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些身体孱弱的炼金师和学徒们，能不能承受翻越高耸的寒鸦岭，再穿越茂密崎岖的北境原始森林，安安稳稳的抵达拓荒领。
“达厄斯到寒鸦镇的这段路程，就雇几辆马车让他们乘坐好了，等到了寒鸦镇属于我的货栈位置，再让他们步行翻越山岭……”
……
一行翻越了寒鸦岭长途跋涉，刚刚抵达领地城墙边缘的队伍，正缓缓朝着城墙南侧大门艰难行进。
队伍中大部分都是穿着深棕色短袍，年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灰头土脸一瘸一拐的走着，时不时还需要随在一旁的北境军士兵搀扶一把。
半兽人军官达夫的背上，此刻正背负着一名金色短发，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身上穿着一套虽然略有些尘土脏污，但明显能看出华贵材质和金丝绣线的系带长袍——这是一名获得了炼金探秘会正式认证的，初阶炼金师。
在足足五米的高耸城墙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后，克里斯就一直处于茫然呆滞的状态，嘴巴里不住的喃喃道：“国境之外……北地荒原，竟然还有如此庞大的拓荒领地？这是哪位世袭贵族后裔，来此开拓出的伟业？”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后方，那群紧紧跟随，被自己千里迢迢带来这里的年轻学徒们，发现他们的表情同样是震惊中又带着一股迷茫。
虽然翻越崇山峻岭的路途如此艰辛，但这些孩子们都闷不吭声的一路紧随，没有人出声卖惨，这份坚韧的心性就足够支持他们在炼金之道上稳步前行。
只有自己……自己这孱弱的身躯，禁不住这路途崎岖，才走到南坡的半山腰就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不得不拜托这位面容丑陋身材健硕的军官先生一路将他背负着带到拓荒领来。
想到这里，克里斯异常羞愧的眯了眯眼，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开口朝背负自己的军官询问道：“军官先生，不知道这座雄伟的拓荒领地，是哪位世袭王族后裔的开拓功绩？”
达夫闷头快速赶路，没想到背上那轻飘飘的竹竿竟然突然开口问话，但问题简直听不懂，只能开口粗声糊弄道：“什么世袭？什么王族？什么开拓功绩？我不知道啊！”
他昂着头示意竹竿先生看向近在咫尺的城门，语气骄傲的道：“这是领主大人的封地，也是我家……我家足足有两层楼高，里外里六间屋子呢！”
克里斯顿时被噎住了，顿了顿才继续问道：“我不是问你家……我的意思是，是哪位领主大人？封号爵位是什么？”
达夫愣了一下，扭过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领主大人就是领主大人，封号爵位又是什么玩意儿？”
第179章 哪里来的土包子？
拓荒领的城墙南门是朝向寒鸦岭北坡山脚的，平日里最为冷清，没有什么外来的流民排队审核入城。
但今日的南门却早早站着一小撮人，隔着老远就朝达夫和克里斯等人用力挥手。
克里斯伏在达夫背上感觉有些羞赧，立刻挣扎着下地，一瘸一拐的被学徒搀扶着走进那群明显是迎接自己的人。
一个身穿着米白色长袍，一头茂密头发半扎起来的青年男子，一脸微笑的主动上前握住了克里斯的手，亲切地招呼道：“你就是克里斯先生吧？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炼金师，我是拓荒领医疗院的院长，埃格诺·梅德罗斯。”
“我是克里斯·伯德，你好，梅……”正面对面寒暄着，克里斯猛地看到对方束起头发的两侧鬓间，有一对尖尖的耳朵，其中一只还略有残缺，似乎被某种利器割去了一半，“梅德罗斯先生……”
他……他竟然是一个混种精灵。
此处拓荒领的贵族领主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收容一名混种精灵，而且还让他如此公然地招摇过市，丝毫没有想要掩盖身份的意思。
精灵国度不是与诸国和联合会有强硬的盟约协定，绝不允许收留帮助这些被扣上污染精灵血脉罪名的混种后代吗？
克里斯这才想起，前往荒僻的寒鸦镇迎接他们的领地私兵中，为首的那位名叫达夫的军官先生，也是一个混种半兽人，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卑贱的身份，一路上大声呼喝指挥手下那些人族的士兵，而且似乎还颇受那些士兵的拥戴和喜爱。
这个位于神脊山脉以北国境线外，庞大又隐秘的拓荒领地，从人员构成上来说真是足够混乱的。
埃格诺则根本不在乎克里斯惊异的眼神，依旧热情招呼道：“来吧，先去城门处完成信息登记，在此期间都是由我负责接待你，有什么问题请尽管向我提出来。”
克里斯点点头，表示理解，入城登记是很多颁布了戒严令或宵禁令的封闭领地，都会执行的一种身份审查方式，就算领主本人并不在意，领地守卫军和巡逻队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肥差，毕竟进出领地缴纳的一笔入城费，油水可是很足的。
“姓名、年龄、来历，以及擅长的技能？”守在南面城门的市政厅文官，一天都难得遇到一位入城的外来人员，此刻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克里斯·伯德，二十一岁，来自阿莱耶，擅长……呃，炼金术。”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钱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枚金镑，轻轻的放在桌上用指头摁住推向那名负责入城登记的文官，“守卫先生，我和我带来的十五名学徒，都需要登记入城……”
文官瞪着他推过来的一枚金币，愣了一下疑惑道：“外来钱币？不不不，你搞错了，我这里只负责登记你们的基础信息，你要兑换领地金元，得去市政厅旁边的银行！”
克里斯也跟着愣住了，听到对方让他去兑换钱币后，只觉得吓得心脏怦怦狂跳，老天爷，这拓荒领的领主竟然……竟然还私铸钱币，公开在领地内流通使用！
这可是要被南境诸国王族，妥妥抓回去吊死的重罪啊！
他不敢细问，脸憋通红后支支吾吾道：“不不不，我并不想兑换领地的钱币……我，我只是向你缴纳，呃……入城税而已。”
文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挤眉弄眼的解释道：“谁跟你说入城要缴税的？这是哪里来的狗屁规定？税收不是都从大家的薪水里提前扣除的吗？”
克里斯紧闭着嘴巴，丝毫不敢接话，扭过头求助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埃格诺。
“好了好了，这位年轻的先生是
文官这才挠了挠头，恭敬地应道：“明白了，埃格诺先生！”
……
克里斯捏着手中一叠纸质的小卡片，一脸疑惑的跟着埃格诺走着，竖起耳朵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领地内的基本情况。
“这张卡片等到了住处安顿下来之后，你发放到带来的所有人手中，一定不要随意丢失了，不然遇上防卫军和警察厅的身份临检，你们可是要被视作黑户带回去喝茶的。”
喝茶？克里斯敏锐的发现了对方话语中的异常，斟酌了片刻才低声问道：“领主大人，还会放任领地的高阶军官，私自结交像我们这样的炼金师？”
这回轮到埃格诺愣住了，“什么私自结交？哈哈哈！对不起，我说的喝茶，意思是会将你们抓捕起来，带回警察厅审讯，并不是真的请你去喝茶！”
一时间并肩行走的两人都有些尴尬，感觉和对方谈话交流，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
过了一阵，克里斯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梅德罗斯先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觐见领主大人呢？”
他顿了顿，略有些纠结的再追问道：“而且……我直到现在，都还未能知晓领主大人的尊名……”
“哈哈哈，无妨，跟我一样称呼领主大人即可，只有关系更亲近一些的市政总管和首席顾问，还有领地军指挥官，才敢称呼大人的本名……”
埃格诺摸了摸露出胡茬的下巴，继续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接待你们这一行人，并且给你们安排好落脚安顿的住处，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或许等明天，首席顾问先生会与你们会面。”
两人走在队伍最前，一问一答的闲聊着，很快就来到了一处二层小楼前。
“好了，这是分派给你们的住处，建设部的那些家伙说，这地方叫……招待所，嘿嘿，是专门接待你们这样从南境过来的访客临时居住用的。”
克里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沿着一条极为笔直的道路从城门处走到这里，路面是用疑似矿渣和碎石的材料铺设而成，经过滚石压制硬化后显得异常平整，连一处坑洼都没有。
道路两侧种植着茂密的高大乔木，让整个街道显得绿意盎然又宽敞平整。
一名学徒忍不住小声感叹，“这里跟阿莱耶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除了房屋都是整整齐齐的灰色墙体之外……”
远处有人大声招呼，“埃格诺先生！埃格诺先生！您怎么今天到市政区这边来了？”
克里斯眯眼望去，发现是几名穿着深灰色制服，头戴着皮质毡帽的士兵，正微笑着快步走来。
等等！他双目一缩，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首的那名灰衣士兵，他……他的一条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一条泛着黄铜色金属光泽，表面布满奇异纹路的机械假腿。
那条金属假腿随着他的快速迈步，就如同原本的真腿一样灵活的弯曲迈动，让他从步态姿势上，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断腿残疾。
不对！不对！探秘会进行过无数次的活体与炼金装置的嫁接融合实验，根本不可能实现炼金义肢与宿主完美融合，达到如臂使指的契合程度，更别说接受嫁接实验的那些受体，后续都会出现嫁接处创口糜烂，金属肢体完全失调的悲惨情况，不得不再次接受截肢的酷刑折磨，以避免坏死的创口持续感染而最终导致送命。
“这不可能！这……这是如何做到的？”克里斯突然瞪大了双眼，一个前扑冲到那名士兵面前，双膝跪地捧住对方那条灵活的金属假腿，颤声问道，“为什么你的金属假腿，能够如此灵活的弯曲伸直，还能让你在行走中保持平衡？”
他顺着金属假肢的位置往上，探手想要扯下对方的制服裤子，“你的断肢嫁接创口在哪里？难道没有坏死糜烂吗？”
麦克斯一脸震惊，赶紧搂住自己差点被扒下的裤带，从腰间摸出金属警棍，抬手就要直接敲到这个扑出来脱他裤子的疯子的天灵盖上，幸好被埃格诺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别动手！他是南境来的炼金师！”
麦克斯撇了撇嘴，缓缓收起警棍，看了看埃格诺，又看了看身下这个抱着他大腿口中念念有词的……变态青年，憋不住从嘴里嘀咕出一句。
“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扒我裤子！”
第180章 真正的灵魂炼成
被埃格诺强行摁住拉进招待所后，克里斯仍旧依依不舍的趴在窗口，将脸部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望着小声骂骂咧咧逐渐远去的那名义肢士兵。
“梅德罗斯先生，那名士兵……叫麦克斯是吧？恳请您告诉我，他的住处，以及到底是何人替他换上那条炼金义肢的。”
埃格诺拉着他坐到一层大厅的椅子上，耐心安抚道：“克里斯先生，请你先不要着急，既然和领主大人签订了契约，以后我们都是一起工作同僚了，所有你想要知道的问题，我都会跟你详细解答的。”
他指了指四周，继续道：“这间招待所两层共计八个房间，房间是双人间刚好够你们分配，楼上楼下均有盥洗室和浴房……”
“如果需要外出，一定记得带上你们的临时身份卡，不过最好不要离开市政区，我们……这里的居民，不太喜欢外来者，刚刚你看到的那位士兵，其实职务是领地警察厅的警员，像他这样的巡查者，日夜都会徘徊游荡在各个区域，如果遇到拿不出身份证明的人，可是会直接拷走，带回警察厅的拘留所里蹲上一夜的。”
他细致的讲解了一番，发现克里斯仍旧是一副神游天外喃喃低语的状态，忍不住叹了口气，“克里斯先生，如果你实在对炼金义肢感兴趣，也不必急于一时，领地中有很多经历过战争，受伤残疾的警员和士兵，都接受过这类义肢移植实验。”
克里斯立刻回魂，刷的站起来紧握住埃格诺的双手，诚恳道：“请尽快让我面见领主大人！梅德罗斯先生。”
正在这时，达夫领着一名亲卫匆匆赶来，将一张纸条塞到埃格诺手中，他匆匆瞄了一眼，立刻微笑道。
“这不巧了吗，克里斯先生，领主大人已经收到你抵达的消息了，不过……”说着他就将纸条递到克里斯面前。
克里斯连忙接过展开，眯着眼睛仔细阅读。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来自阿莱耶的炼金师先生。”
“听说你对改良后的炼金义肢活体移植手术，非常感兴趣，其实在这项研究中，我相信炼金探秘会中的天才炼金师们，一定经历过更复杂和漫长的实验历程，而我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改良和升级，再顺带加上了一点点突如其来的灵感……想到知道具体的答案，三天后我会在领主城堡等待与你的会面。”
克里斯捏住纸条，全身失去力气一般直接顿坐在椅子上，他下意识的望向放置在大厅墙边的座钟，苦笑着嘀咕道：“这一定会是我此生，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三天。”
……
之后的三天，克里斯没有迈出招待所的大门一步，也严格的约束自己带来的十多名学徒，都安安分分的呆在这栋双层小楼的舒适房间中，没有擅自外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他也清楚的知道负责接待他的那位梅德罗斯先生，口中提到的“本地居民不喜欢外来者”的真正意思。
这个位于北地荒原的拓荒领地，存在太多之前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的两位导师在安排他前来的时候，会强调对方要求签订守秘契约的原因。
但这些都不重要，在亲眼见到成功的活体炼金改造之后，任何其它事情都不会再引起他的兴趣。
等到终于被几名亲卫带领着进入了拓荒领的领主城堡，见到了写下那张纸条的主人的时候，克里斯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耐着性子按照施法者面见贵族的礼节行完礼之后，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领主大人，请允许我提出一个无礼的恳求，我想与您的那位炼金师当面谈谈！”
“炼金师？”哈维失笑道，“哪里来的炼金师，直到今日，我的领地里，就只有你这位初来乍到的炼金师啊？”
他抬手让侍者端来两杯温热的果茶，态度温和的解释道：“正是因为缺乏像你这样的炼金人才，我才会跟探秘会的两位先生达成协议，让他们替我引荐你来到这里。”
克里斯端着茶杯当场愣住，从怀里快速掏出那张被他反复阅读得皱巴巴的纸条，磕磕巴巴的问道：“您是说……是说，这张纸条上提到的炼金义体移植，都是您自己做到的？”
他这才抬起头仔细观察这位与自己年纪相近，外表显得清瘦文弱的拓荒领主，发现对方面色苍白，瘦削又带着浓浓书卷气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瞳中密布着淡淡的红色血丝，看起来虚弱又疲惫。
“您……您是施法者？”克里斯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您是研究型施法者？”
哈维笑眯眯的点头，“不错，我是一名学院派的正统施法者，不过对炼金术颇感兴趣，在这方面的确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建树……”
克里斯立刻起身，重新向哈维致以施法者之间区分上下位阶的古巫师礼，低声道：“如果您是指成功完成活体炼金移植实验，也叫微不足道的建树的话，像我这样的初阶炼金师，简直是猪猡都不如的废物了。”
雇佣自己的领主同时也是一名深谙炼金之道的施法者，这让克里斯顿时为难起来，不知道还该不该开口，跟对方讨论和寻求活体炼金移植的实验细节和成功奥秘。
虽然炼金师群体并不像传统施法者那样，门阀派系观念极重，但涉及这种超前的高阶炼金秘法和相关知识，绝大部分人还是不会轻易舍得与同行分享的。
哈维却立刻看出了他的犹疑神态，主动开口道：“你想弄清楚，我是如何实现完美的活体炼金移植实验的，对吗？”
“既然你已经与我签订了守密契约，并且同意无偿为我工作五年，我愿意向你分享这方面的知识……”
他笑着摆摆手，先制止了克里斯一脸狂喜的想要再次起身行礼的举动。
“在跟你详细交流炼金实验前，我想先让你见见我的两位助手，也许等你亲眼见过他们之后，你会改变想法，不再对区区义体移植的技术感兴趣……”
哈维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按动座椅旁的炼金呼叫装置，清脆的模拟铜铃声响过后，城堡大厅的门口和通往二层楼的楼梯拐角处，同时传来两道沉重的脚步声。
克里斯左顾右盼，顿时看到两具浑身闪耀着金属光泽，躯体散发着浓浓机械美感的炼金义体，同时向他快步走来。
眼眶中闪耀着深红晶体光泽的那具炼金义体，停在克里斯面前，突兀的发出略带金属摩擦声的话语，“欢迎你，来自南境的年轻炼金师，我是哈维大人的首席顾问，阿斯达伦……”
同样站在身侧的另一具义体也跟着发声，“你好，炼金师先生，我是哈维大人的领地行政总管，你叫我莱纳就行。”
克里斯刷的一下从高背椅上滑到地面，双膝跪地一脸极度惊恐的表情，“奇迹在上！这……这……这是，这是灵魂……灵魂造物！”
哈维属实是没想到将对方吓成这样，连忙亲自起身去搀扶，口中解释道：“不错，我就是想告诉你，除了义体移植之外，其实我已经成功的实现了将智慧生物的灵魂，向炼金造物转移的重要实验……”
他一面说一面拉扯滑跪瘫软在地上的年轻炼金师，用力扯了一把发现根本纹丝不动，低头看去才发现对方早就双眼翻白，当场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