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
时子衿摇摆不定,但知道她性子执拗,自己是拦不住的,就只好答应。
很快,纪云舒换了一身素白的男装,出了容王府,去了将军府。
正好这个时候,纪家的人正准备启程回锦江。
一行人都穿着白色孝服,头上绑着白缎子,但因为纪家毕竟犯了错,所以并没有大肆铺张的举办葬礼,一行人中,前头是两辆马车,而后面的马车上分别拉着两口棺材,棺材上面盖着黑布,用石头压着。
纪云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即婉欣从府上出来,因身子不好,由身边的丫头搀扶着,而她旁边,则是已经疯癫的纪慕青,她用手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傻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无忧无虑!
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就都忘了。
“云舒?”纪婉欣走了过来,有些惊讶,无力的眼睛抬了抬,看着她脖子上的绷带,便红了眼,说,“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心里难安,打听过你的消息,可都说你……好在没事,不过现在如何?好点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关切的语言噼里啪啦的袭来。
纪云舒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纪婉欣又问,“你是来送爹跟大哥的吗?”
“嗯。”
“这都怨我,我明知大哥要造反,却拦不住他,才会弄成今天这样,千错万错,都不是我的错。”
哭的稀里哗啦,我见犹怜。
在纪云舒看来,她辨别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的真伪。
只说,“此事与你无关,就算你拦住了又如何?事情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如今爹跟大哥都死了,我真不知道以后如何是好?”
“听说,沈家公子退婚了?”
纪婉欣:“嗯,不过这样也好,这京城乃是龙潭虎穴之地,我若留着,早晚也是要吃亏,如今倒好,我可回到锦江去,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好好照顾大姐。”
她看了一眼纪慕青。
纪慕青便冲着她乐了乐,挣脱身边的丫头走了过来,看着纪云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给她,说,“给你吃。”
看着掌心里那颗糖,纪云舒笑了一下,却双眼泛红。
“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以后经常给你糖,好不好?”她那张天真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早已不见当初的张扬跋扈和戾气。
人在经历了一定的悲伤后,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而纪慕青很幸运,她是大喜。
“好,以后我天天吃你给的糖。”
“嗯。”纪慕青笑得很欢,随即,丫头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忽然——
“你来做什么?”纪桓从府里出来,一身白色孝服,那张冷硬的脸上全都是恨意。
纪云舒:“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纪桓怒吼一声,仰着下巴,鼻头一红,说,“纪云舒,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
咬着牙。
当初在宫里的时候,纪桓不忍,放了她一马。
现在心头后悔,真应该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纪云舒不恼,“酿成今天种种,不过是个贪字,二哥怨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说到底,毕竟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大哥,我只是想来送送他们。”
“送?你根本不配,爹说的对,你就是我纪家的罪人,因为你,三弟和祖母死了,现在你还害死了爹跟大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来送他们,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给我滚,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几纪婉欣劝:“二哥,云舒没有错,她只是想来送……”
“你给我闭嘴。”他呵斥,吩咐丫头,“带二小姐上马车。”
丫头便紧拽着她上去了。
纪桓怒视纪云舒,冷哼一声,上了马。
下令离开。
而将军府的大门也缓缓合上。
纪云舒始终神态平静,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然后跪了下去,朝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孝。
而马车内,纪婉欣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的大风,那双赤红难受的眼睛渐渐深了下去。
撩着帘子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
随着指尖一点点泛白,她的脸也越来越狰狞。
“纪云舒,我纪家的仇,早晚有一天,我要你双倍奉还。”
狠戾至极。
第805章 我们家小卫奕长大了
第805章 我们家小卫奕长大了
天气越来越沉,一小会便大风雷霆。
纪云舒从地上起来,望着渐行渐远离开的纪家人,心里说不上的五味杂然。
方才纪桓的话还深深烙在她心头,久久萦绕。
自己是罪人?
当真是罪人吗?
“还是赶紧回去吧。”身旁的时子衿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物,看着禁闭的将军府大门,上面的牌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了下来,两盏破烂的灯笼则凄凉的吊着,不知是被风吹破的,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往日里被朝中大臣和京城富商踏破门槛的将军府,今日却落败得如此凄凉。
风光不在。
还真是有点心酸。
“咳咳……”
“姑娘,你没事吧?风越来越大,你才刚好,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点了下头,便由着时子衿扶着自己离开。
回到容王府,刚到门口,就看到景容站在那儿,他眉宇昂立,眼神却深不可测,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还有一块白色的蓝毡围在脖子上,用一颗通透的明珠子扣着,披风底端绣着几朵好看的金色琅花,栩栩如生,他双手背在身后,带着一种气怒且担忧的神情看着她。
这几日时间里,他眉心就没松展过,整日里皱得发紧,现在看到纪云舒偷偷出府,便皱得更深了些。
“去了将军府?”声音低沉浑厚。
她坦诚点头,迈步上了台阶,一边说,“去送一送。”
“然后呢?”
“人已经走了。”
“你心底存着的善心,他们看得见吗?”景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看不见!
纪云舒心头一颤抖,竟哑口无言,垂了垂眸。
看着眼前身子虚弱的女人,景容根本怒不起来,重重的沉了一口气,抬手将扣在披风上的那颗明珠取了下来,随即,披风从肩上松落,他手臂一展,披风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最后稳稳的落在了纪云舒的瘦弱的肩膀上。
“呃?”
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景容横抱而起,顿时贴进了那个舒适温暖的怀抱中。
有些贪婪了。
众人虽然惊讶,却觉得很正常。
若是换作以前,定觉得自家王爷是“有病”,竟然喜欢男人,简直是重口味,但如今纪云舒的女子之身已经人人皆知,自家王爷对她这般好,也是人性缘故,毕竟动物求偶本能是从骨子里就定下的,谁也改变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纪云舒转身就朝落院的方向去。
路上。
她仰着眸子,看着男人冷凛的下颌,问,“刚从宫里回来?”
“嗯。”
“事情都解决了?”
“嗯。”
“那还忙吗?”
景容垂眸看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说,“还没有,景萱快要出嫁了,这几日都得往宫里跑。”
她“哦”了一声。
不再过问。
小一会,两人到了落院。
卫奕站在院子里,双手缩在袖中,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鼓鼓的!
原来,先前他去了厨房,盯着下人们熬好了药才端过来,哪里知道纪云舒却不在屋子里,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出去了,他曾经在裕华阁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知道煎好的药不能重回罐里温热,所以便找人拿了一个小罐子,藏在自己的袖子里保暖,等着纪云舒回来喝。
偏偏,撞见景容抱着她。
二人依偎在一起,十分亲密。
他眼神温温一沉,衣襟内捧着药罐的手紧了几分,然后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
景容便抱着纪云舒进到屋子里,将其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又在两边压了压。
“再敢招呼不打就出去,我便让人时时刻刻盯着你,别说出府,院子里的门都不会让你出。”霸道警告,但透着关心。
她乖乖点头,看了一眼紧随进屋的卫奕,目光落在他双手上,问,“你手里揣着什么?”
他愣了愣,才小心翼翼的将药从衣袖里拿了出来,往前一伸。
“舒儿治病的药!”
说完,立马倒进碗里,端了过来。
果然还热气腾腾。
景容笑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我们家卫奕果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