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探春，贾蓉其实并不喜欢这个三姑娘，无论她命运如何，性格如何，至少在孝道上，探春是欠缺的。
赵姨娘兴许性格不好，很惹人厌，探春自小在贾母跟前长大，吃的喝的都与赵姨娘无关。因为自小眼见的都是贾母、王夫人这等人物，自小与他们亲近。
是以养成了一身小姐气质，也与赵姨娘越发生分起来。
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探春也是生分的，只顾着与贾宝玉亲近。
这是这个时代的约束，总是那么不完美。
从贾赦口中，贾蓉逐渐了解到，大脸宝在族学被他惩罚，因借着贾环之手，打了大脸宝，王夫人因此记恨，因为赵姨娘略有失礼，就惩罚赵姨娘跪着。
这一跪，王夫人忘了这茬，赵姨娘硬生生因为天寒地冻，受了风寒，又是一天一夜没有吃喝，就这么一病不起，如今药石难治。
“贾王氏！”
贾蓉目视王夫人。
王夫人眉头一皱：“族长有何吩咐？”
“你既然知道我是族长，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公平公正。赵姨娘治丧归治丧，而有些妇人失德，我这个族长，有没有资格管？”
族长具有很大的宗法权力，小如家庭纠纷、婚丧喜庆；大如祭祖、祠庙管理等事务都要主持。宗族内发生纠纷由族长全权处理，对违犯族规的人，族长有权根据宗规族约给予制裁。
而王夫人，因自己的儿子学业愚笨，被惩罚之后，迁怒她人，用正室身份，压迫赵姨娘这个妾室，如今将要致死。
如若赵姨娘犯下大错，王夫人的确有全力处置，甚至打死。
但是现在，王夫人犯了族规，等同大妇不容丈夫妾室，是有失妇德。
院中，众人尽皆失声。
王熙凤抿了抿嘴，本想要帮着王夫人说两句，最终没有吭声。
贾琏低着头，眸子里闪烁光辉。
贾赦张了张嘴，心里泛着喜悦。二房一直压制大房，其中他的填房是一个无能妇人。二房正室王氏，虽然给人印象，就是念佛吃斋的，其实心机深沉。
贾赦思索几息：“族长自然是有资格管理的。”
不仅有资格管理，而且有资格让族人休妻！
这就是族长！
这就是宗族族规！
“族长...”
赵姨娘只是一个妾，贾政是很宠爱赵姨娘。然而王夫人是他的正室元配，代表的是二房脸面。
要是被惩罚，以后二房还怎么抬头？
“二老爷。”
贾蓉面色冷肃，贾政虽是读书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然而原本轨迹中，赵姨娘去世，看都没去看一眼。
尽情展现什么叫薄恩寡义。
贾蓉声音很冷：“身为人母，不能约束自己的儿子进学，尽是女人堆里胡闹，过分宠溺。身为大房，迁怒丈夫妾室几近致死，不用我说，传出去如何？”
若是传出去，贾王氏必然身败名裂！
贾政脸色煞白。
王夫人浑身颤抖，她知道事情闹大了。一开始她根本就不当做一回事，左右赵姨娘只是一个妾室贱人，在她眼中犹如丫鬟婆子，随意就可以处置。
现在...王夫人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发展到，让她身败名裂的地步！
宗族之中，族长代表的就是宗法，是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的！
加绒是有资格处置她的。
目光冷冷扫了一眼院子：“我没有做族长之前，贾家、宁荣二府宗法形同虚设，有些人开始无法无天，不将宗法放在眼中。如今...”
“贾王氏，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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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各人心态
“哗...”
院子里的人，主子与丫鬟婆子，一个个无不哗然。
族长要二太太下跪！
二太太什么身份？
王家嫡女，荣国公府二太太！
身份尊贵，自从嫁入荣国公府，除了侍奉公婆下跪过，什么时候被人责令下跪？
就算是政老爷，也要敬着。
贾赦抬了抬手，张了张嘴，最终无奈摇头叹息一声：“哎...族长宗法之令，不可逆啊。”
族长按照宗族之法，处理族中之事，族人不可违逆！
心里很爽！
这个二房的二太太，最是看不起他。别看二太太见他还有他的填房太太客客气气的，背地里不知多么的瞧不起他们大房。
他，曾听到过不少关于二太太，说他们夫妇的坏话。
不仅如此，这娘们不知多少次，拿着他的身份，在外行方便之事。
只是，家里有一位偏心老太太，贾赦也是有苦往肚子里咽。
反抗？
发威？
不孝！
到时候本就偏心的老太太，会把他爵位，到时候传给二房。
忍了。
咱躲着还不成？
唔，本来就被偏心老太太，赶到了其他院子，本应该是荣喜堂主人的他，却一直都被二房压制。
没办法，谁让人家生了一个衔玉的哥儿呢。
“蓉哥...族长！”
贾政有些慌，这时候王夫人下跪，膝盖下垫着的将会是二房的尊严！
“怎么，二老爷教我做事？”
贾蓉冷冷看了一眼贾政，昨天，双方还有合作，拿薛大脑袋之事，谋求进阶之资。奈何今日，不处理王夫人，他的族长威严何存？
王熙凤本要帮着自家姑姑说几句，被贾琏暗中拉了拉衣袖，只能默不作声。
邢夫人眸子里全是狂喜之色，毫不压制那种。她赶紧低头，生怕被别人看到。可惜，秦可卿看得清楚。
秦可卿微微一叹，勋贵之门，龌龊之事太多。荣国公府大房与二房之间，已经生出嫌隙。莫名的，秦可卿感觉，东府虽不如西府人丁旺盛，却也没有这么多事。
“族长！”
没有人能出面相帮，王夫人脸色苍白，眸子里都是哀求之色：“请你责罚就是，我都受着。”
“呵呵。”
贾蓉冷笑一声：“贾王氏，不要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受害者身份之上，不要让别人以为，我这个贾家族长，仗势欺人。”
置身于受害人的身份之上？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贾蓉满脸威压：“贾王氏，是我这个族长威望不足，你心有不服，还是要我着人，执行宗法，让你下跪？”
“噗通。”
王夫人跪了。
宗法，她是知道厉害的。
一旦被执行，被打是小事，只会更加丢人。
王夫人心中悲戚，举目望去，到头来当她受难的时候，竟然无人可以帮她。
就算是她的丈夫也不行。
秦可卿眸子看向近在咫尺，威严无边的贾蓉。
她感觉到王夫人的孤苦无助，见到二老爷贾政的无力。再想想当初，她身边的人，以脱离宗祠，甘愿五刀十眼为代价，也要维护她。
面对宗族，有几个人能够毫无所惧？
秦可卿心里越发柔软，只有身处其境，方明白宗法的不可违逆。
而她的丈夫，不仅挺身而出维护了她，最终还能成功。
秦可卿心里也莫名产生，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当初，她初嫁宁国公府的时候，荣国公府的人逼着丈夫休了她。
如今，她是作为一个看客，观看曾经因为儿子事起，而逼着丈夫休了她的王夫人，跪在这里等待惩罚。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贾王氏。”
贾蓉叹息一声：“身为母亲，你教子无方，贾宝玉身为贾家族中子弟，任由其胡来，不思进取，不求上进。
身为大妇，迁怒于人，长着正室身份，任意欺凌妾室。赵氏不死，你罪不大，赵氏若死，我身为族长，必然清理族中毒瘤。”
一个赵姨娘，不能入族谱的女人，就算是死了，他这个族长不来，也不算失礼。甚至，根本不用来，妾室命贱。
而通知他的，正是贾赦。
很显然，贾赦就是要通过他之手，处理族中之事，惩罚王夫人。
可笑，他岂会被别人当刀子使？
贾赦低头沉思，贾蓉虽然只是处理贾王氏，何尝不是一种警告，警告族中女眷，族中子弟？
邢夫人有些失望，贾王氏不被一脚碾死，以二房在老太太面前的受宠，大房依旧无法翻身啊。
要不要添一把火？
“哎，何苦来哉。”
邢夫人叹息着：“大佬爷也有妾室，我往日都是敬着的，什么时候打骂过？”
这件事情别管真假，邢夫人这是典型的落井下石。
谁说邢夫人愚蠢来着，瞧瞧，人家知道落井下石，知道折翅落地的鸟儿用脚踩。只是，贾赦一瞪眼，邢夫人一缩脖子，低头不语。
“姨娘...娘！母亲！”
一声哭啼，从远处而来，贾环瘦小身体，进入院子，直接冲入赵姨娘的房间。
纵然他的母亲经常对他打骂，贾环可是在赵姨娘身边长大的，自然感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