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奔儿喽听见枪响后,马上放声大喊:“手榴弹!”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迈开大步紧随其后。
随著人群冲出去的姜军儿是山西人,这是他当兵后第一次参加战斗,当他从胡同里也冲了出去,瞧著楼顶上射往‘原繁峙县政府大院’的子弹在夜空下形成一道道光束,整个大院里都是根本听不懂的鬼哭狼嚎,当时脑袋都是木的!
“记著!繁峙的所有鬼子都驻扎在‘原县政府大院’,拢共只有一个小队,七八十人……”这时候连长说过的话已经全忘了……
“咱们连分成两队,一队,不带枪械,持短刃、手榴弹待命;另一队,埋伏在县政府对面的商户楼顶。枪声一响,短刃队开始冲锋,三八大盖枪械里只有五发子弹,且无法连发,也就是说,咱们得在五声枪响之下,冲过这百八十米,将手榴弹全都扔进县政府大院里,随后,手握刺刀杀进去,彻底解决战斗……”
战术布置更是早想不起来了!
他那紧张的情绪就卡在嗓子眼,只知道跟著眼前的人影走,连自己应该干啥、不应该干啥都无法反应。
“撇!”
胡大奔儿喽就忘了说一句话,他忘了说操作手榴弹的具体流程,可当胡大奔儿喽将手榴弹隔墙扔进了院落之中,一声爆炸于院落里涌起火光那一刻,姜军儿才被炸得猛一哆嗦著惊醒。那他就跟刚才睡了一觉似的,才回过魂儿来,等看清了眼前的世界,瞧著周围的战友都在撇手榴弹,他抬手也给手榴弹扔了出去。
他紧张的连手榴弹底下扣著的盖儿都忘了拧开,人都让眼前一声声的爆炸给彻底震麻了!
轰!轰!轰!轰!轰!
姜军儿鬼使神差的闷头向前走了过去,还无法理解什么是‘杀戮’的他眼睛里只有火光,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刚要顺著大院门口往里拐,身后一只手猛的一把伸了出来,将他拽回去死死摁在了墙边——轰!
此时,院里手榴弹爆炸过后荡起的烟尘顺著大门涌出,胡大奔儿喽给他卡在了墙上,揪著前衣襟儿,挥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二逼吧!你妈的,你馋肉酱了也不能喝出自己这一身肉啊!”
啪!
这个嘴巴抽的那叫一个响,一嘴巴子打完,姜军儿好像清醒了,连眼神都清澈了!
“连长!”
他刚才紧张的管连长叫团长,上了战场又如同失了魂,这要是在忻县训练的时候,最次也得是挨罚一个五公里,可眼下,胡大奔儿喽根本没时间搭理他。
“司号员!”
217自己培养的司号员在房顶端著小号吹响了冲锋号,而那号音似乎驱赶走了整个黑夜。
嘀嗒啦哒哒哒!
嘀嗒啦哒哒哒!
号音落下,第一缕阳光便在昏暗的光线里,混杂进了夜幕,可那并不是干脆的‘破晓’,而是将暗未暗、将明未明的混沌,天色在明与暗中由东方映照出了一股赤红。
“冲啊!!!”
胡大奔儿喽一把推开了姜军儿,将刺刀往空中一抛,正手握刀更换为反手将刺刀接住,扭头就冲进了院落。
院落里没人,当然没人,又是枪响,又是手榴弹的,怎么可能有人?
可胡大奔儿喽的脚步没停,迈步就冲进了正房!
县政府大院内正房已经被改成了营房,枪架上还摆放著几支没来得及拿走的三八大盖和一具倒在枪架之下、血泊中的尸体,估计是拿枪时被子弹击中了;一旁的办公桌已经被清理了出来,桌面上是整齐摆放著的几个头盔,和被子弹击中之后,掉落在地上、有著明显弹孔的头盔。
胡大奔儿喽只看了一眼,就奔著旁边的房间走了过去,冲着虚掩的房门抬腿就是一脚——嘡!
给房门踹开之后,率先从屋子里涌出的就是血腥味,穿著兜裆布的好几具鬼子尸体、光著大腿倒在地上的床榻之间,而他听见声响抬头往后窗户处看过去时,正好看见有人蹲在后窗户上准备跨过窗户向房后蹦。
胡大奔儿喽一步就迈过去,先抬手抓住了那人的后脖领子,再用持刀手顺著后背一刀扎过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啊!!!”
挨了一刀的鬼子失去了力气般向后一倒,可体重顺著刀刃往下滑落的片刻,疼的他身体直打挺,整个人在胡大奔儿喽手里挣扎的‘劈哩噗嗵’宛若脱水的鱼,手舞足蹈著从窗口掉了下来。
胡大奔儿喽在抽刀侧身躲避时,任由这名鬼子落地,扭脸跨步就骑了上去,身体往下压的同时,手里的刺刀顺著对方肋条骨下方刺入,翘著手腕儿往上别,嘴里叫骂著:“狗艹的!还记著你喜峰口的活爹不!”
“你爹今儿大刀换小刀儿了,可他妈一样要你命!”
咳~
鬼子用力打挺,全身绷直,嘴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能往前多挪一分就可以活下似的,死命蹬腿,直到面容僵硬,鲜血顺著嘴里往外崩,血沫子一股一股往外涌,他连咳嗽都来不及,便僵在了原地。
“连长!”
“连长你等会儿我!”
“连长,你上哪啦!”
姜军儿冲进来了,正看见胡大奔儿喽趴在鬼子身上直起身体,而胡大奔儿喽此刻才给扎进鬼子体内的刺刀拔出来,‘嗞’一股鲜血顺著鬼子的伤口涌了满地都是。
那一刻,姜军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才举著手里的刀冲着尸体扑了过去:“啊!!!”
一刀扎进了鬼子胸口。
他跟一具尸体在地上叫著劲,笨拙的拧动著刺刀,胡大奔儿喽瞧著这残忍的一幕反而笑了,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了,跟一个死人耍什么能耐?”
“一会儿连长给你抓个活的,听话。”
死人?
那姜军儿就跟反应迟钝一样,冲着胡大奔儿喽抬起了头,满脸错愕。
“同志们,冲啊!!!”
指导员带领著全连战士已经打房上下来了,正在往院落里冲,此刻的院落里各处都在发生著战斗,枪声、喊叫声、惨叫声络绎不绝……胡大奔儿喽这个虎揍,带著一百来人的侦察连,领著趁夜打开城门的任务,直接杀到了鬼子的驻地,跟城里一个小队的鬼子玩上命了!
第691章 再带新兵,我是大家伙的孙子!
“你、你、你、你、你别动!”
磕巴儿陈儿跟鬼子相住了,俩人都端著三八大盖、三八大盖上都挂著刺刀,在房后跟跳踢踏舞似的,来回挪动脚步,谁也不敢轻易下手。
磕巴儿陈也是新兵,别说杀人了,在当兵之前,他连鸡都没杀过,练的是在田间地头抡锄头的把式,忻州秋收时,这小子能给217那些常年当兵的战士落出整整一条地垄沟的差距,凭借这身本事,还在连里拿过‘先进’。
可鬼子不是地里的庄稼啊,他他妈的会动!
也别说对方会不会动,就算是站那儿让磕巴儿陈儿去扎,那这小子都得闭上眼睛。
这才是当时国内最普通的老百姓。
胡大奔儿喽领著姜军儿俩人翻窗户出来时,正好看见战场上的磕巴儿陈儿,那差点没给肺子气炸了。
“军儿,去,你跟小磕巴,你俩揍一个。”
他给姜军儿往前一推,扭脸就走!
胡大奔儿喽当然能上去帮忙,他太能帮忙了,他从喜峰口活到现在积攒下的这身本事,能过去就给眼前的鬼子兵撂片儿,可那有用么?
这些新兵能得著啥?
“八嘎!!!”
住屋后的另一侧,仓惶逃过来的俩鬼子兵瞧著胡大奔儿喽的时候,瞪起眼睛张嘴就骂,胡大奔儿喽一转身,一个人儿面对俩鬼子兵放声呼喊:“还愣著!”
“连长!”
已经有点清醒了的姜军儿看著眼前俩鬼子兵迟疑了一下,胡大奔儿喽一点不惯著,奔著鬼子兵走了过去:“这俩不够老子吃的,干你自己的事!”
“呀!!!!”
一个鬼子兵冲着胡大奔儿喽直接就冲了过来,仗著三八大盖的枪长抬手就扎向了胡大奔儿喽的小腹。
胡连长没躲,一把就抓了过去,他抓的不是枪,而是枪口处的刺刀!
手刚握住刺刀,鲜血就顺著刀刃开始往下滴落,鬼子连续拽了两下都能没能利用刀刃的锋利给枪口拽回来。
胡大奔儿喽也疼,那是他自己的手,那是他自己的肉,可这个货站在那儿动都不动,那极丑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表情,冷冷的站在那儿,缓慢抬起持刀手,往鬼子咽喉处一挥。
刀锋割破皮肉的感觉带著一点延缓性顺著挥动的手臂出现了……
一股子鲜血直接在鬼子脖颈间喷出,鬼子立马就松开了持枪手,双手捂著脖子在后退过程中满眼惊愕,他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可那双在华夏染满了鲜血的手,怎么能挡得住伤口?
你以为自己沾染的鲜血就白沾染了?杀过的人就白杀了?
都得还!
用你这一身畜生血来还!
另外一个没冲过来的鬼子兵瞧见胡大奔儿喽这张脸,用他听不懂的鬼子话呢喃了一句:“般若!”
在他们那个国家,般若是一种鬼怪,并非佛教‘智慧’的寓意,可玩意儿唯一和胡大奔儿喽相同的一点,那就是脑门极大且极丑。可这玩意儿在他们那儿,是用来形容怨气很大的女人所形成的怨灵,很少有人用来形容男人,但今儿这个鬼子兵竟然在胡大奔儿喽的脸上,看见了‘般若面具’上的长相。
“说几把啥呢?”
胡大奔儿喽给手里的刺刀扔了,拎起割破手掌的三八大盖拉动了一下枪栓,可拉开的枪栓内呈现出空空如也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个鬼子兵为什么没向自己开枪。
这俩鬼子在仓促间逃窜而来,根本就没来得及往枪里装子弹!
嘡!
此时,连指导员赶了过来,带著大部队开始清理院落中的每一处角落,在七八米的距离下,抬手一枪直接击中了鬼子的头部,并放声大喊:“尽快结束战斗!”
“能开枪就开枪,不要拖泥带水!”
胡大奔儿喽看著连指导员喊了一句:“家里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练兵,那么快结束战斗干啥啊?”
“部队现在的训练水平不适合和鬼子拼刺,前面已经伤亡十几个战士了……”
胡大奔儿喽抱怨了一句:“你老这么摁著,部队这辈子也不适合和鬼子拼刺,不死人哪来的战斗力?”
“这是打仗,就应该减少伤亡!”
“你已经一意孤行的要带著侦察连端繁峙县城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听你的,如果你对我的决策有意见,可以去团部告我!”
胡大奔儿喽一抬满是鲜血的手,给三八大盖扔在了脚下说道:“行行行,你有理行吧?这十里八乡所有的道理都跟你兜里揣著,咱是穷苦出身,肚子里没墨水儿,说不过你,还不行么?”
胡大奔儿喽一回头,看见姜军儿跟‘抱抱猴’似的盘著鬼子后背将其放倒在了地上,瞧著磕巴儿陈儿端著三八大盖俩人正在那儿喊呢:“你扎他,扎他!”
磕巴儿陈儿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这儿扎下去不给你也攮死了?”
胡大奔儿喽都无奈了,瞧著那个方向说了一句:“老子这辈子要是再带新兵,我他妈是你们大家伙的孙子,艹!”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扭脸走了。
这一肚子的怨气啊……
……
黎明。
繁峙城外,恒山脚下,新二团在这儿活啦儿等了半宿,如今太阳都升起来了,城门还没打开呢……
“在只有一个小队驻守的繁峙,鬼子还没来得及发展伪军,开个城门就这么费劲么?”
王天浩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队的鬼子,七八十人,怎么可能将所有城门都守住,你胡大奔儿喽只要拿下了一处城门,派人来报个信儿,这一个团的战士不就杀过去了么?
“报告,繁峙方向传来枪声!”
“报告!繁峙城内传来爆炸声!”
“报告……”
他这一早上光在恒山山脉底下听报告了,每问一句‘城门开没有呢?’,士兵全都摇晃脑袋。
“团长,能不能是胡大奔儿喽脑门子一热跟鬼子撕巴起来了?”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