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更像是一场漫长而深刻的自我哲学思辩与心灵修行。
其核心在于,不断地对自身的灵魂本质进行千锤百炼与反复拷问,如同一位最严苛的工匠审视一块璞玉,需要巫师一遍又一遍地审视过往的每一个选择、每一段经历、每一次情绪的波动,从中查找灵魂上的“漏洞”与“瑕疵”,并尝试去理解、弥补乃至超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灵魂法则修炼的根本目的,正是为了让自身的灵魂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纯粹、更加完整。
人生漫长,一路行来,即便是最睿智、最强大的生命,也难免会犯下错误,会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会产生追悔莫及的念头,会因某些失去而长久悲伤,或因某些执念而心灵扭曲……
这些负面情绪、未竟之事、错误抉择,每产生一次,都会在无形之中于灵魂层面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或“创伤”。
在平常时期,这些灵魂上的“暗伤”或许潜藏极深,不显山不露水,对日常施法、力量运用几乎毫无影响。
然而,当巫师试图踏出那最关键的一步,晋级规则之境,尝试将自身的意志与存在融入那冰冷、浩瀚、客观运行的天地的规则之中时,这些潜藏的裂痕便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规则之力,如同浩瀚无垠的宇宙意志,它要求融合者拥有一个足够坚韧、足够圆满、能够承受其宏大与威严的灵魂容器。
一个布满创伤、存在漏洞的灵魂,在融入规则的瞬间,就如同有裂纹的瓷器被投入高压环境,极有可能被那磅礴无情的规则意志直接撕裂、同化,导致晋升失败,甚至魂飞魄散的下场。
因此,灵魂法则的修炼,本质上就是一个不断“查漏补缺”、修复自身灵魂使其趋于“完美无瑕”的过程。
至于如何具体进行这场内在的修行,不同的巫师有着截然不同的道路和法门。其中一种较为常见且被广泛使用的方式,便是入世历练。
许多寻求灵魂晋升的巫师会选择封印大部分力量和记忆,前往平凡的人类世界,以普通人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他们可能会更替不同的身份,经历农夫、学者、工匠、士兵、商人等种种人生,一遍又一遍地在红尘俗世中轮回、体验。
目的并非追求力量或权势,而是在这不断重复、看似平凡的人生循环中,去直面可能存在的各种境遇,去经历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他们试图在这些“模拟人生”中,找到与自身灵魂暗伤相对应的情境,并以不同的方式去应对、去抉择,从而弥补曾经的遗憾,化解积年的执念,修正过往的错误。
每成功修补一个灵魂的“漏洞”,让心灵的某一处变得圆融通透,灵魂的本质便会更加凝实一分,灵魂法则的感悟与层级也就随之向前迈进一步。
这个过程周而复始,直至巫师在无数次的内省与历练中,最终构筑出自己心目中“完美”的灵魂状态,不再有无法释怀的遗憾,不再有困扰心灵的创伤,达到一种“心无挂碍,念达通透”的境界。
至此,灵魂法则方能趋于大成,为冲击那至高无上的规则之境,打下最坚实的基石。
林奇的视线向下移动,落在了系统界面不断滚动的消息面板上。
在一连串日常修炼带来的、数值相对稳定的熟练度提示之间,几条格外显眼的新讯息穿插其中,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几颗巨石,激起了显著的涟漪:
【灵魂法则熟练度+1326】
【灵魂法则熟练度+3】
【灵魂法则熟练度+2868】
【灵魂法则熟练度+2】
这几条经验值远超平日修炼所获的讯息,正是他重返远古遗迹之地这片故土后产生的。
其中,仅仅是帮助并安置尤里家族的后人阿尔斯这一件事,过程中就断断续续累计产生了数万点的熟练度。之后与拉妮丝的意外重逢、交谈乃至意识层面的短暂交锋,也同样带来了不小的收获。
林奇心中明了,这些事件的共同点在于,它们都触及了他过往人生中那些或深或浅、曾被搁置或隐藏的“遗憾”与“未竟之事”。
尤里及其家族的覆灭,是他对故友的一份亏欠与无力;与拉妮丝之间复杂难言的关系,是年少时未能妥善处理的情感纠葛。这些,都是他灵魂图谱上曾经留下的“痕迹”或“暗伤”。
如今,他重返故地,不再仅仅是沉浸在回忆中内省,而是以强大的力量和无畏的心态,直接去面对这些问题的“根源”——他庇护了故友的血脉,给予了其新的希望;他坦然会见了昔日的倾慕者,直面了那份复杂的情愫。
当他不再回避,而是选择以实际行动去弥补、去应对、去重新诠释这些过往时,便仿佛用最契合的方式,直接抚平了灵魂上对应的那些“褶皱”与“裂痕”。
这种“直面”与“行动”带来的灵魂层面的释然与圆满感,远比单纯的冥思苦想更为深刻和有效,也因此,灵魂法则的熟练度才会出现如此大幅度的跃升。
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几条醒目的提示,林奇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确认。
“看来,选择回来,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意识到,如果仅仅按照传统的方式,将自己封闭在静室之中,一遍遍只在脑海里去回溯、审视、拷问自身,试图通过纯粹的“思考”来达成与过去的和解,这个过程无疑是缓慢而低效的,甚至可能陷入钻牛角尖的困境。
真正能高效修复灵魂创伤的,往往不是隔靴搔痒的思辨,而是直面问题的根源,并以行动去弥补、去改变、去超越。这一次的回归之旅,正是对他这一认知的最佳印证。
“下一站该去哪里呢?”
林奇环视着周围这破碎的废墟,默默思索起来...
第799章 重回河流镇
萨拉丁王国,河流镇。
林奇推开那扇略显班驳的木门,迈步走进了记忆中那间名为“歇脚地”的酒馆。他习惯性地向酒馆内部扫视了一圈,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与两百多年前那个喧嚣热闹的夜晚截然不同。
空荡。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记忆中那些布局错落有致的原木长桌和板凳依旧在,桌面上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陈年的刀痕,仿佛诉说着过往的热闹。
但此刻,所有的桌椅都冷冷清清地摆放着,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没有豪饮的水手,没有狡黠的商人,没有高谈阔论的佣兵,更没有吟游诗人悠扬的琴声。整个酒馆内,只有一个身材魁梧、留着大胡子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在吧台后默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木杯。
初次离开阴影之塔、踏入人类世界时,林奇曾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尽情释放的夜晚,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小插曲,比如那个名叫格鲁帕的、怀揣冒险梦想的水手。
两百多年沧海桑田,他没想到这间小镇酒馆竟然还在营业,此次途径附近,便顺路过来看看,也算是一种对过往的追忆。
然而,这份期待中的“重温旧梦”,却被眼前的冷清击得粉碎。
林奇走到吧台前,在那光滑的木制高脚凳上坐下。吧台后的老板依然是个大胡子,这熟悉的外貌特征让林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位老板,产生了一丝时光倒流的错觉。
但他强大的精神力瞬间便分辨出,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老板并非同一人,其生命气息要年轻许多,灵魂波动也截然不同,想来应该是那位老板的后代了。
“今天没什么生意吗?”林奇开口,打破了酒馆内的寂静。
酒馆老板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他打量了一下林奇那与本地人明显不同的穿着与气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外乡人?”
林奇点了点头,随口编了个来历:“从普坦王国过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老板眼中的疑惑更重了,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平淡却带着几分纠正意味的语气说道:“普坦王国?已经很久没人用这个名字了。自从他们最后一任国王被烧死以后,那边就改名为‘第三教区’了。”
林奇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追忆的微笑,声音里悄然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魔力,平和地说道:“我是一个比较怀旧的人,习惯了老称呼。”
那丝魔力如同温和的涟漪,轻轻抚平了老板心中的疑虑,他眼中的困惑迅速消退,不再纠结于这个称呼问题。
林奇接着从怀中取出一枚制作精美、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金币,轻轻放在光洁的吧台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一杯黑麦子酒。”他说道,语气如同当年。
然而,老板的回答却让他微微一愣。
“这里不卖酒。”老板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继续擦拭着手中的木杯。
林奇着实有些诧异,不禁反问:“酒吧里面不卖酒?”
老板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皮看了林奇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麻木,他解释道:
“三个月前,河流镇的教会颁布了戒酒令。以后这里,都不卖酒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酒馆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意味。曾经那个充满麦香、汗味与豪爽笑声的“歇脚地”,如今只剩下擦拭杯子的单调声响,和一条来自教会的、不容违背的禁令。
林奇闻言,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他早已知道共济教会的统治绝非善政,底层民众生活困苦,但连“禁酒令”这种严苛到剥夺凡人基本消遣乐趣的律法都得以推行,其控制之严、氛围之压抑,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无言。这简直是一点儿人生乐趣都不给留了。
他压下心中的感慨,接着说道:“那随便给我来一杯水吧。顺便,我想找你打听点事情。”说着,他将那枚金币又往前推了推。
老板的目光落在金币上,这次他没有立刻拒绝。他拿起金币,熟练地放到嘴边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确认了成色和真伪后,脸上原本的麻木和谨慎终于被一丝真实的笑容所取代,虽然那笑容依旧带着市侩和小心翼翼。
“好的,客人您稍等。”他转身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林奇面前,然后说道,“您问吧,我家世代都居住在这河流镇,码头上下、街里街外,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奇端起水杯,看似随意地抿了一口,然后开口,问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这里…有什么关于巫师的消息吗?”
“巫师?!”
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了酒馆老板一下!他脸色骤变,刚刚浮现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警惕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锐利地盯向林奇,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原本在林奇柔和精神力影响下已经消退的疑惑,此刻如同潮水般重新涌现,甚至更加浓烈,其中还夹杂着强烈的排斥和不安。
林奇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丝好奇:对‘巫师’这个词的反应竟然如此剧烈?这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和抗拒,强烈到连我施加的精神暗示都能产生明显的排斥?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再次往声音中注入了一丝更加强大、但也更加温和不容抗拒的精神力,如同用温暖的水流去融化坚冰,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没什么,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我是一名游历四方的学者,对各地的传说和奇闻异事都很感兴趣。”
在林奇那更加强大而温和的精神力持续安抚与引导下,酒馆老板眼中剧烈的恐惧和排斥才如同被抚平的涟漪般,渐渐重新平息下来。他脸上的紧张神色缓和了些许,但声音依旧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种谈论禁忌话题的小心翼翼:
“那些…那些邪恶的存在,”他用了教会官方对巫师的定性词汇,“自从他们在古代森林里的老巢被端了之后,早就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抹布反复擦拭着已经光洁如新的吧台桌面,仿佛这样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权衡,最终还是在金币和林奇精神力的双重作用下继续说道,“你来的倒也算是时候。就在不久前,镇上的天秤骑士们外出巡逻时,刚好抓回来了一个女巫!”
他抬起眼皮,快速瞟了林奇一眼,似乎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然后才带着几分透露秘密的语气补充道:
“听说…还是什么‘塔文迪许’巫师家族的余孽。这可是条大鱼,现在就关在镇子西边的地牢里,等着上面派人来提审呢。”
“塔文迪许?”
听到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姓氏,林奇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脸上的平静表情虽然没有崩塌,但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却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闪过的电光。
这个姓氏,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匣子。
第800章 地牢
他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问道,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你确定……是塔文迪许家族的吗?”
老板被他不自觉散发出的些许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了些:“听那些骑士老爷们是这么说的,应该就是这个名儿没错。”
他似乎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抬手指了指镇子的方向,“您要是真对这个感兴趣,明天早上,去镇子口的广场上就能看到了。教会的祭司大人会在那里,给她施以火……”
“刑”字尚未出口,老板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坐在吧台前那个气质独特的外乡人,就在他话音未落的瞬间,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不见了!
他坐过的高脚凳甚至没有一丝晃动,那杯清水也还静静地放在原处,水面都没有涟漪。
“欸?人……人呢?”老板使劲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和吧台,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然而,还来不及让他细想这诡异的状况,或者感到害怕,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便悄然笼罩了他的意识。
他只觉得思绪像是被一只温柔却绝对的手轻轻抹过,刚刚发生的一切——
那个外乡人、那枚金币、关于巫师的对话、甚至对方突然消失的惊悚一幕——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字迹,迅速变得模糊,然后彻底从他的脑海中剥离、消失。
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只剩下纯粹的困惑,茫然地四下张望了一圈:“我刚刚……在这里跟谁说话吗?”
脑海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仿佛刚才那段时间被凭空挖走了一块。
愣了片刻,他最终只能摇了摇头,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归咎于现实,低声都囔着抱怨了一句:
“啧……没有酒的日子,真是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尽出现些莫名其妙的幻觉……”
......
河流镇,共济教会教堂。
由于关押着重要“异端”——一名女巫,整个教堂区域最近都处于高度戒严状态。厚重的橡木大门紧闭,平日里前来祈祷的信徒们只能在外围的广场上进行日常仪式。
教堂主体建筑周围,可以看到巡逻的天秤骑士小队,他们盔甲鲜明,眼神警惕,肃杀的气氛与往日庄严宁静的宗教场所有着天壤之别。
当林奇的身影出现在通往教堂主建筑的石板路上时,立刻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还没等他靠近台阶,两名全副武装的天秤骑士便快步迎了上来,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其中一人用严肃而冰冷的声音喝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