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吉兴闻的声音传了过来:“朝阳啊……”
“你,这是怎么了?”许朝阳觉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
“我这儿一肚子话没地方说啊!”
“到底怎么了!”
“那天,鬼子聚集在宛平城下,老子都要开枪了被上头紧急叫停……我他妈差点从城楼上没走下来……”
“等鬼子耀武扬威够了,退了军,我再回头,城墙底下站满了老百姓!”
“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站在那儿,穿的破衣娄嗖的看著你,看的你心直哆嗦!”
“朝阳,你那么被人看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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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然感谢,千恩万谢,感激不尽,爱你。
第411章 39师凭什么参战?
“老顶!”
宋喆原面前,站著的是一个个愤慨的将军,赵登羽、佟临阁、汪昌海全都在列,他们的目光依然清澈,壮志依然昂扬,那一张张充满著‘即便祈求,也要开战’的表情,写满了面孔。
“四次了!”
赵登羽一句一句说道:“牟田口廉也欺人太甚,在宛平城外进行了足足四次演习,咱们还忍啊!”
佟临阁也不和稀泥了:“老顶,喜峰口的时候咱们29军就不怕他们,这回更不能让他们张狂!”
“您要是不好说话,我带弟兄们先跟他们在宛平打一仗,这一仗打完了,赢、咱们能直起腰杆,输了、您还能站出来画圆场,总之,这口气不能再受了!”
张志忠就站在旁边等著,双手始终握著拳头,这些将军纷纷站在了冀察政治委员会的窗口阳光之下,看著宋喆原,以及身后的秦徳纯。
这不是作战会议,是宋喆原手底下的弟兄们实在受不了,终于集体冲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一次,何应勤曾经所承受的压力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秦徳纯在宋喆原最为难的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都消停点!”
他主动站了出来说道:“这才稳当几天儿啊?就都坐不住了?”
“知不知道一旦开战,那咱29军所面临的结果是什么?”
“这叫主动挑起争端,你信不信,咱们这儿只要一开打,何应勤立马就能告黑状,说咱们不珍惜眼下的和平局面!”
是这么回事么?
能是这么回事么?
鬼子接二连三的在宛平城下演习,泥胎也得有三分火气了吧?
更何况眼前这些可都是跟鬼子交过手的人啊!
活生生的人啊!
“老顶,您说句话,弟兄们现在都等著呢。”
佟临阁根本不搭理秦徳纯,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宋喆原。
宋喆原身穿军装、脚踩马靴,在办公室背著双手沉吟了一声:“呃……”
周遭所有人都安静了!
“大沽厂到今天,才有了咱们自己的子弹生产线,才仿制成功了厄利孔,还一架都没正式生产呢,如今,那厄利孔样品就摆在后院……”
“只要你们决定了开打,鬼子的舰炮立即就会从海面上彻底击毁整个大沽船厂,里边的设备,咱们29军的后勤,就全完了。”
宋喆原十分认真的看向了所有人,将情况分析了出来。
“这北平,自打落到咱们手里,一共才稳当了两年,好不容易国府不拿‘法币’坑人了,鬼子不用怪招数祸害百姓手里这点银子了,连拉洋车的都能挣著养家糊口的钱了,一开打,一切可就又都回到从前了。”
“两年,咱们从国府手里一共领到了六十万银元的军费……”说著话,在弟兄们的面前迈步走动了起来:“咱给手底下的那群犊子,也才换了身新军装,许朝阳送上来的辽13式刚装备上一个师,他那儿马上就要生产H34Y半自动步枪,已经能少量装备部队,还在打通县的时候使用出了效果……”
“MG30机枪……志忠,就是你在龙门所打鬼子用的那些,眼看著就要批量生产;”
“咱们在喜峰口看著他许朝阳用的IG18小炮,也已经研究完毕,许朝阳用了整整四年的心血盘活的大沽船厂,咱们用了两年时间才让北平看见的亮儿,一开打,可就全没了。”
宋喆原又走回到众人中间,问了一句:“还打吗?”
所有人都没动静了。
冲动谁都有,可是在冲动的时候,你要能想起自己还有老婆、孩子、家里的老人,没还完贷款的楼和车……还冲动么?
你要进去了,指望家里那娘们扛著这个家啊?她也就有和你吵架的时候,在明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的情况下和你瞪眼睛的能耐!
不信你给那个交了1000块钱罚款的货扔美利坚体验一次什么叫弹匣清空试试,你看看她还敢么!佟临阁低头了,赵登羽不说话了,张志忠的双眼中隐隐有光闪烁,似乎正酝酿著什么,却没人知道他会酝酿多久。
怎么打啊?眼前刚稳定的局面,都不要啦?
“东北王能在奉天跟鬼子阳奉阴违那么久,才将东北打造成了当年的样子,咱们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宋喆原终于将脸上的表情软了下去,苦口婆心的劝著。
这一刻,他才明白,都豁出去了的说一句‘打’多容易啊,真要是压下心里的冲动,能说出‘忍’来,被千夫所指,那才叫艰难!
张志忠突然问道:“要是鬼子先动手了呢?”
宋喆原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咱们也不能光挨打不还手吧?”
……
大沽。
船厂。
许朝阳在办公室内开起了作战会议。
对,在整个北平没有半点消息的时候,217团作战会议开的如火如荼,几乎每半个月一次。
给团里的兄弟们都开烦了,你也不打,老开什么作战会议?
“来,都说说。”许朝阳站在地图前,和往常一样的说著。
这回,常战也没了之前开会的急躁,安安稳稳说道:“我一营,担任正面主攻,一旦战争开始,由大沽秘密潜入天津,运用大沽能找到的所有卡车,使雨布盖好,将战士们都藏到后斗里,随著38师以‘北平局势紧张,借调装备’为由的借口,混入天津。入夜之后,直接拔掉由海光寺至驻屯军司令部全部据点。”
许朝阳很满意的看向了旁边。
“我二营,负责阻击海河边缘巡防的所有鬼子,不允许他们有任何一个人回防。”
许朝阳在转头……
“三营负责在一营和二营中段,随时补防,等一营拿下了一路上所有路卡据点之后,直扑驻屯军司令部。”
“我炮排于城外直接炸毁东局子机场跑道,令他们无法起飞后,迅速乘车撤离,绝不恋战,随后,借38师打开的城门回到天津城内,架炮、炮击海光寺。”
“我骑兵营,沿河配合二营,随时准备绕后偷袭和在移动中形成侧翼火力。”
这几句话说完,许朝阳看向了常战。
“哦……”常战这才想起来:“如果进攻不顺利,就使用一直训练的秘密战术。”
这就是如今整个217团全部的配置!
如今的217团,有近七百老兵和一千新兵组成,这些新兵都没有上过战场,但,从许朝阳拿下了袁家的财产之后,就一直跟随著部队训练,还在这两年彻底穿上了军装。而据情报显示,海光寺驻屯军司令部内,一共驻扎了八个中队,海河边上还有不少部队驻扎,加在一起,总共八千人左右的兵力。
王天浩此刻举起了手:“我有个问题。”
许朝阳说道:“讲。”
“真要是打起来了,团长,38师怎么可能听咱们的,他们又凭什么会参与到这次战斗当中来,这一点,您考虑过没有?”
第412章 天,黑了!(感谢‘金迷纸醉’千赏)
七月七日,许朝阳喝一整天酒,在小鬼子在宛平城外正好进行了七次演习之后。
他也只能喝酒,与其说是盛情难却,倒不如说是许朝阳不想出城。
当天,天津驻军38师的副师长李闻田和独立旅旅长李之远作陪,当时的李闻田任38师副师长、天津警察局长,历史上就是这位人物,在鬼子进攻天津的时候,率军与其血战,一路,进攻东局子机场,阻止飞机起飞,另外一路进攻天津东站、北站,阻敌援军,最后一路进攻的海光寺。
一点不含糊。
这位河南人,在抗日这件事上,做出了足够让人钦佩的表率行为。
当天他们喝的洋啤酒,不是说那年月的啤酒多好喝,这几个人单纯就是喝个新鲜,使的也不是大扎啤杯,而是平日里吃饭用的二大碗。
“李副师长,这玩意儿也没劲儿啊!”
李之远好喝酒,还好喝烈酒,所以这啤酒一下肚,他就觉著没意思,不光喝啤酒没意思,就连喝红酒他也是这套话。
“你行了啊,这不是朝阳来了么!”
为什么李副师长对许朝阳这么近亲?
因为许朝阳眼下算是他的下属,张志忠不是38师师长么,人家还兼著保安队的队长,负责天津安保,许朝阳是大沽警备团,挂在保安队下面,虽说独立,但是在编制上,还是沾亲带故的。
那他们唠的是什么呢?
不是别的,是东北军的传奇人物,功高盖主的——杨宇亭。
“朝阳,你这不是客气了么,你说你把这么多装备都拉到城里来,让我38师保管,这要是出点什么事,让我怎么负这个责任啊。”
李闻田在笑,他都要乐出声来了,这次许朝阳进城的借口,是鬼子不停在宛平城折腾,他说自己害怕一旦打起来了,大沽厂会第一时间成为攻击目标,让生产出来的装备都被鬼子摧毁了,干脆,将整个大沽厂的装备都拉过来了。
可那哪光是装备啊?还有人和子弹!
二十辆卡车来来回回运送了十几趟,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给他许朝阳这么些年积攒的家底给运送过来。
许朝阳摆了摆手没说话,在这一天天黑之前,他始终在尽可能的克制著自己。
“一家人,不说那话,反正呢,我把东西运送到你38师,我这肩膀子上担子就轻了,谁不知道你38师和我大哥赵登羽的132师是咱29军的王牌?这你们要弄出点什么事来,那和我可就没关系了,哈哈哈哈哈。”
这是在闹笑话,李闻田听出来了,在38师的驻地,这批装备能出什么事?
瞧瞧,那满地的MG30,一架架在夕阳之下闪烁光芒的厄利孔,还有刚刚生产出来都没报上去的IG18小炮,更有不知道多少箱子的全新半自动的步枪和无数弹药,李闻田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出事了算我的还不行么?真出了事,不用你老弟担半点责任,都算我李闻田的!”
他尖了尖了的用筷子在凉菜‘拌三丝’中夹了一筷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夹起来以后还得甩甩,甩完了筷子没收回来嘴先张开,舌头伸的挺老长接著,最后菜才进嘴里……
吃点东西在许朝阳看起来全是毛病,可唯独在抗日上无比坚决,光这一点,身上即便有再多毛病,在这时候都不算毛病了。
“朝阳,吃菜啊。”李之远跟许朝阳算是般儿对般儿大,尤其是以许朝阳的威望来说,29军内很多旅长在他面前都得认个小,这李之远才什么话都没说,照顾著许朝阳的吃喝。
“朝阳,那杨宇亭到底怎么回事?老哥哥我这心里一直纳闷,小六子要是不杀他,东北真能保住么?”这就是酒后的闲聊天了。
许朝阳笑了。
东北军两大传奇人物,杨宇亭和郭淞龄向来都是人们议论的焦点,哪怕到了1937年,依然让人念念不忘。
他只能借机详细说道:“这个杨宇亭啊……和传说当中的不太一样。”
“如果你从他的角度去看当今世界,立即就能明白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明白功高盖主的道理。”
李闻田笑了,冲着李之远说道:“你瞅瞅人家,不怪老顶喜欢,这一说话,条理分明。”随后看著许朝阳:“你说,我乐意听。”
“杨宇亭是河北人,小时候家贫,差点没上得起学,是家里人劝说,才有了进私塾读书的机会。”
许朝阳感慨的叹了口气,在感叹命运无常:“可人家争气啊,19岁,就考上了秀才,19岁的秀才啊,当年,一个县也未必出得了一个,就别提十里八乡了。”
“可这小子‘么’命不好,仅仅一年之后,前清给科举制度废了!”“哎,我到现在都无法想像得知这个消息的杨宇亭得多失望,秀才啊,那可是见著县太爷都不用跪的秀才啊。”
这时候,杨宇亭已经知道了自己有读书的本事,便找到了有钱的堂哥,也得亏了当年有钱人有资助考生的习惯,换的是得中后随之上任,捞钱大家分。就这么著,杨宇亭才有了去鬼子那求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