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会在你的眼前燃烧。”
“你的军团将消亡,成千上万的性命将被献祭给更恐怖的存在。”
“和祂相比……”
“我们……会是更仁慈的选项。”
“你会明白的。”
“你会知道的。”
“献祭于混沌,献祭于诸神。”
“会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而当受诅咒者破土而出,当祂掀起连浩瀚之洋都为之哭泣的战争时。”
“你们的历史,也会为之终结。”
“不会有第四十个千年了……”
“这一次,受诅咒者可不会凭借他一己之力的决心,就摆脱他曾许下的诺言……”
“当神圣泰拉被吞下的那一天,你终会为了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而悔恨终生。”
“……”
“我听过更动听的劝诱,恶魔。”
面对织命者恶毒的低语,卢瑟的嘴角甚至没有一丝触动。
“上一个向我这样说话的人,从我的手中带走我的儿子:还给了我一个父亲。”
他以一种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平静诉说了这句话。
“实话实说: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那个被称为人类之主的家伙:他并不是我梦想中渴望效忠的主君。”
“但……”
“如果你连他都远远不如的话。”
“那还是趁早滚回你的主子身边吧。”
“说不定,等它笑够了,它还会愿意留下你卑贱的狗命。”
“告诉它。”
“如果它想要战争,那么帝国从来都不会拒绝任何一场战争。”
“让它来吧。”
“让它冲出你们恶毒的牢笼。”
“裹挟着它的大军与狂徒。”
“如神明般降临,然后如怪物般死去。”
“帝国……不在乎。”
“……”
“我聆听过更狂妄的话语,凡人。”
令人惊讶的是,织命者卡洛斯的声音竟不像之前那般疯癫了。
他以一种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幸灾乐祸的腔调,侃侃而谈。
“但他们的荣耀都远不如你。”
“他们的下场也远不如你。”
“卢瑟。”
“庆幸吧。”
“你得到了真正的荣耀。”
“你的狂妄,你的卓越,你的可能性。”
“让伟大意志注意到了你:现在,祂对你充满了兴趣。”
“……什么?”
卢瑟皱起了眉头。
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因为他肩头上的袍子小人正在瑟瑟发抖。
“什么都不重要了。”
卡洛斯张开了双手,羽翼扇动,奸奇大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因为……”
“祂已经来了。”
“……”
卢瑟停顿了一下。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我可不会害怕手下败将的君王。”
但话音未落,在空气中,卡洛斯那古怪的笑声便如影随形。
“如果击败了一道影子,就能让你如此欣喜的话。”
“那边欣喜吧,凡人。”
“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一语落罢,奸奇大魔的思维与气息便彻底离开了卡利班人的脑海。
这并非退让,而是躲避。
因为就在同时。
一个更强大的气息、意志:或者仅仅只能用【存在】来囊括的事物,已经漫不经心的抓住了卡利班人的灵魂。
卢瑟感觉自己无法脱身。
他的世界被永远的改变了。
——————
一个概念冲破了理性的大门。
庞大、狰狞、万事万物都在因为它的到来而熊熊燃烧,所有的世界,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存在与维度,哪怕是群星之彼的万般光芒所勾勒出的银河幻景,在它的面前如同凡人般渺小:哪怕是在人类曾经出现过的最癫狂绝伦的梦境里,也不会存在如此恐怖且强大的怪物。
在那超凡脱俗的躯壳下,隐藏着的是全银河跳动的噩梦。
它宛如一块大陆,一块儿用无数个星球和世界拼凑而成的大陆,那模糊的伟岸轮廓中蕴藏着卢瑟无法理解的古老,但它肯定比灵族更古老,比绿皮更古老,它炫目的光芒和洋溢而出的能量波纹,比卡利班人亲眼目睹过的原体灵魂都更加璀璨。
不。
哪怕是帝皇:卢瑟亲眼所见的帝皇。
在其生命的形态上,也不会比眼前之物更高级。
它不是恶魔,也不是原体,更不是现实宇宙中所存在过的任何一种事物。
在所能理解的概念中,似乎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卢瑟现在看到的一切。
“……”
“神。”
当卡利班人的嘴唇不由自主吐出了这个象征的终极力量与概念的词语时,他在自己的肩头上感觉到了一股诡异:卢瑟下意识的摸了过去,却只摸到了一张破布。
一张干瘪的,不再有任何实物的白布。
那属于卡利班的袍子小人。
但里面的东西却已无影无踪。
卢瑟怔怔的望了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一撮深黑色的灰。
而那张曾经属于袍子小人的,汇聚了旺盛生命力的白布:如今却已经连一丝一毫的生机都感受不到了。
卡利班人没有悲伤,眼前的存在让他甚至忘记了悲伤。
他只是怔怔的,又望了回去:望向了那个让他的灵魂为之尖叫的身影。
仿佛这就是生命的本能。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成千上万的世界与纪元在存在之物的面前尖啸,崩溃,化为灰烬。
他看到了那些凌乱不堪的光芒色彩,他们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扭曲,互相疯狂的撕咬与吞噬,直到化为虚无,直到在无穷无尽的变化中不复存在,那就连最本质的黑色都已经被抹去了概念:唯独留下一片根本算不上白色的空白。
什么都不剩下了。
在神的面前,一切的存在失去了意义。
唯有卢瑟仍能够屹立。
但这并非他的力量。
而是【祂】的兴趣。
祂渴望,在这一瞬间的渴望,让卡利班人能够亲眼看到自己。
卢瑟便这样做了:此时,他的灵魂与肉体早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充满了恐惧与激动,用颤抖的双眸不得不看向了最终的存在。
他看到了山一般庞大的身影,哪怕是传说中的利维坦与之相比也是如此纤细。
他看到了无以计数的手指,眼球、触手和一张张同样扭曲,说出了同样话语的狰狞面容,他们来自于他认识的每一个人,却又是如此的陌生,他听不懂他们的口中到底在低语着什么,但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看到了最终的存在,其端坐在由所有不可能之物所汇聚而成的宫殿中,在流动的水晶王座上仰望着消失的一切,祂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断的变化与自我毁灭,祂的脸上重复着斜视与嘲弄的神情,头颅高高的昂于胸膛之上,却又仿佛在胸膛之中,如牛一样的角长在肩膀的尽头。
原始的烟雾围绕着祂,当它们逐渐消散的时候,祂又换了种模样。
祂成为了一条蛇,一只乌鸦,一位无头的雅典娜,一团彩色的迷雾,一座由血肉构筑的钟楼,一位沉默的陌生男人,一个可怜又扭曲的少女,一团自相残杀的触手……
无数种变化,无数种可能,直到一切的一切在某个时刻突然停滞:在卢瑟甚至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心跳中,神明似乎终于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存在。
祂没有移动,也没有呼吸,但卢瑟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在神明是头颅上,或者说那个能够被称为头颅的器官中,一个最能被概括为眼睛的东西,正漫不经心的,甚至没有一丝停留的,瞥了他一眼。
那甚至算不上是看,那只是眼角的余光掠过了一丝飘过的灰尘。
但仅仅是漫不经心,哪怕没有包含任何恶意的视线:当其由一位真正的,不是虚假故事中那些身为投影的【神明】,而是真正象征着这个概念,象征着名为【奸奇】的存在的本尊发出时,整个银河都要为此哭泣。
卢瑟听到了自己的尖叫。
血肉在他的身体上炸开,上百万个世界涌入他的脑海,无穷无尽的知识、隐秘与疯狂足以将任何人逼疯:而这仅仅是到神明的视线,在看到他之前,散发出来的微不足道的气息而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求饶,不能战斗也不能躲避,他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的等待着那目光【看到】它。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