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客厅,就看到那唐生明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册子,徐来则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收拾着自己的指甲。
见李墙和海棠进来,唐生明就立刻放下的手上的册子,热情地起身相迎道:“哎呀呀,今晚的主角总算是到了,明老弟辛苦了,我听夫人讲,你这一趟东北之行,可没少遭罪啊!”
李墙听了则连连摆手,“为司令分忧,实乃我这个做下属的分内之事,不敢言苦。”
“好啦!明老弟,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话大可以随便一些,就别司令长,下属短的了,显得太过生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人的时候你我就以兄弟相称,怎么去了一趟东北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呀?”
“这……好吧,季澧兄。”
“诶,这才对嘛!来来来,两位,坐下说话。”
可还没等两人把屁股坐热,那唐生明就笑眯眯地说道:“啧啧啧,看来夫人说的没错,两位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哪!说真的,就连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喝你们的喜酒了。”
此话一出,海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宛如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而李墙却只是微微皱眉,澹定地问道:“季澧兄此言,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嗨!明老弟,正所谓人红是非多,你这一趟东北之行,为司令部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难免会惹人嫉妒啊!”
听到这,李墙才恍然明白了,海棠为什么索性搬到自己的“扁舟号”上去住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只是没想到那帮家伙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还真是够难为他们的了。”
唐生明的赶忙接口道:“那还不是明老弟你平日里做事滴水不漏,那些个小人也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做文章,恶心恶心你了。”
李墙笑了笑,“这么跟您说吧!季澧兄,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们都无所谓,反倒是倘若继续纵容这样的风气在司令部里刮下去,受损的可就不仅仅是我明墙个人的名誉了。”
“明老弟所言甚是,你放心,明天我就立个规矩,好好治治那帮好事者的破嘴!”说到这,唐生明顿了顿,随后又有些不死心地说道,“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明老弟何不就趁此机会……”
然而不等那唐生明把话说完,李墙就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季澧兄,不是我驳您的面子,而是就算我们有计划成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仅仅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打乱我们原本的计划。”
尽管遭到了拒绝,但唐生明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李墙说道:“原来明老弟早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唐生明便将一只信封递到了李墙的面前。
“您这是?”
“虽然我上任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整个司令部所有人的薪水都不是汪主席发的,而是你明老弟发的,要不是你想方设法地把上面发下来的那劳什子的中储券换成了美金,这司令部恐怕早就跟其他机构一样,乱成一锅粥了。所以啊,为了表彰你为剿总做出的贡献,从这个月开始,都可以从每月的财政结余中,分到一成红利,以资奖励。”
李墙听了立刻眉开眼笑,也不推辞,千恩万谢地将那只装着巨额支票的信封收了起来。
直到这时,唐生明才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而那个陆管家也适时前来禀报:“老爷,太太,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唐生明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道:“瞧我,光顾着说话,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来来来,两位,快入席吧!”
席间,在唐生明的刻意安排下,徐来跟海棠坐在了一起,十分亲密地聊起了女人之间的话题。
自己则一边用刀叉切割着面前的牛排,看似漫不经心地对李墙说道:“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司令部里,大致分成了三派,一派是由之前钱虎翼的亲信旧部组成的元老派,一派则是由张祖荫上位后火速提拔任用的年轻骨干所组成的少壮派,而这最后一派,则是像明老弟这样的中立派。”
“季澧兄的意思是?”
“别误会,我并不是要说服你改变自己的立场,实际上,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打破这样的局面咯?”
“聪明!”
“是谁?”
“王田香!”
“王田香?自打上次裘庄捉鬼以后,他不就已经一跃成为了元老派的领军人物么?难道他还不知足么?”
唐生明听了则忍不住笑道:“这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以王处长的野心,有岂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特务处处长呢?”
“这么说,难不成他还惦记着副司令的事呢啊?”
“副司令?呵!”唐生明冷笑了一声,“没准就连老子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也被他给惦记上了呢!”
“这……不能吧!说句难听的,那王田香入行之前就是个开窑子的,给他个处长当当,也就到头了。还想惦记司令的位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真的是……”
“是啊,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痴心妄想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您的意思是说,他这样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这段时间,他跟那个张祖荫往来密切倒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说,您是担心元老派和少壮派有合流的趋势?”
“是啊,一旦他们两派合流,那我岂不就被他们架空,成了光杆司令了?”
李墙听了则是一脸的为难,“季澧兄,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得罪人了,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我的强项,怕只怕到最后弄巧成拙……”
“怕什么?有我在背后给你撑腰,大不了大家彻底撕破脸皮,看到时候汪主席会帮谁!”
“有您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您放心,我一定尽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山城重庆。
时隔一天,毛人凤再次趁着夜色来到了戴笠公馆,只不过这一次他学聪明了,直到那位陈小姐从里面出来乘车离开,这才上前敲开了公馆的大门。
此举自然让戴笠见了十分地满意,于是也不废话,直接带着毛人凤进了书房。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上海站来电,失踪的徐百川和郑耀先已经找到,只是以他们二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具备紧急转移的条件。”
“受伤了?”
“徐百川腿部中弹,但是听说两人为了躲避日伪特务追捕在下水道里藏了整整七天,靠着几个苹果才勉强活了下来。”
“不容易啊,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戴笠听了十分感慨地说道,“传我的话,叫他们安心修养,养好了身子再回来也不迟。”
“是,我知道了。另外,银狐来电,原财神小组组员杨慕次,确系红党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女干细,代号:飘风。”
“哼!我就知道!”戴笠听了气得勐地一拍桌子,没好气地说道,“那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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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人凤自然知道戴笠口中的“那小子”就是李墙,赶忙回道:“已经返回杭州,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举动。”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也……”
“这个……卑职不敢妄下判断!”
“不行,得想个办法试试他。”
“可是老板,那小子刚刚才为党国立下大功,追回了大部分当初被裘正恩卷走的起义款项,这件事连蒋委员长都惊动了,这个时候派人去试探,恐怕有所不妥吧?”
“嗯,有道理,还是齐五你考虑周到啊!那这件事就暂且先放一放,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是!”
……
此时的司令官邸,尽管早已宴罢多时,然而李墙却并没有急着告辞离开,反而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陪着唐生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果不其然,随便聊了一会之后,唐生明就借故把李墙叫到了书房。
而刚一进门,那唐生明就十分满意地点头说道:“好,很好,非常好!明老弟,既然没走,那就说明你不光是个聪明人,还很细心,实不相瞒,你并不是第一个接受我这个考验的,但却是唯一一个通过的。我身边还真就缺个像你这样的值得信任的人。”
此话一出,李墙立刻诚惶诚恐地回道:“司令您过奖了,属下惶恐。”
这一次,唐生明并没有纠正李墙对自己的称呼,而是笑着继续说道:“明处长不必过谦,不瞒你说,在这官场上呆久了,还真让我总结出了两条经验,也算是我的为官之道:第一,没有缺点的人不能用。正所谓“人无暇,不可交”,你想啊,连个缺点都没有,谁愿意和你一块玩?谁敢跟你一块玩啊?第二,自己也要有缺点,而且得让上级知道。光有缺点还不够,还得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的上级知道,这样才能得到上级的信任,不然的话,凭什么得到上级的信任呢?凭组织纪律?还是道德原则?全都是扯澹!所以,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这个……说出来不怕司令您笑话,属下既不好色,也没什么野心,唯独对这金银俗物没有半点抵抗力。”
“哦?”唐生明听了不禁饶有兴致地问道,“既然爱财,那刚刚为何不索性直接告辞离开呢?”
李墙则笑了笑,“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属下的确爱财不假,但也知道有些钱可以拿,而有些钱却是连碰都碰不得的!”
“那你又是如何判断出信封里的钱是拿不得的呢?”
“回司令的话,部里的财务虽然不在属下的管辖范围之内,但每月部里的开支属下却再清楚不过了,即便只是一成,那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属下就大胆猜测,司令此举一定另有深意,没想到还真就被属下误打误撞地给猜中了。”
不想话音未落,唐生明却摇头说道:“不,这不是误打误撞,而是因为你知分寸,懂分寸,才能在最终守住分寸。”
说着,便示意李墙将那只信封拿出来拆开。
李墙自然乖乖照做,可当他拆开信封之后才惊讶地发现,里面装着的哪里是什么支票,而是一张军用粮食库券!
第五百八十章 巧立名目
“司令,您这是?”
然而那唐生明却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继续问道:“我听人说你跟港区后勤处的丁处长走得很近,有没有这回事啊?”
“这个……属下……属下的确与丁处长素有来往,不瞒您说,那些中储券,就是借他之手换成美金的,当然为了维持这层关系,属下也给了他不少回扣。”
不想此话一出,唐生明就直接把脸板了起来,用上司的口吻纠正道:“什么“回扣”?那叫商务经费!知道吗?”
“知道了!”李墙赶忙点头称是,“没有回扣,只有商务经费,下次再有人问起,属下就这么说!”
听到这,唐生明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才又拿起了面前的那张粮食库券,慢悠悠地问道:“这是什么?”
“啊?”
“我问你这是什么?”
“不就是一张粮食库券吗?”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是一张军用粮食库券,而且就是从后勤处里流出来的,所以,这就不仅仅是一张军用粮食库券了,还是他丁处长倒卖战略物资的证据!”
“司令,您的意思是……要属下去找那姓丁的聊聊?”
“聊,肯定是要聊的,关键是你打算怎么聊。”
“您知道的,属下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咱们手上已经有了证据,那就不如索性直接跟他摊牌,好好威……额不,是好好敲打他一番了。”
“嗯,学得还挺快,孺子可教也!”唐生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又勐地话锋一转,“不过敲打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扫清咱们日后创收的障碍,明白吗?”
“明白!”
正说着,唐生明便又变戏法似的将一张汪精卫的亲笔手令递到了李墙的手上。
上面清楚地写着:即日起,华东剿匪总司令部一切经费,包括薪资津贴均由清乡委员会发放。
“司令,汪主席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唐生明冷笑了一声,“意思就是咱们剿总已经被划到他李委员长的麾下了,这样一来,之前拖欠咱们的经费和拨款也就一并转给清乡委员会了,这小算盘打的,我在杭州都听见了。”
“那……李委员长恐怕不会答应吧?”
“那是!手令下达的当天,那老小子就一口一个经费紧张无力拨付,不仅不会替鸡鸣寺补发之前拖欠的经费和拨款,之后剿总的一切经费开支还要我们自行解决。但是经费吃紧是吃紧,但要是凑一凑还是能凑出一笔款子来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老小子说了,看在你给他帮了那么大一个忙的份上,可以考虑优先拨给我们。”
李墙听了不由得一喜,“真的?那敢情好!”
不想那唐生明却摆了摆手,“你啊,先别高兴得太早,听我把话说完,款子是拨到咱们这了,但是,咱不能动!”
“不能动?那司令部里上上下下的薪资津贴……”
“自己想办法呀!”
“这叫什么事啊!”
“可不是?不过放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然你以为这张军用粮食库券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