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生坐在磨盘上，指挥著队伍喊道：“三连，你们连的新兵呢？都叫出来，让新兵见见血。”
鬼子也没工夫上子弹，他们是去探查繁峙的前沿小队为什么整整24小时没有传回消息的，这不属于作战任务，所以不会往枪里压满了子弹后，背著随时能够击发的枪械。对于他们来说，战场上与前沿哨所部队失联是常事，这种事在打热河、打喜峰口乃至每一次大战里都发生过，更何况眼下还没发生任何战事。
可谁知道这个村子里藏了一群拎著砍刀、穿军装的兵啊！
几个鬼子相互看了一眼，紧张的握著手里的三八大盖大口大口的喘息，他们都累完了，眼前这些军人就和根本杀不完似的，尽管放倒了几个，可身前晃动的人影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痕迹。
“我说话你们听见没有啊！”
冯尧合的叫嚷中，几个新兵拎著大刀站了出来，364旅麾下的战士顿时发出了一片欢呼声：“哦！！！”
还有当官的告诫：“小麻，在自己部队里怂，没人挑你，可你要是在鬼子面前怂，老子要你命！”
其吵闹程度就跟找了锣鼓班子进土匪窝开堂会差不多，冯尧合的声音根本没人听得见。
冯尧合直接从坦克里蹦了出来，拽出腰间配枪朝著人群走了过去，当他挤进了人堆儿，眼瞧著几个士兵要冲向鬼子的一瞬间，抬手冲着天空就扣动了扳机——嘡！
一声枪响后，周遭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著冯尧合，王振生也横著眼睛看了过来。
下一秒，冯尧合冲着眼前的鬼子缓缓落下持枪手，都不瞄准，大约觉著枪口对准了其胸膛，顿时开了第二枪——嘡！
端枪的鬼子立即将枪扔到了地上，捂著胸口倒地。
“开枪！”
“尽快解决战斗！”
嘡！
冯尧合用第三枪再次放倒了一名鬼子之后，一个西北军根本没拿这几枪当回事的用手肘压在磨盘上，靠在王振生身边说了一句：“旅长，这膈应怂惹人日厌呢嘛（这个逼烦死了）。”
“记不记著老顶怎么说的？”王振生回应了一句：“十八集团军虽说面儿上不如国府，可实际上，底子厚嘀很！”
“更何况那许朝阳还有‘华夏第一抗日将军’的身份跟著，稍加时日肯定会壮大到你无法预料嘀程度……你是想和在国府时候一样，过没枪没弹要自己切抢的日子，还是过现在的日子？”
“现在嘛。”364旅的士兵仰著头看向了王振生。
“那就闭航你那沟子，将屁话都咽哈切。”
他一把搂过那名士兵：“你就想峨口，想想峨口的川军已经配航咧一个团的半自动步枪，想想有朝一日厄利孔也能发到咱364旅手里！”
“帽子戴好。”
那个兵原本只是轻轻将帽子搭在了脑袋上，帽檐都冲天撅著，一听王振生的话，赶紧给帽子拉了下来。
王振生这才从磨盘上跳下来，冲着冯尧合走了过去：“冯营长，这是咋咧嘛！”
“你让我们在这儿打伏击，我们打完了啊！”
王振生，河南人，在西北军混的满嘴西北话，说的顺畅极了。
“时间！”
“时间！”
冯尧合急切的解释著：“咱们要去尽快突破鬼子的防线，你看看太阳，这眼瞅著都快中午了，咱们还没抵达‘大营儿’呢！”
“怎么完成老顶的作战任务？”
王振生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额就说忘了啥么？这狗脑子……364，尽快解决战斗，给这些鬼子都剁咧！”
说著话，他一搂冯尧合的肩膀：“冯营长，要不是你，额就犯错误了……以后啊，你得多提醒，额这狗脑子你说……”王振生竟然表现出了歉意，给冯尧合还弄不好意思了。
冯尧合有点没弄明白这王振生怎么转变如此之快，他甚至有点想让王振生恢复一下当初桀骜不驯的样子。
可王振生那是老江湖了，太知道今天这件事的是非对错不过就是冯尧合一歪歪嘴儿的事……
就说这场遭遇战吧，如果冯尧合给上面的报告是：“364旅在不知名村庄内遭遇日军一个中队，仓促应战，将其全灭。”那就是功；假如他说：“364执意与敌展开白刃战，弃伏击不打，为泄恨耽误闪电战时间。”那就是过。
他就是个旅长，上面还有122师师长王名章、再往上还有41军军长王震、然后才能看见邓西侯，那隔著好几条街远呢。人家冯尧合呢？217直属营，骑一营营长，张嘴就能把话儿送到许朝阳耳朵里，22集团军有敢得罪许朝阳的么？
下顿饭不吃了？
有没有理都先放一边，即便是冯尧合做错了，邓西侯都不带为了你王振生得罪许朝阳的，这就叫人情世故。
更别说真闹翻了，以22集团军的装备未必能打得过217的事实了，这就不是人数多能决定的事，那要是真打起来，现在22集团军都出来了，许朝阳只要卡住了忻口，你们谁有招啊？
……
“报告！”
忻县，217司令部。
“我部骑一营已经率364旅抵达塔沟村，不过，遭遇了鬼子巡查中队，在村落内与敌展开遭遇战……”
115师师长都没抬头，可这一宿给他熬的眼泡儿都肿起来了，许朝阳坐在地图旁叼著烟，烟头上的烟灰挺老长，在说话时烟灰落下，摔落在地图上的瞬间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鬼子不是来作战的，并没有任何准备，364旅打了鬼子一个伏击，全团一拥而上，全歼敌军一个中队，无一活口，伤亡，64人。”
129师师长刚要张嘴，115师师长即刻问出了关键：“弹药损耗多少？”
通信兵摇了摇头：“364旅和骑一营并没有弹药紧缺的战报，只呈报了战果之后，就继续前往‘大营儿’执行作战任务去了。”
129师师长看了一眼许朝阳：“朝阳，哪不对吧？”
许朝阳拿手给烟头从嘴旁夹开，吹了一下地图上的烟灰，老烟枪没有用手扒拉烟灰的，说道：“师长，这鬼子身上都有子弹，也许是消耗的弹药得到了补充，如果真到了弹药紧缺的程度，那还能客气啊？”
瞧见没？
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