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巍站在门口焦急等候,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满头大汗。
时不时的望向外头经过的马车。
口中念叨着:“怎么还没来?不是已经进京了吗?早该到府上了才对啊!”
一直不停的嘀咕着这几句。
路江知道他着急,道:“余寺正,王爷和纪先生大概是先去秦府了,你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爹还被关在牢中,性命攸关啊。”带着哭腔。
路江安慰道:“王爷已经回京,这余大理的案子自会翻清楚的。”
“哎!”
他刚叹完气,就看到车马来了,撒腿奔了过去。
待马车停下。
他附在一侧拱手道,“王爷,纪先生,下官有一事相求。”
闻言,纪云舒下了马!
他虽没有跟余巍打过什么交道,却也认得此人,知道此人。
这人,是个正直之人,行事规规矩矩,甚至有些刻板,丝毫没有遗传到他爹的圆滑之性。
“照本宣科”大概就是形容他这种人的吧!
纪云舒拱手,回了他一礼。
余巍:“纪大人?王爷……”
“王爷进宫去了。”她稍顿道,“余寺正是为余大理一事前来?”
“正是,我爹被冤枉关进刑部大牢已经好些时日了。”
“墙壁内的一桩白骨案?”
“是啊。”余巍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再次鞠躬,含泪恳求,“纪大人乃是提点刑狱司,下官恳求纪大人为我爹洗脱藏尸的罪名,还他一个公道,下官感激万分。”
差点要跪,被纪云舒阻拦。
她说:“此次回京,也是为了这桩案子,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一定会查清楚,自不会让余大理白白受冤。”
一听,余巍喜了:“纪大人是要为我爹翻案?”
“你爹的案子还未定,没有翻案一说,只要查明真相便可。”
“是是是!”他连忙鞠躬道谢,“多谢纪大人。”
激动到身子在颤。
纪云舒看了眼琅泊:“琅大哥,劳烦你送我去趟刑部。”
琅泊应声。
两刻钟后。
纪云舒到了刑部门口,余巍没有同行。
毕竟余大理是他的父亲,他无论如何都是要避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桩案子并没有搅由大理寺去办,而是直接送到了刑部,由刑部查明真相。
她刚到门口,就撞上刑部的右侍郎江兰江大人。
那厮胳膊里夹着份文书,正准备出去。说到此人,纪云舒就连连皱眉,这人并不是科仕出身,说到底,也就认识些字罢了,但他的字却写得极好,比潘安还美,当年他为人复刻诗词,结果诗词无意间送到了先皇的面前,先皇一见,甚是喜欢,
连连夸赞了好几句,祁祯帝向来是个爱才之人,于是下令,破例给他戴了顶官帽,命户部查明他的档案,看是否是清白出身,若是,就再由吏部分派个职位给他,当时可难到了不少吏部的官员。
首先,吏部当然是不会要他!分到兵部?不行,兵部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国防部,与性命相关,若他不小心划错了一笔,会导致整个兵制系统崩盘,那还了得?自然不行;分到礼部?可人家是教育机构,要的是文化,自然也不行;户部
要算账,核实国家资产和税务征收,不是干会计的坚决不准进;工部就更不行了,人家干的是建筑、是工程,要会画图和算计;
所以最后,也就剩下个倒霉的刑部了。
审审犯人,写写卷宗。
正好!
于是吏部将江兰划到了刑部,从此,他沦为了写卷宗案件的“花瓶”。
江兰看到纪云舒,眼睛都发光了,震惊。
赶紧迎了上来。
“纪大人?你……何时回京的?”
“才回来。”
“怎么回来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去接你。”
纪云舒笑笑,不作回应,注意到他夹在胳膊肘的文件。
“这是?”
“哦,这是卷宗。”江侍郎拿了出来。
纪云舒问:“可是余大理的那桩案子的?”“正是!”
第958章 其中定有乾坤
“正是。”
江侍郎将夹在胳膊肘里的那份卷宗拿了出来,文:“纪大人知道这案子了?”
她“恩”了一声:“回京的路上听了些,不过江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江兰解释道:“这是昨天就拟定好的卷宗复版,我正准备去趟户部,找找余大理和死者的资料对一对。”
“可否让我看看?”
“当然。”
他十分爽快的将卷宗拱手奉上。
纪云舒接过去,却并未看,面色严肃道:“江大人,这份卷宗我需要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所以这桩案子,还得再等等。”
恩?
“纪大人的意思是?”
“这案子我打算亲手来办,所以还要劳烦江大人稍后将这案子与我详述一遍。”她十分客气。
江兰有些吃惊,难道……
小心翼翼的询问:“莫非纪大人此次回京就是为了余大理的这桩案子?”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疑问,只道:“还是先说案子要紧。”
便转身进了刑部。
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
翻开手中的卷宗一一过目。
而跟随她一路进来的江兰则被晾在一边,乖乖的候着。不得不说,那江兰的字写的真是极好的,若不集中注意力在案子上,很容易就会被他的字给吸引去了,好在,这江兰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而且概述案件的能力也不错,关于这桩墙内白骨的案件被他写得有
条有理,清清楚楚,读起来更是朗朗上口,完全不像出自没文化的江兰手笔。
等等,跑题了!
纪云舒看着手中的卷宗,眉心也不由的紧拢到了一块。
从之前余巍口中所得,和这份卷宗上所写的,她大概了解清楚了。原来前不久,余大理的主屋因为漏雨的缘故,导致室内的墙皮脱落,墙体裂开,露出了一节人骨,把当时进去打扫的小丫头吓得半死,差点没晕,赶忙找来府上的管家,一看,原来那墙壁里竟然藏了一具
白骨,这事立刻震惊了余府上下,也立刻报了官。京兆尹带人前来,将白骨小心翼翼的挖了出来,根据白骨手腕上戴着的那支有些断裂的镯子,判定是三年前离开府上的丫鬟的华翎,据府中上下的口供,皆说那丫头三年前得了余大理的恩准,连夜离府回
乡去了,谁也没告知,匆匆忙忙走的,本以为她早就回乡嫁人去了,却没想到竟然死了,还被藏在余大理主卧的墙壁内。
仵作验了尸,判断死亡时间就是三年前,而致命伤是在后脑,是撞击在一处尖锐的物件上而导致了当场死亡,于是,京兆尹又一一盘问余府上下,最后从一个丫头口中得知——当年因为余大理居住的主院出现了漏雨的毛病,而一般官员的府邸要修葺,都可上报到朝廷,于是工部便派了营缮清吏司的人过来修葺余府主院,余大理也就搬离到了偏院小住,因主院搭了棚架,又要重新拆瓦,所以被围了起来,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以免屋顶掉下东西砸伤人,也就在华翎离府失踪的那天早上,小丫头去余大理的屋子里打扫,看到桌角上有血,当时并没有在意,此次经过京兆尹一问才想
起来,加上是余大理恩准华翎离府的,也就是说,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华翎的人。
于是,嫌疑人立刻锁定了余大理。余大理也供认不讳,承认华翎失踪前一个晚上来偏院找过自己,说是那丫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想勾引他,结果被他推倒在地,头部确实撞在了桌角上,可当时华翎没有事,还哭哭啼啼的跑走了,第二
天听下人说她不见了,他以为那丫头担心自己会因昨晚的事惩罚她,所以才偷跑了,华翎说到底是个女子,贞洁名誉最重要,故此,他便随口说自己答应了华翎离府,这才没去报官。
那里晓得,人竟然在三年前死了!
还是死在当时正在修葺的主卧墙壁内!
刑部认为,这皆是余大理的一面之词,不能全然相信。江兰见纪云舒看完了卷宗,叹声道:“这余大理平时倒是正正经经的,实在难以将他与杀人凶手联到一块,可证据确凿啊!那晚,他确实推过死者,偏巧那致命伤就在后脑,还是当场死亡,再说,余大理是
做官的,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下面的丫头做的那等羞耻之事,按理说,他必定是要追究的,却反而维护起那丫头来,说是自己允许她离府,这完全不是他余大理的作风啊!”
哎哎哎,人家余大理平时是有多不得人心啊!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吗?
老铁,扎心了哈!
不过,现在种种线索和证词确实指向余大理,对他十分不利。
纪云舒合上手中的卷宗,起身道:“我想去看看那具白骨。”
“现在?”
“对!”
“恐怕……”
“恐怕什么?”
“纪大人,你看,我这卷宗都已经写好了,只要送去户部,两部对一下名录,这案子也就定了。”江兰越说,声音越小。
纪云舒眼神严肃,质问:“其中细节都未理清楚,难道就打算这样草草结案?”
江兰一哆嗦:“这……”
显得十分为难。
纪云舒:“我问你,余大理可是招供了?”
江兰:“打死也不认。”
纪云舒:“那可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余大理所为?”
江兰:“只有人证。”
纪云舒:“那人证可是亲眼所见?”
江兰:“并非。”
一问一答。
纪云舒露出严厉的神色,又带着些许的愤怒,道:“既然这些都没有,何来结案一说?刑部办案何时如此草率了?尚且不说余大理是个嫌疑犯,就以他是大理寺卿的身份,这案子就不能早早的结。”
张兰哑口无言。
他无辜啊!
他一没文采,二没做主的权力,只是个“花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