陈矫探头出去观察,颇为认同的点头,喃喃道:“这就是,君侯说过的兵行险招、虚实相合,老母猪戴什么……罩,一套又一套。”
“别提他,别提他!!”这不说君侯两个字还好,一提,陈登马上就气得跳脚了,气得就差嗷嗷叫了。
“他,他!!”陈登几次要急切的说话,但是都捏着拳头忍了下来,最后又是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他说了,在广陵半年,半年!!”
“现在都几个半年了!四个半年了,我都快把广陵治理成大郡了!”
“两年,你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吗?!”
陈登是个颇为务实、守信之人,但是张韩当初答应他的半年之后,就调任到许都之中为官吏。
现在却一点儿信都没有,去给张韩都已经送了不知道多少信了,一点都没回。
甚至有一次还给了一千金叫人送回来,就像是在打发陈登,让他不要动嘴一样。
陈登想起这件事就气,乃至于酒后还痛骂了张韩几句,当然,第二日酒醒之后就再也不说了。
“但是——”陈季弼在旁稍微低落了一会,又轻声道,“君侯的书信之中还曾说过,等待不久,或许就可以等到一桩功绩。”
“现在,这功绩这不是来了吗?”
陈登一怔……
然后凝重的转过头来,微眯着眼点头说道:“有些道理……”
“难道说,伯常早就已经料到今日之局面了吗?”陈登茫然的回头来看着他,心中颇为有些不太自信。
“这么说,他口中所说在广陵的功绩,就是这个?”
“定是这个啊!”陈矫几乎是惊呼起来,一拍而喝。
“好,依计行事。”
陈登目光之中,忽而浮现出了浓郁的战意,若是功绩说得便是这个,那就一定要赢得漂亮!
“传令下去,偃旗息鼓!”
陈登大喝之下,军令不断传开了去,匡琦城楼上的军旗逐渐放下,整个城楼之上也是不见人影,好似无人守城。
而在外领军而来的周章见到此景,亦是下令左右暂缓行军,先行驻足,派出了探哨到近前来观察城门之上,却不见一人。
来报之后,周章亲自领兵前去查看,果然无人在城上,是以他心中大为心惊,疑惑不解。
“怎么会无人呢?定是敌人诡计,或有伏兵在附近,先行扎营而后再探。”
周章下令后,命将士退后数里就地扎营,依附近山林取材而搭。
待到晚上又来城下巡视,却未曾发现城门上有兵马镇守的影子。
他心中越发生疑,不知陈登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已有援军到达。
于是继续驻守,不敢立刻攻城,一定要看到城上有兵马排布,方可知敌军之势。
一连数日,城上守军越发的多,但是却完全不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过是几百兵士,按照排布来回巡城。
对城外的大军仿佛丝毫不放心上,视若无睹,一切如常一般。
周章越等,就越是疑惑。
“这个陈元龙,到底在干什么……”
第207章 君侯神通广大呀!
周章领兵来时,便已听说过了陈登此人,治郡乃是能人,在整个徐州享有非常高的名望。
但军事之能,却未曾听说过,同时,按照此前对匡琦城的了解,知晓这里是特意修建出来抵挡水路纵向进军的地方。
“我们行军花费了数日,若是陈登不是酒囊饭袋疏于防备的话,应当早就在沿岸的探哨之中得到了消息。”
“或许,他放弃河岸渡口的防守,转而聚军在城中,是要依靠城池坚固,营垒堆积,消耗我军主力,此刻不宜徒耗损伤……”
周章心中凛然,不清楚匡琦城内的状况,不敢贸然进攻,于是又后退了数里。
但,正是因为后退,几日之后将士们逐渐没有了来时的激情高涨,军心也逐渐冷却下来。
此城靠近河岸边,取水容易、森林繁茂,如今到了春夏交接之时,到傍晚有蚊虫蛇鼠之虑。
且属湿热,待得并不舒适。
然周章派人多次查看,城上依旧如此,将士不多、换班巡防。
这让军心更是动摇。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将军束手束脚,若是主公亲临,早已攻下匡琦,长驱直入广陵境内了。”
“我们渡河而来,粮草所带本就不多,两万余大军再过几日,就要耗光粮食等待后援了……”
“呵呵,我们营为了节省粮草,现在更是已经在河中打捞鱼虾为食了。”
“就这样,还是不肯进攻,不知道周将军在等什么,如此等下去,士气可谓堪忧呐……”
几个将校今日从主帐出来,众人均是左手搭在剑柄上,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们刚刚自主将处请战,但是遭到了拒绝。
周章自己也觉得,来时不攻,现在恐怕有些力有未逮了,即便想要组织大军攻城,似乎也有些亏,亏就亏在不如一开始登岸就进攻,现在拖延,显得我很蠢。
主帐内,很快就有人禀报了周章这些将士的言论,军中也自有愤懑不满的情绪,弄得他也唉声叹气。
“唉。”
身姿雄壮的周章坐在帐内,等待再一波探哨的消息,若是能稍稍清晰的打探到城门之上到底有多少守军,他就有些许信心组织攻城。
“若是再不攻城,只怕军心大乱,无心再战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应是此理。”周章不是善于学习的儒将,他只听过这句话,却未曾能随心所欲的用于战事之上,这是将领的能力问题。
有的将军在站前便可谋算到所有军中大事,乃至是军士的士气军心,但是有的将军就是不能,只能在出现了许多隐患之后不断哀叹。
周章便属于是后者。
当然,当世最多的是只知听令冲锋的将军,自己并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一旦成为了孤军,只能倚靠蛮力冲杀,无战术战略可言。
这方面,周章或许也有点天赋。
他等了半日,探哨来的消息和前几日依旧无二,城楼上并没有重兵把守,且巡防的军士不过数百。
周章思索之下,猜测或许是陈登故弄玄虚,他其实并没有援军到达,只是单纯的示敌以弱罢了,让自己生疑而不敢进攻,而后正好拖延时间,向徐州后方请援。
“不过……”周章忽然灵机一动,开始谋算起行军的时日来,“即便是徐州援军,从彭城、下邳一带行军驰援到广陵,至少需要十日,若是算上粮草辎重等物,则会更久。”
“现在刚过去六日,陈登就算去请援,也来不及……他定是在拖延,假意示敌以虚,乱我军心,好等援军到来……”
周章越想越觉得可惜,可惜的是一开始错失了突袭的机会,后来又因为匡琦城上的怪异,不敢立刻攻城,战机便是在一瞬之间消逝。
但,补救绝对不算晚。
“攻城!”
周章猛然站起来,强硬的态度让宿卫也都兴致高涨,神态颇为诧异,但只是失神片刻,马上上前来行礼躬身。
“攻城,立刻叫各营准备,今夜拿出粮食让将士们饱餐一顿,趁夜准备器具,定要攻下匡琦城,在城内大庆三日,待主公领兵而来。”
“好,好!!”
几名宿卫、行军文士也都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当即分散开去下令,整个军营都因此振奋了起来。
到晚上,炊烟散后,周章带兵发起攻城号令,数千火把亮起,朝着匡琦城杀去。
而临近城下的时候,藏在城墙上的军士立马现身,密密麻麻足有数千,军旗立起、喊杀震天而响。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让城下兵马大惊失色。
而后城内喊声如雷,仿佛到处都是动静,冲在前端的人死后,好不容易起来的冲锋势头自然也就止住了,将士们面面相觑左右呆愣而看,脸色大变,没有了此前的坚定。
但周章却还是很决然,他知道已错失了最好的战机,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退回去,那不是无功那么简单,或许还是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