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这个无赖,叶华只能认倒霉。
很快,赵匡胤就得到了一个新的职务,江南国禁军都教头。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江南国是什么玩意不?”
“目前江南国有一个人,就是国主李景达,还有半个臣子,也可以算是钦差大臣,特派武官——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赵匡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会就是我吧?”
“没错,一点都没错!”
赵匡胤愣了,你们不是和南唐议和了吗?怎么还弄出个江南国,这是玩什么鬼把戏啊?做人不能太无耻啊!
叶华微微一笑,很不倾城!
不无耻还怎么做人!
老魏和他是一明一暗,一文一武,一黑一白,比赛着唱双簧。
老魏坑了南唐一把,叶华也不甘示弱,他借着魏仁浦释放俘虏的事情,极力要求,任命李景达为江南国主,并且给他印信,准许他招兵买马。
换句话说,就是养一条狗,随时准备咬人!
面对造型别致的李景达,赵匡胤只想问一句,你愿意听大周的话吗?
叶华砍了你的脚趾,剁了你的耳朵,你就不恨叶华?不想着报仇吗?
“不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是的子女,罪臣抗衡天兵,咎由自取,身上的伤痕只是提醒罪臣,要永远忠于大周,绝不背叛,否则没的就是脑袋,而不是一只耳朵这么简单!”
赵匡胤瞪大了牛眼,他只能说,这个“一只耳”够劲儿!
赵大并不相信李景达真的会这么想,他找到了叶华,叶华二话没说,只是让赵匡胤自己推演,看看李景达还有什么选择。
赵大仔细盘算,回南唐?
不可能了,丢失五万人马,又间接害死了皇甫晖,丢了楚州,南唐上下,已经没有人会原谅李景达了。
而且他身上有残疾,就算回去了,也入不了祖坟,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
这一切都是大周所赐,都是叶华干的。可他有资格怨恨叶华吗?
对不起,没有!
因为大周是他最后的一条路!
相比起仇恨,李景达更在意活着!
他还想要锦衣玉食,还想要当人上人,甚至想着让所有人都变成一只耳!
他必须当好大周的狗,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当然了,等到李景达有了权力,有了兵,他或许会想得更多,但谁又会在乎呢!大周能扶持他,就能灭了他!
赵匡胤的使命是训练江南国的兵马,他需要给江南国的兵马注入大周的基因,让他们老实听话,做忠实可靠的狗。
在叶华身边,赵匡胤觉得很有趣,因为每一天都有突破下限的事情,让他的三观不断崩塌重组。
这些家伙简直就不是人!
或者说,在他们的眼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人,有些人就是工具就是鹰犬,利用之后,就随时丢弃!
原来这就是上位者的心态啊!
赵匡胤大开眼界。
南北议和,经过了三次国书往来,终于确定下来。
郭威携着大胜雄风,准备返回京城。
就在皇帝陛下启程的前一天,次相王溥从京城赶来,面见郭威,转过天,郭威就下旨,不回京城,要去曲阜,拜谒孔林!
第172章 八佾舞于庭
有唐以来,儒家式微,释道横行,天下混乱,欲江山一统,必先安定人心。而安定人心,则莫若祭奠孔夫子!
王溥身为次相,挂着国史馆大学士的衔,当朝诸公当中,除了冯道之外,就属王溥的学问最好。
咱冯太师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又是那么个尴尬的身份,他挑头祭孔,只怕孔老夫子会从坟里爬出来,所以只能让王溥前来。
向郭威陈说之后,郭老大立刻就点头了。
大军在回京城之前,要先去曲阜,祭奠孔老夫子。
郭威还是个行动派,提出之后,要求三日之内,就立刻动身。
“我反对,老夫绝不答应!”
魏仁浦态度之坚决,让叶华都吓了一跳。
“那个魏相公,你也是读书人,孔孟门徒,祭奠你们祖师爷,不是挺好的事情吗?你应该与有荣焉才是啊!”
魏仁浦闷着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老夫早年曾经醉心儒学,十年寒窗苦读,楦堂为了供养我读书,早起晚睡,织布不辍,结果把一双眼睛熬瞎了。”
叶华吃了一惊,没想到老魏小时候还挺惨的,老娘为了让他读书,居然累瞎了眼睛。
“然后你科举失败了?就因爱成恨?对吧?”
魏仁浦气恼道:“你怎么知道我科举失败了?”
“难道不是么?你又不是进士出身的,我说的不对!”
“哼!”魏仁浦哼了一声,“你就是喜欢自作聪明!老夫从来没有参加过科举!”
“啊?那为什么?”
魏仁浦恶狠狠道:“没钱!赶考需要10贯钱,我爹把地卖了,让我去考试,而我拿着钱去请大夫,给我娘治眼睛,为了这事,我爹狠狠打了我一顿,让我在祖宗祠堂跪了三天。”
“后来我去洛阳,成了一个小吏,再后来我到了圣人的霸府,一直到今天的位置……早年的孔孟之学,早就扔了,那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这些年只看两本书。”
叶华挠了挠头,“我猜猜啊,是不是一本《道德经》,一本《孙子兵法》?”
这小子神了,魏仁浦惊到了,质问道:“叶华,你去老夫的卧房了不成?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什么?”
叶华不屑地看着天棚,他两手抱膝,冷冷道:“什么书有用,我还能不知道!”
魏仁浦好奇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这两本?”
“老子的五千言,是无上智慧,看透了道德经,也就明白了怎么看待世上万类。作为一个人,首先要有智慧,接下来就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第二本要看的是兵法,对吧?”
魏仁浦咂摸了一下,他虽然看了多年,也觉得这两本书最有用,但是却没有像叶华这么一针见血,他忍不住含笑。
“说得好,这两本一是道家,一是兵家,和儒家没有什么关系!老夫宁可去拜祭老子圣人,也不会去拜祭孔子!孔夫子一生碌碌无为,处处碰壁,学他,连家都治不好。还奢谈什么治国?”
魏仁浦对儒家的厌恶,那是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
而且他好容易打赢了南唐,正准备携着大胜的威风,施展拳脚,争取更上一层楼,王溥和范质就搞出了这么一手。
一下子就把老魏的功劳给抵消了。
而且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王溥他们还有后手呢!
魏仁浦已经得到了消息,范质给郭威上书,建议扩大科举录取人数,光揽天下贤才,还建议给晋王安排师傅,讲授经学,启宏听闻……
一连三招,招招都直指核心。
叶华听魏仁浦抱怨完之后,只剩下钦佩之情。
朝中这帮家伙,果然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魏相公,那个,陛下信任你,倚重你,如果觉得不合适,你去建议就是了,何必跟我抱怨,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少耍滑头!”
魏仁浦怒道:“你小子不会不清楚,这三件事,老夫挡得了吗?”
自从唐末以来,天下混乱,割据纷争不休,武人纷纷掌权,征战连年,百姓困苦不堪。用儒家的观点来看,这就是礼乐崩坏,需要圣贤之道,来教化人心,让天下由乱入治。
哪个皇帝不求天下太平,不想社稷安宁?
难怪郭威会迅速点头。
至于扩大科举,网罗人才,也是郭威心心念念的事情,眼下朝中缺少文官,又有那么多政务,交给军头只会出乱子,必须重用文官。
再有,给柴荣找师傅,培养储君,也是应有之意,郭威不但不会拒绝,还要主动挑选最合适的人……只是魏相公,好像不太合适啊!
国人自古以来,重视师道,尊师重教。虽然君臣有别,但某些重臣一旦成为天子之师,就可以用师道来约束劝谏天子。
话语的份量和寻常大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老魏能当上三相,是靠着从龙之功,定策之力。
假如柴荣登基,他的地位就要打折扣,假如再让那几个人抢在前面,成了储君的师傅,未来的朝堂上,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虽然文官们表面上和和气气,温文尔雅,但是真正涉及到利害之争,绝对比武人来的凶狠险恶多了!
两者就好比学术辩论会和街头打架斗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叶华,你要是能帮着老夫,把这事搅黄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以魏仁浦的身份,说出我欠你人情,基本上就等于以后老夫会鼎力相助,咱们联手吧!魏相公已经发出哀求了。
天赐良机啊!
叶华盯着地上的砖,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似的。
“魏相公,你看了两本书,其实我觉得你该再看一本!”
“什么意思?”魏仁浦怒道:“别打哑谜,老夫懒得费心思!”
叶华很认真道:“除了道家和兵家之外,儒家也有价值,儒家告诉我们如何维护一个家庭,一个国家,在家中,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朝廷,要君贤臣忠,心怀苍生。神州大地,如此庞大的疆域,众多的百姓。自从汉唐以来,历代都尊奉儒家,作为显学,其中的道理魏相公不会不明白吧?”
“嗯!”
魏仁浦重重吐出胸膛里的浊气,脸色阴沉,他显得很不满意。
道理好说,魏仁浦是真的瞧不上儒家的那一套。
尤其是龙蛇起陆,天下归一的时候,让儒家大行其道,只会影响扫清六合的速度。魏仁浦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局。
“冠军侯,老夫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你要是能联络将领,一起阻止此事,那就功德无量了。”
“呵呵,陛下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有问我的意思,这种事情陛下也不会问我,说了还不如不说!”
“唉!难不成朝堂要成为酸儒的天下吗!”魏仁浦气结,猛地一拍桌子,胡子撅起老高,更上了年纪的山羊似的,来回乱动。
叶华突然笑了,“那个魏相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魏仁浦眼睛放光,“计将安出?”
“以儒治儒!”
……
明天就是郭威动身的日子,叶华,骠骑卫,还要文物大臣都要陪同,次相王溥身为主祭,要负责全部流程,到时候该用什么礼仪去祭奠孔夫子,全都是他说了算,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记入史册,丝毫不能错。
好在王溥胸有成竹,早就有了腹案,稳如泰山,一点没有忙乱的意思。
“王相公,我以前读过一句论语,叫‘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这话当作何解释?”
王溥笑了,“难得冠军侯好学,这八佾舞祭祀时的乐舞,按照周礼,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二佾,每佾八人。季氏是鲁国大夫,得有四佾,而竟用八佾于家庙,实为僭礼。夫子感叹春秋礼坏乐崩,这就是一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