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这片土地的曾经
穿过那深邃墨绿的漩涡入口，预想中的狂暴能量冲击并未到来，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如同沉入温暖水底般的失重感包裹了林奇。
当他“站稳”身形，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一怔。
刺骨的寒风、狂暴的风雪、震耳欲聋的领域碰撞声…所有属于腐朽阶梯峰顶的残酷与喧嚣瞬间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生机勃发到极致的景象。
湛蓝如洗的天空下，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洒满广袤无垠、如同最上等翡翠雕琢而成的平原。
肥沃的黑土地上，金黄的麦浪翻滚，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沉甸甸的麦穗散发着谷物特有的醇香。
清彻的溪流如同银带，蜿蜒穿过果园，果树上挂满了饱满欲滴、色泽诱人的奇异果实。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传来婉转的鸟鸣和隐约的兽吼，充满了自然的活力与和谐。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花朵的甜香以及生命蓬勃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
更令人心神安宁的是，林奇看到平原上散布着宁静祥和的村庄。
袅袅炊烟升起，孩童在田间地头无忧无虑地追逐嬉戏，农夫在田垄间辛勤劳作，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巫师学徒们坐在溪边冥想，与自然元素和谐共鸣，空气中流淌着平和的精神力波动。
这里没有争斗，没有饥馑，只有富足、安宁与对生命最纯粹的礼赞。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最虔诚的德鲁伊描绘的梦境。
“这里是…？”林奇心中充满疑惑，他的精神体悬浮在这片生机盎然的世界中，【网格回路】本能地展开扫描，反馈的信息却无比真实——这里的一切都蕴含着强大而纯粹的生命能量，规则和谐而稳定，绝非简单的幻境。
“欢迎，远道而来的探寻者。”一个温和、苍老却又充满智慧的声音在林奇身边响起。
林奇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亚麻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
老者面容慈祥，眼神深邃如同包容万物的星空，周身散发着与这片土地同源的、令人亲近的自然气息。他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杖头却缠绕着翠绿的藤蔓，开着一朵散发着微光的小花。
“这里是‘丰饶之地’，或者说，它曾经的名字。”老者微笑着，目光悠远地扫过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与…淡淡的哀伤。
“丰饶之地？”林奇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与“腐朽之塔”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他仔细端详着老者的面容，那慈祥的眉眼、温和的气质，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老者似乎没有在意林奇的审视，他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投向平原中央一座并不起眼的巫师塔。
那座塔由洁白的岩石砌成，塔身爬满了生机勃勃的翠绿藤蔓，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宝石，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如同大地上生长出的自然结晶。
“你想知道…这片被生命眷顾的土地，后来为何会被称为‘腐朽之地’吗？”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他没有等待林奇的回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必须被知晓的故事。
“跟我来吧，探寻者。答案…就在那里。”老者转身，朝着那座宁静的巫师塔缓缓走去。林奇心中疑窦丛生，但强烈的探索欲和对真相的渴望驱使他跟了上去。
随着老者的步伐，周围的景象如同流动的画卷般开始变化。时间在加速流逝，但并非外界那种狂暴的腐朽加速，而是一种平和、自然的岁月变迁。他们仿佛在沿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回到了一个更早的节点。
当他们走到巫师塔下时，周围的景象已然“固定”。藤蔓缠绕的白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塔前的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几只色彩斑斓的魔法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药草香气和活跃的元素波动。
老者推开塔门，示意林奇进入。
塔内的景象与外部一样和谐宁静。宽敞明亮的实验室内，巨大的落地窗引入充足的光线。实验台上摆放着各种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里面盛放着翠绿的汁液、饱满的种子、或是散发着微光的土壤样本。
墙壁上悬挂着描绘自然生长、能量循环的复杂魔法阵图。一位穿着整洁实验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巫师——正是林奇身边这位老者的“过去”——正全神贯注地伏案工作。
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带着学者特有的热忱。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枚奇异的种子，放入一个刻画着繁复符文的培养皿中，注入充满生命能量的溶液，然后屏息凝神，用精神力引导着能量的注入与规则的交织。
他在尝试…创造一种全新的、蕴含领域规则的植物生命！这是在寻求以生命规则为根基，构建属于自己的领域！
“看，那时的他，心中充满了对生命奥秘的探索与敬畏，渴望用知识造福这片土地。”林奇身边的老者轻声说道，语气复杂。
然而，画面开始流转加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实验台上的种子发芽、生长、枯萎…周而复始。老巫师脸上的专注依旧，但最初的兴奋和期待，逐渐被一种难以察觉的焦虑所取代。
他的眉头开始在不经意间蹙紧，实验记录的笔迹也越发潦草急促。实验的对象，从最初温和无害的植物种子，渐渐扩展到了一些低阶的魔法植物，再到具有微弱攻击性的魔物孢子…
林奇敏锐地注意到，实验室的环境也在悄然改变。那些曾经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水晶器皿，边缘开始积攒灰尘；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盆栽，因为疏于照料而叶片发黄；墙角，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一缕蛛网。空气中清新的药草味，似乎也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
“瓶颈…永恒的瓶颈…”灵魂投影的老者叹息着，“时间的流逝，同辈的超越，内心的急切…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画面再次加速，色调开始变得阴郁。
实验台上的对象，已经变成了被束缚的、挣扎的低阶魔兽。
老巫师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研究热忱，而是掺杂了某种偏执的狂热。他记录数据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实验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伴随着魔兽痛苦的嘶吼和器皿爆裂的刺耳声响。
墙壁上，象征着自然和谐的魔法阵图被新的、结构更加复杂、线条却透着一股邪异感的图纸覆盖。实验室角落的蛛网越来越多，灰尘堆积，甚至出现了几只快速窜过的老鼠。
“他迷失了…为了突破，为了那个‘领域’，他开始不择手段。敬畏生命的心，在一次次失败和时间的煎熬下，蒙上了尘埃。”灵魂投影的声音充满了痛惜。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昏暗的实验室。
光线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显得异常惨淡。实验台上，束缚着的已经不再是魔物…而是一个个眼神惊恐、被魔法禁锢的人类！有普通的农夫，有低阶的巫师学徒，甚至…还有一名正式巫师！
他们被连接在巨大的、流淌着墨绿色不明液体的炼金仪器上，仪器表面刻满了扭曲、令人不安的符文。
老巫师——此刻他的面容枯槁、阴沉，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光芒。
而林奇也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份面熟的从何而来——
阿尔托尼亚！
是的，
眼前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腐朽领域的拥有着，朽木老人阿尔托尼亚！
第587章 初心
看到眼前这枯槁阴沉、眼神疯狂的老巫师形象与记忆中朽木老人的轮廓彻底重合，林奇的精神体瞬间绷紧！
【网格回路】全开，时光之力在指尖蓄势待发，领域雏形的光芒在体表隐现！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看似揭示真相的精神幻境核心，竟直接遭遇了目标本身！
然而，面对林奇的戒备，那位面容枯槁、站在腐朽狂潮中央的“老巫师”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眼中那疯狂偏执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浑浊，以及…一种近乎透明的哀伤。那眼神，与刚才带路的慈祥老者投影最后消散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不必紧张，年轻的探寻者。”老者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平静，与外面那个癫狂的阿尔托尼亚判若两人。“在这里的，并非你所认知的‘朽木老人’…或者说，不是‘现在’的他。”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一股极其微弱、近乎透明、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精神力波动散发出来。这股力量纯净而古老，如同风中残烛，只有淡淡的生命气息和浓郁的时光沉淀感，确实没有任何腐朽的恶意或攻击性。
林奇的精神感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警惕未消。“你是什么？”
“我…”老者低头看着自己枯槁的手掌，仿佛在凝视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只是时间长河冲刷下，一点未能彻底湮灭的残响…是‘他’在彻底拥抱腐朽之前，最后一丝被剥离、被遗忘的…‘初衷’。”
他的目光投向林奇，那浑浊的眼中带着复杂的追忆：“我和你，和所有踏上这条道路的人一样，也曾只是一个追寻着真理与永恒奥秘的普通巫师。天赋…或许是有的，让我从学徒到巫师，再到领悟奥义，成为一方巫主…这条路，我走得比许多人更快，更远。”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迷茫而痛苦：“可是…是从哪里开始呢？从哪一步开始…我渐渐迷失了自己？大概…就是从那份‘执着’开始吧。”
“执著地痴迷于更高层次的法术，执著地渴求更深邃的知识…它们像甜蜜的毒药，让我沉醉，让我疯狂。”
“为了触摸那‘领域’的门坎，我不再满足于自然的馈赠，开始变得无所顾忌，失去了理智…道德、敬畏、对生命本身的尊重…这些曾经支撑我前行的基石，在‘力量’的诱惑下，一块块崩塌了。”
“虽然…最后我‘成功’了。”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指向周围汹涌的墨绿腐朽狂潮，“我领悟了‘腐朽’，建立了领域…但我也彻底失去了‘自我’，迷失在力量的深渊里，变成了外面那个…怪物。”
林奇沉默片刻，灰色眼眸中倒映着翻涌的腐朽，缓缓道：“追寻真理的道路，总是伴随着代价。力量…尤其如此。”
“代价？”灵魂碎片发出悲怆的苦笑，声音如同破碎的玻璃，“那这代价…未免也太残酷了些！残酷到…亲手将自己守护的土地、将自己毕生追求的‘美好’，都化作了眼前这片绝望的腐朽！”
他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浑浊的眼中涌出近乎实质的痛苦：“你知道吗？年轻人…我最初想要解开的奥秘，并非‘腐朽’…而是‘苏生’啊！”
“‘苏生’？”林奇眼神一凝。
“是的！苏生！万物复苏，枯木逢春，让凋零的生命重焕生机，让荒芜的土地再次丰饶！这才是我踏上巫师之路时，内心最深处渴望实现的愿景！”
“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灵魂碎片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腐朽…只是表象！是生命循环中不可避免的终结！而在这终结之后孕育的‘新生’——‘苏生’，才应该是真正的内核，是生命规则最璀璨的升华！”
“我触摸到了腐朽的规则，却迷失在它的力量中，未能完成那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蜕变！我的领域…始终只是一个残缺的、被执念扭曲的‘腐朽领域’，而非完整的‘苏生领域’！”
他猛地看向林奇，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弱却执着的光芒：“后来者…我看到了你对时间的领悟，对规则的洞察…你或许…拥有完成这份领域最后蜕变的能力！继承它！然后…继续向上开拓吧！将这份被诅咒的力量，引导回它应有的道路，构建出真正的…‘苏生’！”
林奇心中豁然开朗，此前试炼中种种违和与诡异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原来如此…所以这场试炼才会如此凶险而苛刻。它不仅仅是在筛选力量，更是在筛选…能理解这份‘初衷’，并愿意承担其‘未来’的人。”
他看向灵魂碎片，“那么，这场试炼，是您…而非外面那个阿尔托尼亚，所举行的？”
灵魂碎片缓缓摇头，目光投向幻境之外，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正在峰顶与弥赛亚激战的朽木老人本体：“不…我只是时光中的一点碎片，早已失去了干涉现实的力量。”
“试炼…确实是‘他’的意思，是现在的阿尔托尼亚为了完成‘腐朽之心’而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缥缈而悲伤：“但…驱动他潜意识里留下这条试炼之路的…驱动他在无数疯狂计划中，无意识地留下这一线‘可能’的…正是我…正是这深埋在他灵魂最深处，早已被遗忘、被扭曲、却终究未能彻底磨灭的…那一点‘初衷’啊！”
“那个‘曾经的我’，在绝望的深渊里，本能地希望着…有一个人能来打破这可怕的执念，让一切…回到它本来的样子…”
林奇看向老者。
视线交织，他看到了对方眼中充满希冀又满是绝望的复杂目光。
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承诺，若有机会，我会尽力让这份力量…回归它的初衷。”
灵魂碎片那枯槁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的笑容。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林奇一眼，声音如同风中絮语，即将消散：
“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力量将你推向何方…永远不要忘记自己踏上巫师之路时，追寻真理与永恒的那份‘初衷’。”
“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要…不要像我一样…在追寻真理的漫长旅途中…彻底迷失了自己…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是为了什么…才去寻找真理的啊…”
话音未落，阿尔托尼亚灵魂碎片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连同周围汹涌的腐朽狂潮、崩解的丰饶幻境，一同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彻底消散于这片精神空间。
嗡！
林奇感觉精神体猛地一震，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重组！
温暖阳光、金黄麦浪、祥和村庄…所有幻象彻底消失。
刺骨的寒意、呼啸的风雪、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惊天动地的领域碰撞轰鸣瞬间重新涌入感知！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极其狭窄、被厚重冰雪覆盖的山巅平台之上。平台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狂风卷着冰晶如同刀子般刮过。而在他面前，平台中央，一个古朴的石质基座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枚…水晶球！
这水晶球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并非外界阿尔托尼亚手中那颗翻涌着墨绿雾气的邪异之物。
它的内部，仿佛封存着一片微缩的、缓慢旋转的宇宙星云，无数细碎的、散发着柔和绿光与银灰色泽的符文在其中沉浮、流转，构成无比玄奥复杂的图案。
一股难以言喻的、既蕴含着万物衰败终结之意，又隐隐透出生机勃发、循环不息真谛的磅礴规则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腐朽领域文书！
终点，终于抵达！承载着阿尔托尼亚初衷与诅咒，也承载着未来可能的钥匙，就在眼前！
第588章 终于，成就领域！
林奇没有丝毫犹豫，顶着山颠的凛冽寒风与远处领域碰撞传来的恐怖余波，一步踏前，将手掌坚定地按在了那悬浮的水晶球之上！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水晶球内部那片微缩的星云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驳杂而精深的规则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林奇的精神识海！
这不是温和的传承，而是狂暴的灌输！
无数代表着腐朽规则本质的符文、结构、能量流转图谱、物质衰变模型…混杂着阿尔托尼亚对“苏生”那未尽的执念与扭曲的理解，如同亿万颗燃烧的流星，狠狠撞入林奇的意识之中！
剧烈的冲击让林奇闷哼一声，精神核心仿佛要被撕裂！但他早已做好准备，【网格回路】全功率运转，如同最精密的筛网和熔炉，疯狂地解析、过滤、吸收着这些知识！
十三条璀璨的奥义回路在他精神核心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十三条饥渴的星河，贪婪地吸纳着那些被解析、提纯的规则碎片！
每一个被吸纳的符文，都精准地烙印在对应的奥义回路之上，点亮回路更深层的结构！腐朽的深灰、苏生的翠绿、时间的银灰…三种色彩在回路中交织、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