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他捧着弥赛亚递过来的热水碗,温暖从粗糙的陶壁传到手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镇上都在传…说绯焰城那边…要把我们这些零散的小地方都迁到东边新规划的大镇子去…您…听说了吗?”
弥赛亚握着木杯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投向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沉默了片刻。炉火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深深的皱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听说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挪到哪里去呢?”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下,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那被岁月磨得光滑的扶手,仿佛在汲取某种支撑的力量。
“库玛,”她抬起头,看向这个她视若亲子的男人,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灰石镇…就是我的根了。我哪儿也不想去。就在这里…守着这老屋,守着这炉火…挺好。”
炉火噼啪作响,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屋内,食物的气息、炉火的温暖和一种沉甸甸的眷恋交织在一起,在这战后萧索的冬日里,构筑起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坚韧的港湾。
.....
弥赛亚最终不用再为搬迁的事情而烦恼了。
因为,
她还没有等来搬迁...就...
要死了...
第536章 死亡与新生
冬末的风雪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灰石镇迎来了一个异常晴朗却寒意刺骨的早晨。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棂,斜斜地照在弥赛亚床前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晃眼的光斑。
库玛发现弥赛亚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生火时,心中就预感到了有些不妙,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弥赛亚出门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他推开小屋的门,看见老妇人静静地躺在靠窗的旧木床上,身上盖着那条洗得发白、缀满补钉的薄毯。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脸颊深深凹陷,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蜡黄色,仿佛生命的光泽正从这具苍老的躯体里缓缓流逝。
“婶婶?”库玛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快步走到床边,单膝跪下,用仅存的左手笨拙地握住弥赛亚枯瘦冰冷的手。那只手曾经抚过他的额头,递给他温热的食物,也在他痛苦的寒夜里给予过无声的安慰。
弥赛亚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琥珀色眼珠动了动,艰难地对焦在库玛布满疤痕和忧虑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她干裂的唇角漾开。
“库…玛…”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在,婶婶,我在!”库玛握紧她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玛莎去熬汤了,孩子们…孩子们也吵着要来看弥赛亚奶奶…”
弥赛亚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那里,天空是洗过般的湛蓝,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覆盖着残雪的屋顶和荒芜的田埂上。几只在寒冷中觅食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外的枯枝上,发出细碎的鸣叫。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透明的平静。这平静穿透了岁月累积的浑浊,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见底。
“雪…停了…”她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库玛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只能更用力地点头,那只独眼里蓄满了滚烫的泪水。
弥赛亚的目光又缓缓移向屋内。
她的视线掠过冰冷的炉膛,波娜女士在这里让她感受到了最早的温暖,教会了她笼火,从此温暖了她无数个寒冬。
她视线掠过墙角那只褪色的木杯,这是法里亚斯做的,那位善良的大叔还有着木匠的手艺,这支杯子之后便陪伴了弥赛亚几十年的时光无数次用它啜饮着粗茶。
她掠过地上库玛送来的那个空背篓,里面仿佛还残留着泥土、麦粒和皱皮西红柿的气息——那是活着的、属于这片土地的气息。
过去时光的一幕幕在这一刻像是幻灯片一般在弥赛亚的脑海之中不断闪烁。
由法里亚斯夫妇在树林里面将她带回来。
有波娜女士手把手的教导她如何分拣坚果与蘑菇,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
在烛光下与法里亚斯一家围坐在篝火堆前,一起分享着新鲜的果蔬汤。
见证着法里亚斯在波娜的陪伴下相互依偎着坐在门槛前最后一次看那日出的曙光。
也在波娜女士那里第一次感觉到了情感带来的震撼...
往昔的事情历历在目,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然而细细想来,那却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呢。
这就是人生吗?
回忆往昔,波娜感觉自己这辈子什么也没做。
许多人说人生在世只有一次,总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才算是不白活一场。
可什么才算是有意义呢?
忽然之间,弥赛亚感觉有那么一些遗憾,毕竟这么多年里她都蜗居在这座小镇之中,从未走出去半步,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活着。
是不是自己当初应该去外面走走,去看看更多的风景?
去大城市里面,成为舞娘、歌姬,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那样是否会精彩很多?
不过那样的话,自己或许又会错过作为一名乡下妇人的人生不是吗?
人生...真是很神奇的呢?
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似乎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或许...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生,不管作为什么样的经历。
只要好好活着,认真生活。
这本身就是最精彩的人生了对吧!
在这一瞬间,在这生命时光的最后时刻,弥赛亚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明悟,懂得了人这种生物所存在于世的意义。
然后,
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彻底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握着库玛的手,轻轻地、永远地垂落下来。
阳光依旧明亮地照在床前的地板上,跳跃着,将空气中的微尘映照得纤毫毕现。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枯枝在风中微微摇晃。炉膛冰冷,小屋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库玛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空旷的房间里低徊。
弥赛亚,这个灰石镇的一名老妇人,就如同万千平凡的生命一样,在她视若生命的家园里,安静地走向了永恒的宁静。她的灵魂,那曾被漫长岁月和人间烟火填满的灵魂,终于不再有任何疑问。
......
弥赛亚逝去之后。
她的灵魂也如同万千的生命一样,悄然飘离出了身体。
但是并不像是其他灵魂那样就这么顺着规则移植去往传说中的轮回之境。
她的灵魂而是在另外一道意志的牵引之下,穿过了山川、河流、湖泊,最终来到了一座数米高的白色巫师塔前。
窗台下,一身灰色斗篷的林奇正在书桌前翻阅着书籍。
“嗯?”
正在这时,他似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
他立刻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来到外面的阳台上,他视线往某一个方向眺望过去。
而在那边,凡人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在死神之眼下,清楚的可以看到漂泊着一团金色的能量光团。
林奇挑了挑眉毛,嘴角勾勒起了一抹弧度:“回来了吗?”
算算日子,当初给弥赛亚圈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他随即招了招手,这团金色光团立刻飘飞到了他的手中。
凝视着手中的金色光团,林奇不由得期待了起来:“那么,让我看看,这一次的历练,这位光明女神是否有所进展了呢?”
第537章 开启信仰的融合
林奇站在冰冷的白石阳台上,晨风带着高处的凛冽,吹拂着他灰色斗篷的下摆。他摊开的手掌如同一个无形的祭坛,那团温暖、柔和却又蕴含着庞大信息量的金色光团,正安静地悬浮其上,散发着凡人不可见的辉光。
他的目光,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容纳星空的眼眸,此刻完全聚焦在掌心的光团上。瞳孔深处,凡人视觉无法捕捉的复杂符文悄然流转,那是他独有“死神之眼”的具现,能洞察灵魂最本质的形态与经历的刻痕。
光团并非静止。它像一个微缩的、活着的宇宙,内部有无数极其细微的光点在流转、碰撞、明灭。这些光点,每一粒都承载着弥赛亚漫长一生中的片段:
灰石镇的炊烟、波娜女士教导时温和的手势、法里亚斯粗糙手指打磨木杯的触感、库玛那只独眼里滚烫的泪水、冬日阳光透过蒙尘窗户的暖意、临终前那穿透浑浊的清彻平静……还有那最终时刻对生命意义的顿悟——
那纯粹的、释然的“活着”本身的价值。
这团能量光团自然就是弥赛亚了,也就是他制造的人工灵魂,用以适配信仰之力的光明女神。
这些人工灵魂的时间刻度或者说生命能量与普通的灵魂是有所区别的,每一个人工灵魂的初始生命能量均是在五百年,之后随着实力与改造可以进一步的进行提升。
按理来说弥赛亚的灵魂能量肯定在这个时间段还是相当充沛的,不至于就芳华老去而消逝,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林奇给她历练的初始时间只设置了几十年而已。
毕竟他需要的只是弥赛亚去经历一个正常人类生老病死的一个周期,这样几十年的时间就足够了。
“看来历练的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摸了摸下颚,林奇视线紧盯着跟前的能量光团。
他的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光团,却在距离其表面毫厘之处极其缓慢地移动,如同在轻抚一件绝世珍宝的表面纹理。
随着他指尖的轨迹,光团内部的光流也随之产生微妙的共振和变化。
有时,他指尖会稍稍停顿,对应着光团中某个骤然明亮或变得格外沉凝的光点,那是弥赛亚生命中某个强烈情感爆发的瞬间——
情绪!
这场历练开启之前,眼前的能量光团可以说是完全空白一片的,作为一个人工灵魂,弥赛亚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而此刻能量光团已经完全转变成了金色,在这些金色的光辉之下能够看到明显的情绪波动,显然她已经具备了人类特有的情感。
或者说,已经拥有了情绪。
作为一名俯瞰世间的神祇,理论上来说,神是不应该拥有情感与情绪的,但那前提是神祇足够了解她的信徒,已经知晓人类这种生命存在的意义。
而弥赛亚作为人工制造出来的灵魂,她对人类是缺乏足够的理解,这样作为他们的神灵肯定是不行的,因此,林奇才要想办法让她拥有感情融入情绪,从而与人类能够产生共鸣。
之后也许会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她重新磨灭对人类的情感,但是那时候她的灵魂之中已经烙印下了人类的印记,完全了解了这种生命存在的意义。
而那时候的她,也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神灵。
“接下来就是融合了...”
终于是到这一步了,林奇内心也是无比期待了起来。
他带着光团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的空间一阵扭曲,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光明大教堂之中。
光明大教堂,祈神殿,祝福日。
今天是光明大教堂每隔每年一次的祝福日,每当这一天,光明大教堂内大部分的场所都将对外开放,包括教堂中枢最为核心的光明圣女清修之所祈神殿也在内。
每到这一天,光明圣女也会在祈神殿内接见来自各个教区的信徒们,并亲自动用神力进行弥撒,向他们施以祝福。
此刻,来自四面八方的信徒聚集在了祈神殿中,将偌大个宽敞的祈神殿挤得满满当当。
一袭纯白纱裙的尤利娅正站在信徒们前方进行着弥撒,她双手捧着一只银质圣杯,杯口氤氲着柔和的白光。
高高的光明女神像立在她的身后,阳光穿过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洒落在神像上方,为它镀上了一层七彩的光晕,看起来神圣至极,仿佛这并非一座雕塑,而是真的一位女神一样。
“仁慈的女神啊,求您保佑今年的麦子有个好收成,牲口别再生病……”前排一个跪在地上的老农妇,布满皱纹的额头紧贴着冰凉的石砖,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絮絮叨叨地低语着。
旁边一个衣着体面的商人则显得更急切,他双手合十,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尤利娅手中的圣杯:“愿女神的光辉指引商路畅通,保佑我与王都行会的合约顺利签下……”
更远处,一个抱着病弱孩子的母亲,声音哽咽而颤抖:“圣女大人,求求您,看看我的小汤姆吧…他已经咳了整整一个冬天了…女神慈悲,求您降下恩典…”她的声音淹没在更多低沉的祈祷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