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稍停片刻后,立刻驶进了京城。
这五天里,从侯辽到京城,他们几乎一刻未停。
只为了尽快赶到京城,送秦大人最后一程!
等马车行远后,城门口的城尹们才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但始终余惊未散。
城尹甲挠了挠脑袋,嘀咕着:“这容王……怎么突然回京了?”
“这你都不知道?”城尹乙凑过来说,“秦大人死了,容王知道自然要回来。”
“原来是这样,也是可惜了,秦大人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好不容易得到皇上恩准告老还乡,结果路上遇到山匪,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可不是吗?哎!”
两人小声议论,惹来了城尹丙的加入,丙有不同的看法。
他说:“我看容王回京,不止是因为秦大人的事。”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别的?”城尹丙朝周围打量几眼,缩了缩脑袋,贼眉鼠眼的样子,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皇上近几个月罢免了很多官员吗?听说,那些官员可都是私下底听命容王的,皇上在容王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就开始
罢免那些大臣,明眼人都看得清里面的乾坤。”
“那你倒是说说。”“皇上肯定是担心容王有二心,所以才将与他有关的朝臣都一一罢免干净了,先是工部的左大人,后是侍司部的刘大人,就连大理寺的余大人,因为一桩白骨命案,现在都还在牢里关着呢,天知道那白骨从
哪儿来的!我还听说秦大人此次告老还乡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想被牵连,偏偏躲得过初一,没能躲得过十五,你说遭不遭罪嘛!”
手背贴手心,连连拍了好几下。
啪啪啪作响!
以示惋惜!
甲乙二人恍然:“你的意思是说,容王是因为皇上罢免了他的人,所以才急匆匆回的京?”
“肯定是!”
笃定!
蜜汁自信!
都说八卦很可怕,确实如此。
行驶的马车内。纪云舒神情恍惚,心绪难安,后背蹦得很紧,大脑总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胡思乱想。不过才几天时间而已,她却像是瘦了很多,整个人没了精神,目光呆滞,偶尔望着外头就能出一天的神,任谁叫也听不见
似的。
十月的天,明明已经入秋了,如此安适爽朗的季节里,她的心却越发的躁动不安、慌慌不得纾解,如有无数蚂蚁在不断啃咬胸口一般,疼在骨上,如何也挠不上。
此刻,她十指绞在一块,手心冒着汗粒。
景容比谁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大手握住了她冰冷发颤的手。
没有说话。
却在无形中给了她一丝安慰。
说到底,她真的害怕了!
害怕卫奕变成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个模样。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那种既矛盾,又无奈的感觉仿佛正一点点的击垮她全部的理智,
快要疯狂了!
景容心疼的凝望着她,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何尝又安宁过?
皇位,是他拱手让给卫奕的。
就等于将自己所有的信任也都交给了他。
现在……
真希望一切只是因为多想了!
没多久,马车到了秦府外头。
秦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的绸缎子和白灯笼,随风摇晃轻摆,显得孤零凄凉。
门口站着几个身着白色素衣的小厮,皆是双眼泛红,浑身发颤,想必是哭了许久的缘故。秦士予以前做武将的时候,就十分得人心,据说双腿还是因为救一员小将才受了伤,将士们也就更敬重他了,做了文官后,却因带着武将的直爽性子而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招来不少官员的欣赏,如今他一
死,朝中官员也都一一前来鞠躬悼念,各个一副痛苦惋惜的模样。
抹着眼泪进去,又抹着眼泪出来!
甚至有人哭得都快岔了气,直接由人抬着回去的。
这几天,秦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景容和纪云舒从马车里下来,二人皆面色忧伤。
景容停顿在门外,抬起目光,望着秦府门口上高高悬挂的那块牌匾。
终是忍不住红了眼,衣襟内的手紧握成拳,痛心不已。
秦士予于他而言,可说亦师亦友!
门口的小厮看到二人,虽惊讶,但立刻迎了上来。
“容王?纪大人?”
他们怎么回京来了?
转而一想,自家老爷生前与容王关系甚好,他回来也实属正常。
至少可见容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景容看了那小厮一眼,沉声道:“不必声张,本王只想送秦大人一程。”
“是!”
一路到了后院灵堂。
里面跪满了人,大多是秦士予的外亲人。
秦士予早年娶过一个女子,几十年前患病死了,行军打仗之人本就是性情之人,重情重义,故而他并未再娶,以至膝下无儿无女,无子送终,披麻戴孝的除了府上的小厮丫头,也就是他的外亲了。
灵堂里哀声吟绝!
泣不成声。
景容与纪云舒跨门而进,行得缓慢。
里面烛香味弥漫,洒满了纸钱。
一口上好的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央的位置,棺材盖上盖着一块黑布,上面用一块与玉压着!
而棺材的前面则立着灵牌。
——秦公氏之灵位。
并未刻其字称。简单明了。
第957章 秦大人,一路好走
众人见到容王和那位纪大人进来,都缓缓止了哭声,掩着嘴巴小声哭泣。
似乎是怕惊扰到那位王爷似的。
景容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灵位,慢慢移到那口棺材上。
身子在颤。
心头一酸。
却隐得极好。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完全接受秦士予已经死了的事实。
犹记得,自己离京时,那老家伙还嚷嚷着要来送他,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人怎么就死了?
怎么入了棺材?他那张看似冷板的脸,却难受至极,剑眉紧蹙,眸子微拢,脑海里不由的闪过无数自己曾与秦士予品茶议事的画面,那老家伙看起来是规规矩矩,实则丑萌丑萌,说话也喜欢学文人那套皱皱巴巴,反而有几分滑稽,景容也曾笑话几回,后来也就习惯了,他还十分喜爱喝茶,每次聊天时,那整整一壶的茶皆是被他一人喝光,甚至喜欢讲述他年轻时候的战绩,每次一聊,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因双腿受过伤,
所以每次走路都极慢,他时常讽刺自己是只乌龟,比不了那健步如飞的兔子。
惹来一笑!
往事已过!
终随黄土而去。
景容抽回思绪,与纪云舒鞠了三躬!
他道:“秦大人,一路好走。”
声音听似稳重,却有些哽咽。
出殡的时辰已到,棺材被抬出了府。
景容送到了门口就止了步子。
遥望相送!
渐渐远去!
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神色凝重的与纪云舒道:“你先回府。”
“你要?”
“进宫。”
说完,他准备上马,却被纪云舒扯住了袖子。
她带着一种近似于恳求的目光望着他,眼里淬着泪。
“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如何,请相信他一次。”
景容眉梢微蹙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景容……”
“放心吧。”
他将袖子从她手中抽离,跃上马背,驰马而去。
几个侍卫跟随在后。
纪云舒则驻在原地,眼泪收不住的往下掉,却匆匆用帕子拭去。
琅泊在旁,犹豫半晌,问:“纪姑娘,不如先回容王府吧?”
她思虑一会,上了马车。
容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