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原体的确有能力支撑起足够所有人躲入其中的防护罩，但没人会在大战降临时以这种理由消耗原体的灵能。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
而是：时间。
想必你们也都看出来了。
即便只能徒步行军，即便恶劣天气让我们的行军速度没有实际上那么快，但我们终究是阿斯塔特战士，我们的精力和身体素质都远不是凡人有够媲美的。更何况我们此次的远征实现了完全的机械化：虽然说是徒步行军，但是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不需要走下履带运输车。
那么问题也来了。
考虑到阿瓦隆本身是一颗和神圣泰拉差不多大小的世界，即便它的北境荒原的确是广袤无垠，但赶了这么天的路，怎么说我们也该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了：但事实上迎接我们的，却是导航系统的彻底损坏，以及个体方向感的逐渐迷失。
我们甚至无法确定我们距离最开始的出发点到底有多远：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甚至无法升降飞机。
唯一能够维持军心的，只有原体本人从头到尾的坚定心态：她似乎非常清楚我们前进的方向到底是什么，在哪里，除去需要检查部队和必须的休息以外，她始终都保持着高速的前进模式，我们不得不拼尽全力才能跟上原体的脚步，这也让我们没时间细想这里愈加诡异的事态。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
日常的维护和工作交接，在履带车内部伴着子弹般的雪声小憩，啃着冰冷刺骨的罐头和便装食品，怀念着曙光女神号上热气腾腾的大餐，又或者是和战斗兄弟们维修那永远都好不了的导航系统，在冰雪中迎接着原体到来时的光芒。
这几乎就是生活的全部。
我们已经度过了十三天，天知道我们还要按照这种规律度过多久。
我开始怀疑：照这个速度，我们真的能赶上帝皇的科摩罗战役吗？
在上一次接受原体检查的时候，我将心中的这个疑问抛给了原体。
而她看起来对此毫不意外：只是将她的回答简单的塞进了我的耳朵。
【我们肯定能赶上，赫克特。】
原体的答案很简洁，她明显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涉足过度，但也足够说服我了。
“我只是有些顾虑，大人……”
【你跟他们一样么？】
“什么？”
【觉得我们在这里绕圈子，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长到不正常。】
【十三天，怎么说也该赶到了。】
“……的确，大人。”
【原因很简单，赫克特。】
我记得原体笑了一下。
【因为中途有几天，大概是第二天到第六天，以及第八天到第十一天，我们的确是在那里绕圈子：按照我的估计，整个冷原都是一次超大型的远古实验的遗留物，他拥有了自己的防御系统，无论是恶劣的气候还是古怪的地形都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还不是最艰难的一部分。】
“您的意思是……”
【在过去这几天里，我一直在破坏他们留下的防御机制和难题，这也是我在你们各个连队中一直移动的原因，因为我必须前往不同的地方取样：时至今日，我已经破坏了他们三分之二的防御系统，但我很怀疑这只是在最外围的篱笆。】
【在里面，应该还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那里等着我呢。】
【相信我，赫克特。】
【阿瓦隆曾是一个不凡的世界：但这意味着它本身就是个麻烦。】
【我不愿意在此涉足过多。】
【仅仅是在这片冷原，我就发觉到了至少三个霸主级文明的痕迹，他们都各自留下了大不相同的防御系统，我们现在虽然逐步打破了最外围的机制，但如果想要抵达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在接下来，我们恐怕还要经历几场小规模的战斗。】
【不过，放心吧，赫克特。】
【这里没什么大不了】
【和这片银河真正的疯狂相比，停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些远古时期的遗魂罢了。】
——————
这就是在我的记忆中，基因原体向我嘱咐的最后一句话。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基因之母觉得之后的某些对话有些不太合适，让我记住不是有个好主意，于是在争得我的同意后，她修改了我的一部分记忆：这导致了我这两天总是觉得有些头疼。
当然，我对此没什么意见。
因为我心中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是我们行进的第十三天，而我预见到不会有下一个无聊的第十三天了。
也许很快，我们就将……
……
“连长！”
通讯器吱吱作响，打断了正在进行行军记录的赫克特。
“怎么了？”
赫克特接过了通讯器。
“外边的侦察部队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很多……呃，奇怪的尸体？”
“人类的？”
“不，是灵族的，嗯……”
“还有其他的一些……生物？”
“生物？什么生物？”
通讯器的另一端传来了思考的犹豫。
“要我说的话：我总觉得这些奇怪的金属生物看起来很眼熟？”
“我以前考古的时候似乎见过：而且它们和灵族尸体保持着非常激烈的战斗状态。”
“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金属造物：它们不属于一类。”
“他们有的看起来是六千万年前的。”
“有的看起来：最多是六千年前的？”
第911章 幕间：剥皮者之国
无论他曾经深入到这片幽灵群星的最深处多少次，但每当午夜幽魂率领他的舰队来到了食尸鬼疆域的最边缘时，他还是会感到颤抖和犹豫：这是一种无法被后天的坚强心态所剥夺的生理本能，是就连基因原体都无法战胜的冰冷。
他作为一个生物，一个与高等智慧和文明观念毫无关联的，仅仅是为了呼吸和生存下去的野生动物的本能，在他阴暗的心脏中尖叫着抗拒：它抗拒着进入这片隔绝于星炬照耀之外的荒凉空间，这里的冷光会唤醒灵魂深处的悸动。
哪怕对于原体来说，想要克服这一切也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在康拉德本人的观念里，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性的难题。
尤其是当你之前已经去过一次食尸鬼群星的深处了，在那些不可名状的超自然威胁和古老异形文明，以及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可怕的诡异天气灾难中逃得一命，将同伴的尸体和无知者无畏的勇气，一并丢在了这片吞噬万物的土地上。
有了这个前提，如果你想带着同一批人第二次踏入食尸鬼群星的话，那多少是有些疯狂或者愚蠢的：但同样的事，康拉德已经做了不下二十次了。
甚至在第八军团中，有些人的经验与他们的原体是差不多相当的。
但即便如此，想要拉着这些老鸟们再去幽灵群星跑一趟也绝非易事。
哪怕是阿斯塔特的钢铁意志，也不是总能承受的住食尸鬼群星的疯狂。
更不用说，康拉德不可能只靠午夜领主就完成这次远征：他至少要带上机械神教还有领航员，星语者与行商浪人则是视情况而定的选项，但最重要的还是人数众多且精神最脆弱的凡人水手，让他们对抗食尸鬼群星的疯狂几乎是自寻死路。
尤其是那些去过一次或者几次食尸鬼群星的凡人老兵，他们的经验和能力在这次最后的远征中，至关重要。
但他们的心态和意志力：却伴随着曾经去过一次食尸鬼群星而变弱了。
就像那句谚语所说的。
第一次尝试是无知的。
第二次则是最艰难的。
到了第三次，便已经习以为常了。
因此，尽管时间紧急，午夜幽魂却并没有急于向食尸鬼群星进发。
他先是发布了召集令，提前数个月便通知了远征的目标和行程，让他的舰长和水手们有漫长的时间去消化恐惧，同时又尽可能调集诺斯特拉莫的一切资源，以此满足凡人远征战士的全部需求：无论是最昂贵的美酒佳肴还是软玉温香，无论是未完成的梦想还是对于家人待遇的着落，基因原体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愿望。
与此同时，向那些略显青涩的新人及时普及食尸鬼群星中的危险，以及在过往几次远征中遭遇的种种艰难挑战，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尽管在很多时候。这种准备工作全无用处，因为幽灵群星总会掏出你从未设想过的疯狂。
而当一切都准备完全后，康拉德才会带着他做好了准备的大军，以及数以百万计看似没有任何人生遗憾的水手，浩浩荡荡的从诺斯特拉莫的星港上出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迈向银河边缘的垂死恒星：乐队会在此时奏响最严肃悲壮的音乐，那是对于勇士们的歌颂和对烈士们的致敬。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中至少有一半儿的人再也不会回到家乡了。
而作为回报，他们会将足以威胁到整个诺斯特拉莫甚至整个远东星域的阴影，完全隔绝在那被帝皇所抛弃的土地上，即便做不到御敌于国门之外，他们也可以在灾难席卷而来之前，尽可能做出预告：对于生活在午夜领主统治下的人们来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英勇的付出和回报。
在他们眼里，这也许就是向这座疯狂的银河所付出的一种血税钱。
一些人要活，那另一些人就要死。
而原体的任务，就是让那些有可能不死的人尽可能的活下来。
这并不是份简单的工作。
幸运的是：康拉德已经很有经验了。
从第三次远征开始，午夜幽魂便逐渐摸索出了一条较为安全的路线，并在食尸鬼群的核心边缘地带，建立了数个可以维持长期存在的稳定据点，它们的中的一部分如今已经安然度过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在阴影下延续了四五代人。
其实严格来说，包括午夜领主的诺斯特拉莫星区，以及阿瓦隆治理下的古尔格拉德和萨拉马斯两个星区在内，都可以被划入广义上的食尸鬼群星的范围：但是在经过午夜幽魂锲而不舍的努力后，他成功将这个广大的范围缩小了整整一圈。
如今，帝国已经习惯于将堡垒世界奥拉斯克与格雷厄迪斯作为人类文明与食尸鬼群星的边疆地，而这两处也是进入食尸鬼群星的最安全路线，午夜幽魂在这两个世界上建立要塞，囤积重兵，甚至不惜派遣数个连队和泰坦驻扎于此。
与此同时，他还花费极大的代价，从食尸鬼群星中夺回了提斯分星区，用了整整六次成功的远征，彻底将提斯分星区的异形威胁扫除殆尽，现如今，这片广袤区域的安全程度几乎可以与帝国内陆相当，也同样成为了军团稳定的支点。
正是凭借着这些用汗水和鲜血夺回来的前进基地，在他对于食尸鬼群星的第十六次到第二十次远征中：那全都发生在帝皇的乌兰诺册封仪式之后，午夜幽魂对于处理食尸鬼群星内部的敌人和威胁，已经变得愈加得心应手了起来。
相比最开始的几次远征，完全是赌命式的摸索前进，每一次都要被迫抛弃掉大量的尸体还有重武器，以及接下来那几次依旧磕磕绊绊，稍有不慎，就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的探索阶段相比，康拉德从第十次远征开始才有了真正的收获。
而现在，他不仅能够做到精准的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伤亡，也可以在靠后的这几次远征中获得真正的战果了。
他最佳的战绩，便是剿灭了一支克拉夫异形的庞大残余舰队：这些极其精通灵能的凶残种族，曾在暗黑天使的穷追不舍和帝皇的亲征面前逃得一命，尽管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母星和绝大多数的文明财富，但始终都没有被彻底的消灭掉。
而康拉德做到了，他不确定自己在食尸鬼群星中屠杀的是不是克拉夫异形种族中最后一支成规模的舰队，但通过它们表现出来的疯狂和绝望来看，这些异形的确是最后一批有足够的能力和心态，去重建种族过往荣光的异残余力量。
在军团将其屠杀殆尽，而最重要的是彻底消灭其领头人后，克拉夫异形便再也没有于帝国的边疆地带出没过，食尸鬼群星中也失去了它们的踪迹：这些难缠的异形也许依旧有个体存活于世，但它们再也没有资格被称为帝国的对手了。
遭遇相同命运的，还有同样以凶残而著称的托洛干血魔，它们需要对至少一百四十个帝国世界的毁灭和消失负有责任：午夜领主捕获并摧毁了它们的母星，摧毁了它们所有的军团和舰队，杀死了数以十亿的异形战士和平民，并通过灭绝令让周遭的十个星系重归彻底的死寂。
至此，食尸鬼群星悬于帝国头顶的千万种威胁中，永远的消失了一种。
这些都是让午夜军团骄傲的战绩。
剿灭帝国之敌，在最危险的战场上，为了身后的数百万个世界而战，这一切不仅满足了阿斯塔特的荣誉观念，也的确从根本上改变了午夜领主军团的心理认同：即便食尸鬼群星的远征危险又疯狂，但面对军团的确在为真正的荣誉而战的现实时，没人会觉得这么做是不值得的。
来自于泰拉的老兵，以及第一代的诺斯特拉莫的战士们，他们乐于见到昔日只能在战场后方镇压暴民，用鲜血和恐怖来污蔑自己名声的第八军团，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堂堂正正的帝国战士：虽然抛弃掉过去的一些传统的确让人感到遗憾，但没人会觉得和恐惧绑在一起是个好主意。
无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无论那些出身于泰拉地底牢笼中的老兵，曾在诸如猩红飞地这样的暴动都市里，犯下过怎样的恐惧罪行；无论那些出身于诺斯特拉莫巢都底层的新兵们，曾经为了在疯狂的永夜之星中生存下去，踏破了多少底线，犯下了多少为人类所不齿的禁忌之恶。
但当他们真的能够作为荣耀的战士去食尸鬼群星为人类而战时，他们乐于彻底的忘掉过去的不愉快，乐于以一个新的面貌展现在帝国和人民面前：他们都知道，只要所有人都闭紧嘴巴，只要所有人都不去缅怀曾经的残暴与血腥，终有一日。午夜领主军团会迎来真正的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