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然后,佩图拉博用这些税款,在创生星域中打造出了一个弗里克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宇宙奇观。
它看起来像是一座空间站,不过体量大的惊人,堪比较小的行星,虽然战争铁匠不曾目睹过其内在区域,但佩图拉博对其的描述是:令人梦寐以求的巨型运算枢纽,足以突破世界的壁垒。
而在被问及其名字的时候,原体还以开玩笑的态度告诉他的一连长:这台巨构的称号将会是【深渊王座】。
这其中也许有更深的含义,但弗里克斯却无法探究到这种奥妙。
因为很快,奥林匹亚之主又向他的军团和国度颁发了新的命令。
他先是要求军团向大漩涡中最后的动乱区域出发,去消灭掉一切敢于侵扰他们异形势力和海贼,同时,他又开始征收一笔新的额外赋税:这笔新税款的额度之庞大远超之前的那两笔,即便是最无情的战争铁匠也会被其数字吓得脸色苍白。
与它相比,神圣泰拉那边的十一税都显得如此温情脉脉。
对于消灭异形和海贼,第四军团上下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唯一让战争铁匠们感到费解的就是这一次,那些身披诡异袍子的机械神教也加入到了战争中来,但他们并非是为了实验新的武器,而是致力于在战斗后抓走大量的俘虏,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物种。
机械神甫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还不得而知,不过针对于某几种特别异形的征讨作战很快就被告停了,它们的母星被封锁了起来,那些诡异的机械神教成员全权接手了指挥权。
又过了段时间,这些异形的母星就变得空荡荡的,所有的生物不翼而飞。
这些都是与弗里克斯交好的战争铁匠们从前线转告过来的怪事。
而比怪事更多的,则是战争铁匠们在私下里对于高额赋税的抱怨。
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哪怕是最温顺最怯懦的星球总督,在面对奥林匹亚之主颁布下来的税单时,也难免会目露凶光:对于战争铁匠们来说,征收这笔新的税款基本等同于要面对一场新的暴乱。
唯一可惜的是,实际上敢于抱怨的世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
但依旧存在:而且拒绝屈服。
其中某些世界的骚乱之大甚至到了当地的战争铁匠都无法很好弹压的地步,于是弗里克斯接到命令,与他厌恶的福尔克一道前来惩戒这些反叛者:原本,事情的发展应该是按照这种逻辑来的
但当弗里克斯为了镇压工作准备好强大的部队和灭绝令的时候,佩图拉博麾下那些比阿斯塔特更加庞大,宛如传说中的铁人战士般的钢铁使节们,却带来了一整队身披黑色袍子的机械神教成员,以及他们身后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新工具】。
他们告诉弗里克斯。
现在,这些反叛者们有了新的价值。
——————
“所以……”
“他们的新价值是什么?”
毫无悬念,在早有准备的两个钢铁大营与机械神教的无情大军面前,叛乱的世界根本没有能力延续自己的火种。
他们甚至不存在奇迹,因为早在当年规划各个殖民地发展的时候,佩图拉博就已经刻意保留了一处后手:他的殖民规划确保各个殖民世界不会掌握强大的武力,而所有的致命武器,最终都会高度集中在对他竭尽忠诚的战争铁匠们的手中。
在奥林匹亚的旗帜下,反叛者们甚至没有和钢铁勇士的大军同归于尽的能力。
对弗里克斯和福尔克来说,真正的困难反而在于如何完成机械神教们的要求,即在尽可能少造成杀伤的情况下,让尽可能多的叛乱分子主动举手投降:尤其是要保护好他们头部器官的功能。
福尔克先是提出了建议,他们可以随机抽杀一座巢都,来形成威慑,而弗里克斯则建议直接空袭叛乱者的指挥部,关闭力场护盾以促使他们放下武器:最终,一连长的建议得到了原体使节们的采纳。
于是,当气愤的福尔克领着他的钢铁大营去缴清最后的抵抗者时,弗里克斯则留在前任星球总的官邸里,于整个世界的制高点上遥望着脚下无尽的土地,以及那些在沉默中保持愤慨的人群:他很好奇这些叛乱者们还能有什么新的用途。
在帝国以往的处理中,他们要么就将整个世界挫骨扬灰,以儆效尤,要么将叛乱者们判以十代人的苦役,让他们去死亡率极高的矿产世界上发挥价值:但黑袍的机械神甫们给出了第三种答案。
在钢铁勇士们的保护下,数量惊人的运输机依次降落在了地表,从其中黑色的储物箱中散发出了阴冷的气息:弗里克斯本能的觉察到,那其中运载的,应该是他的基因之父亲手打造的作品。
“这是什么?”
但当第一台金属怪物,在机械神甫们的操控下缓缓升空的时候,弗里克斯依旧紧皱起眉头:这个东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让他的脊背便生寒意。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
那东西像是无人机,但是外形上又有些像章鱼,它在拥有纯黑色甲壳的同时又兼具了不可思议的敏捷:当它在半空中飞快舞动的姿态,就连身为阿斯塔特的弗里克斯也只能用眼睛勉强跟上其速度,
他毫不怀疑,这些东西在那些凡人眼中只会是一道黑影。
他们无法对抗,也无法躲避。
但真正给人感到恐惧的,是这只金属章鱼的几根触手:它们并非是装饰,而是各有分工的切实工具,其坚硬程度恐怕用十几枚爆弹都无法将其完全破坏,弗里克斯敏锐的发觉到,这些东西的大小以及形状似乎特别适合用来捕猎人类。
具体说:是人类的头脑。
“别害怕,一连长。”
黑袍下的人影朝他点了点头。
“它们只会对【凡人】有反应。”
“你应该感谢你的父亲,他天才般的编码能力确保了这一切。”
父亲?
他是说原体么?
这是佩图拉博大人的作品?
弗里克斯的嘴唇抽搐了几下。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倾诉,但内心中的服从本能又让他了解沉默的价值:正当他在内心深处罕见地陷入纠结时,那些身披黑袍的机械神甫已经高举起了的手臂,随着他们下达命令,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金属仪器升上天空,然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远方的城市扑去。
宛如狼入羊群。
数十万怪物组成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住了视野与天空,但它们光洁的金属又在反射着头顶上恒星的光芒,形成一片又闪烁又压抑的奇妙幻境:但地面上的人群想必没有心情去感慨这一切,因为当这些怪物朝着城市与广场俯冲而去的时候,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了整片天空。
人们哭嚎、挣扎、愤怒的咒骂和孩子的尖叫声刺激着耳朵,时不时还有奔忙的逃窜和愤怒的枪械开火声,但真正令人感到恐惧的是:所有的这一切,所有的声音,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一分钟前还人声鼎沸的广场,一分钟后便如坟地般寂静。
弗里克斯不敢细想这背后的联系。
他只是蠕动了嘴唇,毫无知觉的将先前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确……确保什么?”
也许福尔克会保持沉默吧:但弗里克斯还是想搞明白眼前的情况。
“你真的要如此好奇吗?”
黑袍下的人影没有看战争铁匠,他展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轻蔑。
那种感觉,就像心怀伟大理想的智者在看着浑浑噩噩的普通人。
弗里克斯没有回答,但他用自己沉默的态度做出了回应。
“……好吧。”
过了好一会,他才得到了承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言罢,黑袍下的身影伸出手指,将战争铁匠的目光重新指引向远方。
只见那黑压压如如乌云般扑向市区的金属怪物们已完成了它们的工作,正摇摇晃晃的返回到出发地:但与出发时不同,在乌云的下方,好像正下着雨。
若是仔细聆听,还能够听到数十万颗雨滴落在地面上的拍打声。
“仔细看,你就会知道了。”
声音在耳旁飘荡,但弗里克斯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了。
他只是仔细的盯着那些怪物,还有它们带回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距离太远,一连长看不清楚。
他只能等着再近一些:但他在隐约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一股让他不安的味道。
“那是……”
“!”
一瞬间,弗里克斯瞪圆了双眼。
他看到了那到底是什么。
在一台台金属怪物的触手之中,是一颗颗人头: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它们被紧紧的困在牢笼中,一个个面容惊愕,决眦欲裂,在其脖颈处均有一处光滑的切口,正不断落下新鲜的雨滴:这些受害者显然还没有完全的死透,因为在他们被拖拽出来的脊椎中,残存一点的求生本能让骨骼不安的扭动着。
这些无情的金属怪物抓住了一颗又一颗残存着恐惧的人头,就像是卖枣的农民抓住那些红绿相间的果实,它们飞向了第二批着陆的运输船,在那里,弗里克斯能够看到排列整齐的绿色营养液缸,当这些已死者们被毫不留情的丢进去的时候,他们稀薄的生命看起来被强行延续了下去。
他们的眼珠开始滚动,但僵硬的面部表情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变化,他们嘴唇似乎在挣扎,但最终能够抽动的,只有那一节令人不寒而栗的脊椎。
毫无疑问,这些绿色的液体地狱让他们不会轻易的死去。
“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当他为眼前的一切而目瞪口呆时,弗里克斯听到了愉悦的金属摩擦声。
黑袍下的人影正满意地自言自语,通过通讯仪器下达命令。
“把更多的【工具】运下来,我们要多收集几组实验数据。”
“另外,准备更多的营养液:我可不希望这批货物在半途就坏掉。”
“这些【硬件】还要用上好几年呢。”
机械神甫的语调轻快,看起来实验的进展让他大为满意。
而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金属怪物们已经满载而归,更多的运输机依次着陆:数以百万计的人头在距离弗里克斯不足三十米的高空上被如货物般来回运输,他们洒下的血雨和口中最后残存的哀嚎,构成了阿斯塔特从未看过也想象过的荒诞奇景。
一连长愣在那里,直到心情不错的机械神甫决定搭理他一下。
“你依旧在好奇么,战争铁匠?”
“……”
弗里克斯挣扎着点了点头。
“好吧。”
也许心情的确不错,机械神甫转头朝着他的追随者们喊道。
“去把总督带上来。”
“我们来进行一次……现场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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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者】:它们的出现印证了佩图拉博大人的确为欧姆尼赛亚之子。”
“相信我,你永远无法想象看起来如此简单的构造背后,是复杂到了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程度的编码和构思。”
“唯有佩图拉博大人能够做到。”
将晕死过去的总督拖到眼前,机械神甫像是一位卖肉的屠夫一般,向他的顾客介绍着自己新鲜的活猪,夸夸其谈他处理精肉和排骨时的手法。
“收割者的核心能力有两条:一是能够对脑部神经进行编码,二则是能够对脑部器官强行植入脑机缺口。”
“至于勉强的第三点,则是能很好的处理剩余的无价值部位。”
“就像这样。”
言罢,机械神甫便从天上黑压压的乌云间呼唤来了一台收割者。
“它们可以自主的寻找目标:并自主决定好接下的一切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