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珍珠港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最近留在中央办公的程刚,按照往日惯例,送了一叠最新情报给李润石。
当提及美国人的异动时,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历史上也没有你嘛,说了多少次咯,不要拘泥于你掌握的那点东西!”看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李润石没好气地笑道。
“我知道嘛。”程刚稍稍放松了下,然后轻轻地点点头,“有时候确实控制不住,担心事情往意向不到的方向发展……”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李润石抬手拍了拍程刚的肩膀,随即笑道:道“要是所有事都能照着你的预想去发展,那你就是神仙咯!要相信我们的人民,相信我们的同志!搞个人英雄主义是要不得滴!”
听到这话,程刚哑然失笑,然后自己拍了自己一巴掌:“你看我这,晓得了,主席,我后面一定多多注意!”
“这才对嘛,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李润石赞许地点头说道,接着转开话题:
“你这回在长安也待了四五个月了,有个任务要给你,需要你出去跑几趟!”
“好,正好也能松松骨头!”程刚问都没问,直接自信满满地接下了任务。
这段时间要不是苏德关系紧张,中央必须时刻关注国际局势,需有程刚在场参与大量涉及黑科技的机密工作,他也不会在中央逗留小半年。
毕竟像程刚这条件,长年累月在全国各地奔波才是常例,党内根本找不到可以做到类似效率的同志,把他留在一个地方反倒是浪费了。
“你这小子!”李润石指着程刚笑骂了一句,“就知道你待不住,老任都跟我说了,他好不容易给你安排的相亲,你居然全都躲掉了,这回出差是不是又如了你的愿啊!”
从公开年龄来看,程刚现在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其实不应该用“小子”来称呼了。
但一来程刚在金手指的作用下本就老得慢,看起来大概三十左右,最近在屋子里待久了,养白了之后说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都有人信。
二来在老一辈人眼中,还没成家的未婚青年在潜意识里确实要矮上一辈。
尤其现在革命条件好转了不少,很多不到三十的年轻干部都已经结了婚,在中高层里头,像程刚这种死硬分子,实属少数。
听李润石主动提起这事,程刚不由地苦笑了一声:“早就跟老任说了不要给我乱安排,他就硬是不听……”
话说程刚并非真就不肯结婚,凭借他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关系,真要放出话来,这全国各地推荐过来的女同志,估计都能塞满一个加强营,什么条件找不到?
更何况当初程刚看好的学生,也到了长成的年纪,虽然当初他只是在脑海来开个玩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但真要追求的话,大概率也是能成的。
但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奇妙,自打全面抗战开始之后,程刚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预感,让他对于在这个位面成家立业,平白多了不少顾虑。
“看你这情况,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要能跟我说的话,趁着现在这里也没别人,咱们坐下来聊聊?”
瞧见了程刚流露出的迟疑之色,李润石这才意识到,最近自己虽然与对方一同工作了好几个月,但却很少关心他的个人情况。
而相较于之前,程刚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存在一些怪异之处,只是大家因为事务繁忙,没有太过在意而已。
“也罢,老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回事,其实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玩意的。”程刚被李润石强压着坐下来之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正如当年他莫名其妙就掌握了这个金手指一般,大约从35年开始,程刚脑海中就突然产生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预感。
因为本就难以形容,加上刚开始也并不明显,程刚就只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在潜意识中抗拒成家这件事。
但前不久珍珠港事件的消息证实之后,预感突然就变得清晰了不少: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预计到了某个节点的时候,我可能会失去在多个位面穿梭的能力,然后就此扎根一地。
至于这个节点具体何时,现在我还不清楚,估摸着应该和二战进度有关联,毕竟这是在我看到珍珠港事件的消息后才想清楚的。
当然了,哪怕不能穿梭时空,收纳空间应该暂时不会受到影响,但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情况,我也没法打包票……”
程刚低垂这脑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李润石讲完了,然后面带忐忑地看了看对方。
“就这事?”虽然内心里也有点捉摸不透,但李润石还是摆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当然在他看来,这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额……就这事!”程刚乖乖地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两腿并拢,腰杆挺直,这是他每次做错事之后习惯动作。
“行,我知道了,这事我暂时不会跟其他同志透露的,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翔宇或者老总他们提一下,这都看你。”
从这次程刚提出的预感,再联想他不愿成家的举动,李润石已经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
程刚的喉头忍不住哽咽了一下,眼眶也跟着变得湿润起来,他既是因为李润石的理解而感动,也是因为自己的沉默而惭愧。
“你啊!”李润石这回拍了拍程刚的脑袋:
“就是容易想太多咯!年纪轻轻的,搞那么多顾虑做莫子,不想结婚就不结嘛,以你这条件,以后肯定能找到个非常优秀的女同志!
行了,男子汉不要哭哭啼啼的,现在是谈工作的时候!怎么,这还没轮到你下场呢,就想着当逃兵了?”
“哪有!”程刚在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因为用力过猛,直接把还没掉下来的眼泪给挤出来了,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拿起手帕擦了起来。
最后程刚只能尴尬地解释道:“其实我也在犹豫,你应该知道,我家里父母都在,每次回去都会陪他们一阵。
过去觉得这或许是我相较其他同志的幸运之处,但现在看来……”
没等程刚把话说完,李润石又轻轻拍了下他:“知道,我能理解,程刚同志,你能过来也是我们这些人的幸运之处,所以你完全不用内疚!
应该是我们所有人谢谢你才是,这么说吧,不管你将来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还没等程刚再次生出愧疚之心,李润石先是看了看手表,然后连忙又拉着程刚走到了地图前,同时嘴里还说道:
“都浪费这么久时间了,咱们还没谈正事呢,要抓紧了啊!”
第五百八十九章 再次奔波
“你这次去四纵,记得跟老鹏说清楚,现在是日本人最虚弱的时候,同时也是他们最警惕的时候。
让老鹏赶紧把伸出去的手脚先收回来,等待时机合适再行动,不要太早刺激到日本人的神经了!”
没有理会程刚略有些走神的表情,李润石望着墙上那副硕大的西太平洋地图,目光始终聚焦在东北这一块。
深处内陆的土共在情报方面不是很方便,想要获得一手消息,仅仅只能依靠有限的无线电波破译,否则就得从美国乃至苏联那边获取传了不知多少手的新闻。
既然如此,李润石也索性不去理睬太平洋战场的最新动向,只是大概了解一二,然后将精力继续投入国内。
而受到李润石的影响,程刚也很快从先前的迷茫状态中摆脱出来,正如刚才所言,时间还早,更没到他下场的时候,哪里有什么闲工夫去操心将来的事情。
一边听着李润石的叮嘱,程刚一边在心里想着:
“哪怕真要走了,那也不能留下一堆烂摊子才是,更何况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就更不应该为还没发生的麻烦去操心了。
如此摊开说之后,或许还能免得其他同志时常跑来拉郎配,貌似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个穿越者,这么多年来不说三妻四妾五姨太,就连个人问题都只能靠五姑娘解决,emmmm……
算了,就当为革命牺牲吧,早年碰不到合适的又不愿将就,现在更不想平白耽误人家女孩子的一生,这么做倒也没什么,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
再说相比于那些牺牲的同志,我已经足够幸运了,做事这么浪又能活到现在,还奢求什么?”
话说也得亏程刚的记忆力非常不错,相当于有了一心二用的本事,所以脑海里虽然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李润石的话他也全都听进去了,没有耽误正事。
刚才李润石指着地图,跟程刚把全国各地都转了个遍,东北、华北、华东、华南,这些都是日军与土共较量得最多的战场。
现在又要加上一个华中,因为常凯申早就把豫南到长江一线的地盘,全部放弃了。
而这些东南西北的地盘上,存在着大大小小连成片、没连成片的根据地,李润石当然不可能事无巨细地说清楚,但各个方向的主要战略都已经讲明白了,剩下的则需要当地负责人来临机应变。
这其实也是不久前中央会议做出的决策,程刚当然有出席,只是会议涉及的内容太多,李润石相当于提纲挈领给他总结了一遍,效率自然不用多说。
“所以我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东北?”最后,大概理解了李润石话里的意思,程刚不是很确定地问了一句。
墙上的西太平洋地图是不久前他亲手换上去的,放眼放去,除了几根箭头标注了日军的大致动向,大部分笔迹似乎都集中在东北方向。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准确,应该说我们现在并没有地域上的重心,只有经营上的重心!”
李润石捻灭了手中的烟头,郑重地说道:
“华北的农村根据地已经快要连成片了,南方有之前的老底子,同样不用太操心,但东北还是一副零零散散的局面,这对于我们将来的战略影响很大。”
正如之前所言,目前的情况就是土共已经发展到了瓶颈,要么攻打大城市,在日占区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地盘,要么深耕农村,直到日本实力因为急速扩张而大幅削弱为止。
显然如果选择前者,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日军火力,抗战初期红军在太行山脉和敌人的殊死搏斗又将重新上演,而且还是发生在并不有利于己方的平原地区。区虽说现在土共并非没有和日军一战的实力,但过早掀起决战很可能变成为王前驱,尤其是在美苏两国都已入场的情况下。
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继续蛰伏,同时强化组织对农村根据地的控制,之前为了尽快扩大抗日根据地,不得不暂时搁置的问题,也可以趁着这两年好生弥补。
另外土共对东北的控制力迟迟得不到进一步的提升,这也是摆在眼前亟待解决的要点。
“这没办法,地理条件限制在这。”程刚忍不住耸了耸肩:
“从某种程度上说,东北平原更像是一块孤岛,和关内的唯一通道辽西走廊,还暴露在渤海面前。
日本海军哪怕和美国人斗得再凶,也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扛得过的对象,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把四纵安排在察哈尔。”
这一年多来,程刚不仅承担了与四纵司令部的交流任务,包括后勤支援他也时常插手,对此了解颇多。
“老鹏的水平肯定是值得信赖的,但就怕他耐不住性子。”之前程刚和鹏石穿的交流,事后基本都报到了李润石这里,所以主席对四纵的情况知道得很清楚。
对此程刚也只能劝上一句:“多说无益,我想鹏老总肯定是晓得分寸的。”
“也罢,后面就辛苦你一阵了。”李润石转头对程刚说道:
“四纵你肯定是要跑一趟的,东北同样也不要拉下,至于后方的事情,现在先暂时放放,这两年你多出去跑跑。”
随着摊子越来越大,除了要关心国际局势的变化之外,国内各地方层出不穷的毛病,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大敌当前时,或许还能靠着日军的压力维持内部稳定,但现在这情况,日本人不可避免地要分散重心,对于夏国战场很可能变得更加有心无力。
压力骤减之后,先前遗留下来的隐患可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何况现在中央与地方之间缺乏稳定的交通线,这无疑会把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相较之下,因为关东军的存在,一直孤悬在外的东北抗联反倒更好办些——前提是有程刚这个机动运力出手。
“行,没问题!”程刚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任务来了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大胆去做就好了。
看着程刚一口应下,似乎并未受到刚才话题的影响,李润石也悄悄松了口气。
若说这位同志离开的话,要说不可惜那肯定是骗人的,但站在李润石的立场上,也实在做不出什么劝导的举动。
无他,程刚本来就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关系,而这么多年下来,他的付出和牺牲已经够多了。
想到这里,李润石打算再聊点轻松的话题:“对了,看你这又要出门,有啥想让我帮忙的,现在跟我说说吧,随便什么都行。”
听罢,程刚不由一愣,脑子一时半会还没转过来,接着目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地图,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说常凯申这家伙最近有点跳,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办了他这个铁案!”
话说,当日本人和美国人打起来的消息传到国内之后,那位常总裁可是一蹦三尺高,兴奋得不得了,甚至还煞有其事地让驻美使馆发了封慰问通告。
不过常凯申的存在感也就到此为止了,为了打通使馆的关系,他可是花了不少美刀,而在此之前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直接下达一个指令就行。
说白了,在老常撤离金陵退居长江中游,且后路都被土共所堵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多少人看重他的前景,更不用说他唯一的底牌遭殃军,就没从日军或共军手中,占到过多少便宜。
既然失了中央的大义,那些原本由中央政府派驻海外的机构,是否愿意鸟常凯申,就纯粹看个人意愿行事了。
若不是一众外交官员和留洋人士对于土共还心存疑虑,更不想去捧汪精伪的臭脚,常凯申甚至都不可能钻得了这个空子,用金钱打通美国的发声渠道。
这姑且也能算是果府的遗泽吧,当然主要是在局面还没彻底鼎定前,海外派系也想再观望一阵,顺道解决一下日常经费。
虽然这在常凯申眼中,实在有点虎落平阳的味道,但好歹这么做,让他终于在洋人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而且对地盘不断缩水的常系来说,这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哪怕为此耗尽库存的资金都在所不惜。
毕竟江浙财团不可能无限制地支持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军阀头子,在政治市场上,总要拿出一点足够亮眼的招牌出来才行。
只是常凯申把西洋牌打了这么久,却一直不见多少起色,甚至乍一看上去,还没有打东洋牌的汪精伪混得好,这可就真有点伤了。
不过也怪不得他,38年日军登陆申海,40年初又占领了珠三角,算是基本封死了常系的对外渠道。
换句话说,除了在38-39这一年半间,从英法美等国拿了少量军事援助之外,常系的进项已经所剩无几。
而且那些装备往往还没拿称手,就在战场上“送”给了日本人,同时还要搭上之前攒下来的家底。
如此一来,现在又没有一整个夏国来给他糟蹋,常系又怎么可能混出头,越混越差才是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