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杰知道自己在巡抚衙门一直是一个被警惕的角色,他沉吟一声,道:“我收到毕阁老一封信,信中说,皇上这次的态度有些意外,可能会有其他计划。”
“可有说什么计划?”杨景辰连忙问道。
许杰摇头,道:“皇上的心思向来难猜,毕阁老也颇为担心,所以希望我们能做的彻底,利落一些,到时候还有一些周旋的余地。”
杨景辰,方孔炤看着许杰,又沉默一阵,杨景辰道:“若不是善后的事情太多,我倒是希望许大人能一起去京城。”
许杰知道杨景辰的意思,道:“下官连夜写一封信,到时候请二位大人待转给毕阁老,相信会有些用处。”
杨景辰,许杰都微笑,许杰到底是江.苏巡抚衙门的人,这样一来,他们能与毕自严多亲近一分,少吃一些哑巴亏。
大理寺的判决很快传遍全城,有轻松,有人失望,自然也有带着愤怒。
“我就猜到,昏君,朝廷不敢大开杀戒,要是真开杀戒,我们就直接反了!”
“他们当然不敢,也不想想,整个大明靠谁养活,就这三百多人……等着吧,其中大部分肯定会以各种方式赦免,偷偷摸摸的放了……”
“这一次是失败了,但肯定还会有下一次,我们一定要拨乱反正,还本归清!”
“这次还是错了,想要达成我们的宏志,还得想办法进入朝廷,我们得改弦易辙,步步为营……”
“没错,东林先贤是对的,只有众正盈朝才能匡扶社稷,还归祖制,让天下太平,我大明万年……”
第1073章 问政
景正二年,八月初一。
一大早,天微亮,凉风习习。
外廷的大人们整整齐齐的排着队,在等着宫里的钟声。
内阁五位辅臣,六部尚书,侍郎,五大地方总理大臣,陕.西,江.苏两省巡抚,二十多人,整整齐齐的排列成两队,每一个人都缄默不语,表情各异。
他们至少都是前天晚上进京的,但是经过一天多的探听,等来的不是任何好消息,反而越发不安。
毕自严束手站在最前面,右侧领头的是孙承宗,两人面无表情,没有言语。
后面的靖王,汪乔年,孙传庭,傅昌宗,周应秋等人一样安静的立着,微垂着头,躬着身,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銮殿,这座以往最为盛大,庄严的大殿,已经很久没开了,朱栩登基以来,总共也没开过几次。
这一次,怕是又要出大事!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声,没人谁在这个时候交头接耳,屏气凝神,秩序井然,心思如潮。
与此同时,坤宁宫,朱栩伸着手臂,张筠以及一干宫女正在给他穿着龙袍,最为正式,最为复杂的那一种,从脚到头顶,每一个细节都要精致到最好。
以往朱栩对这些是烦透,能简单一点就简单一点,现在,要求奇高。
张筠知道朱栩一向喜欢‘简单’,最烦那些繁琐的仪程,礼制,见他这次这么在意,情知今天事情的重要,更加用心。
曹化淳站在不远处,道:“皇上,不拟定一个稿子吗?”
曹化淳隐约知道朱栩要做什么,心里有些担心。尽管现在的朝局已经不像七八年前,但外廷的大人们依旧是‘老顽固’,在一些问题上,是不会妥协的。
朱栩肩膀都酸了,还是在那举着,神色不变的道:“没什么可准备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后面再整理。这一次,朕要在他们脑袋里好好的撕开一个缺口!”
曹化淳虽然隐约知道,但却怎么也猜不透朱栩具体要干什么,听着他的话也是似懂非懂,便没有继续问。
朱栩感觉快要穿好了,便对张筠道:“布木布泰就要离京了,你到时候送一下,慈熠你先照顾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海兰珠。”
张筠给朱栩挨个系扣子,闻言道:“是,臣妾明白,慈熠很乖,倒是没有操什么心。”
朱栩微微点头,张筠识大体,知分寸,无需他多言。
宫外再次响起沉闷,厚重的钟声,曹化淳听完三声,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朱栩看了眼外面,眯了眯眼,眼神深邃的好似发光,声音有些飘忽的道:“好,走吧。”
“是。”
曹化淳命人摆驾,新任的禁军统领王一舟护卫在朱栩右侧,一队威风凛凛的禁卫跟在旁,直奔皇极殿。
金銮殿是俗称,初名奉天殿,嘉靖年间改为皇极殿。
金銮殿内,大殿两侧文武分站,落针可闻,默默等待着。
“皇上驾到!”
曹化淳的尖锐嗓音忽然在左侧门响起,紧接着朱栩大步而来,径直走向龙椅。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毕自严,孙承宗等二十多人,齐齐行礼。
朱栩一身龙袍,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站在御桌内,环顾大殿一圈,微笑着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大明的这些高官们起身,礼数周全。
朱栩坐在龙椅上,高高的俯视着这一群人,颇为开怀的道:“朕一直不太喜欢坐这么高,感觉与诸位爱卿有距离,说话都要这么大声。等内阁修建完毕,咱们就可以去那里了,不需要隔得这么远。”
毕自严看着立在朱栩两侧的曹化淳与刘时敏,尤其还站在御桌不远处的王一舟,心头微沉。
朱栩说的都是没有营养的废话,也让人没办法接,所以他话音落下,不出意外的冷场了。
朱栩丝毫不觉得尴尬,沾了口茶,道“说说正事吧,舅舅,陕川六省是什么情况?”
现在朝野没有不知道情况的,傅昌宗出列,抬手道:“回皇上,表面上看,是士绅大户之类对朝廷的‘新政’不满,想要以此要挟朝廷,实际上,此事是叛乱逆贼蓄谋已久,精细筹划,对皇上,对朝廷不臣,企图颠覆社稷,祸害苍生。从普通百姓,商户,士子,士族大户,到朝野官吏都有涉及,主要发生在陕.西与四.川等的边界一带,地属偏僻,人稀,官府不能完全辖控,现已基本上平定,暂无大碍……”
朱栩脸上满意,目光转到杨景辰身上,道:“江.苏呢?”
杨景辰出列,抬手道:“回皇上,江.苏已经基本稳定,各项罪案也处置完毕,臣等商议过,将组建一些专门机构,以应对此类突发事件,确保江.苏太平稳定,不再发生类似事件,臣等请皇上放心。”
杨景辰说的更简单了,几乎是一言带过。
朱栩看着杨景辰,神色不动,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毕自严身上,道:“这件事,朕不问责,不打板子,不深究。朕想问的是,这件事为什么发生,根由是什么?过程是什么样,什么人在参与,目的是什么?这类事件是否还会发生,怎么避免,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