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刹不住车的骑士和侍从,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二连三地栽进同一个死亡深坑,或者撞在前方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上,引发更惨烈的挤压和践踏。
第二条壕沟瞬间变成了一个翻滚着钢铁、血肉和死亡的绞肉机。
“就是现在,给老子捅!”
伦纳特的眼睛血红,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第一个猛地探出大半个身子,双手紧握长戟,对着壕沟里一个正在挣扎着想从尖刺上爬起来,浑身是血的雷泰利亚骑士,狠狠捅了下去。
锋利的戟尖带着巨大的力量,轻易地刺穿了骑士肩甲与胸甲之间的缝隙,深深扎进了他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顺着戟杆喷涌而出,那骑士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
“杀!”
“捅死他们!”
“为了巴格尼亚和王子!”
伦纳特的行动如同点燃了导火索,他身后的长戟兵们也纷纷怒吼着,从胸墙后探出身躯,将手中两米五长的步兵戟,如同毒蛇般狠狠刺向壕沟里那些挣扎、哀嚎,或是试图从两米深壕沟内攀爬出来的雷泰利亚人。
锋利的戟尖刺入肉体、穿透皮甲、扎进板甲缝隙的声音此起彼伏,长戟兵们的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壕沟里瞬间变成了长戟的屠宰,巴格尼亚的士兵居高临下,用长戟无情地收割着下面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敌人。
有人被刺穿胸膛,有人被扎穿大腿钉在地上,有人被直接捅穿了面甲,惨叫声、咒骂声、金属碰撞声、血肉撕裂声混杂在一起,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在这个绝望的环境中,即便有穿着精工订制板甲的骑士老爷剑术超凡脱俗,也没办法用一把长剑挡住从三个方向同时捅过来的长戟。
“别让他们爬上来,捅,给老子往死里捅!”
伦纳特一边怒吼,一边奋力拔出插在尸体上的长戟,带出一大串血沫和碎肉,又毫不犹豫地刺向另一个试图抓住壕沟边缘泥土向上攀爬的侍从。
那侍从惊恐的眼神瞬间凝固,被长戟贯穿了胸口后,惨叫着跌回沟底。
然而,雷泰利亚人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弩箭破空声和火绳枪的爆鸣再次响起,那些在后方和两侧豁出性命掩护的雷泰利亚弩手和火绳枪兵,看到自己的骑士和同伴在壕沟里被肆意屠杀,眼睛都红了。
他们不顾自身惨重的伤亡,疯狂地将箭矢和铅弹射向胸墙上方那些探出身子的长戟兵。
“呃啊……”
伦纳特身边不远处,一个正奋力将长戟捅下去的年轻士兵,身体猛地一颤,一支弩箭精准地射穿了他没有面甲防护的脸颊,从另一侧穿出。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手中的长戟脱手,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噗!”
边上的另一个士兵被火绳枪的铅弹打中了肩膀,胸甲被击穿,鲜血汩汩流出,他痛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手中的长戟也歪倒在一边。
“医疗兵,医疗兵!”
“小心冷箭,低头!”
伦纳特目眦欲裂,对着士兵们嘶吼,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他猛地缩回身子,躲过一支擦着头盔飞过的弩箭,又立刻探出去,将长戟狠狠扎进一个试图用长剑格挡的骑士手臂,将其钉在沟壁上。
这是一场血腥的拉锯。
巴格尼亚的长戟兵在疯狂地向下捅刺,收割着壕沟里的生命,同时自己也暴露在雷泰利亚人拼死的远程火力下,不断有人中箭、中弹倒下。
在胸墙的后方,开始出现伤亡者的呻吟和同伴悲愤的呼喊。
但没有人退缩!在伦纳特那如同疯虎般的带领下,长戟兵们咬着牙,红着眼,无视身边倒下的战友,无视飞来的箭矢铅弹,只是机械地、凶狠地重复着刺出的动作。
壕沟里的惨叫声渐渐变得稀疏,但沟底的血水却已经积成了暗红色的小洼。
伦纳特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混合着流进他的眼睛,让他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他抹了一把脸,再次举起沾满碎肉和血浆的长戟,准备刺向沟底最后一个还在抽搐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更远处被撕开的另一个缺口,又有新的雷泰利亚步兵,正扛着简陋的梯子和木板,冒着炮火和枪弹,嚎叫着冲上来,试图填平那吞噬了无数骑士的死亡壕沟……
……
骑着马的雷泰利亚人在发疯般的攻打南边的海格兰德兵团方向,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五门巨大的射石炮被敌人的炮兵奋力推上前,准备抵近开火。
磐石高地上的攻城重炮们此刻并没有空,无法对南边的雷泰利亚人开炮。
无法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米尼西亚人从东边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塞巴王子的威胁,也可能是发现了巴格尼亚人的危险,在这一波进攻中,米尼西亚人也是下了血本,不仅一次性投入了五千人的步兵,在步兵当中,还有三十余门口径大小不一的青铜火炮。
为了应对这些米尼西亚步兵,以及混在人群中的火炮,克里斯的攻城重炮团不得不优先针对这些敌人,无暇调转炮口、调整炮位,去应对南边的敌人。
所以,南边的海格兰德兵团,只有野战炮团可以参战,提供火力支援。
而雷泰利亚人大后方,那五门需要八到十头健牛拖拽、无比明显的射石炮,是野战炮的重点关注对象。
因此,暂时的,海格兰德的士兵们失去了野战火炮的支援。
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没有野战炮,他们还有虎蹲炮这种轻型步兵炮的存在。
海格兰德的每一个步兵连,不管是长戟兵连,还是火枪兵连,一个连最少都会配备两门虎蹲炮,可以轮番开火,保持火力的持续性。
这导致了雷泰利亚的骑士们奋力将前面的三道拒马铁丝网拉开,跳进壕沟内与长戟兵们绞肉的时候,后面负责火力支援的雷泰利亚弓弩手们真的是用命在援助前线的骑士老爷。
强弩和火炮对射,哪怕这个火炮只是小炮,打起来也是拿着弓弩的人吃亏啊。
即便如此,雷泰利亚的骑士老爷依然靠着身上的板甲、杰出的武艺,以及发情犀牛般的顽强战斗意志,用尸体在壕沟内堆叠出了能让他们爬上去的阶梯。
一旦爬上壕沟,跳进胸墙后面了,巴格尼亚的长戟兵们就顶不住雷泰利亚骑士老爷的冲击了。
虽然他们人数稀少,并且为了攀爬壕沟,除了一把手半剑之外,他们都没有携带任何的长兵器。
可是,骑士老爷从小习武,凭借着身上的精工盔甲,还有手中能削铁如泥的祖传宝剑,他们还是以少敌多,硬生生在长戟兵的包围中坚持到了后面侍从们踩着木板越过壕沟的援助。
海格兰德兵团并未能顶住雷泰利亚人的第一波冲击,第一道壕沟、铁丝网防线很快就被占领了一段。
后方观察战况的狄拉克侯爵发现情况后,他立刻让人吹响了撤退的哨声,命令试图发起反冲锋的长戟兵们掩护着火枪手们后退,退到第二道防线。
成功拿下敌人第一道防线的骑士老爷很高兴,但是他们并未能高兴太久,就发现为了拿下这道防线,己方付出的代价有点惨重,死在壕沟内的骑士和侍从人数有点多。
其次,本应该推到前线,用沉闷炮声和石头炮弹支援自己的五门射石炮,都因为牵引的牛马被打死,全都停在了半路上,没有一门在五百米范围内。
即便是骑士精神入脑的骑士老爷,也会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己方的情况不太妙。
然而,即便如此,雷泰利亚的骑士脑子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在稍作歇息、休整,在后面援军还没有赶过来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再一次骑上战马,向着一百米外的巴格尼亚第二道防线发起冲锋。
因为,他们在短暂的观察中发现,敌人的防线不多,也就两道而已,巴格尼亚人再怎么精通工事,在只有两天时间的情况下,后者也修建不出太多的土木工事。
然后,这些骑马,还没来得及冲刺起来的老爷们,就被早就做好准备的三斤、六斤野战炮在这无遮无拦的空地上,打了一个爽。
“开火,开火!!!”
在距离雷泰利亚人不到两百米远的炮位上,脸上抹着油污、眼神却异常亢奋的狂砍一条街,一脚踹开碍事的炮架挡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劈了叉。
“清膛,装药,他妈的快点,把那群傻逼打烂!”
火炮的“清膛手”是一个叫“扳手”的玩家,他动作快得像鬼魅,能冒着滚烫炮管散发出的灼人热浪工作。
他抄起沾水的长杆炮刷,狠狠捅进还在冒烟的炮膛,“嗤啦”一声,在白气蒸腾中,就简单粗暴地清理掉残留的火星和残渣。
狂砍一条街的炮组配合很默契,动作也很快,在清膛手抽出炮刷的下一瞬间,装填手“药罐”已经把用油纸包好的标准发射药包塞进了炮口。
“实心弹!”
狂砍一条街的吼声没停,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烟尘中出现的阵型依旧密密麻麻、气势汹汹的雷泰利亚骑士集群。
敌我双方的距离太近了,狂砍一条街现在甚至能看到那些骑士的面甲形状。
炮弹手“秤砣”早已抱着冰冷的、三斤重的实心铁球在旁待命。
装填手刚退开,他就一个箭步上前,将沉重的铁疙瘩顺着炮膛滑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咚”声。
“捣实!”
狂砍一条街的命令简洁到极致,副炮长“榔头”抄起又粗又重的推弹杆,用尽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闷哼,将炮弹和药包狠狠怼到炮膛底部。
动作必须快、准、狠,因为现在时间就是炮弹,就是军功和声望。
即便在这个过程中,有几发箭矢和铅弹落在炮位附近,甚至狂砍一条街都中弹,在闷哼中后退了两步,那些正在工作中的玩家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死了没有?
没死,那就继续,打炮要紧。
第一发!
“点火!”
狂砍一条街根本没看炮口指向哪里,一百米的距离,骑士集群冲锋的宽度,闭着眼睛打都能蒙中,他只需要确保炮口的大致方向朝着烟尘最浓、马蹄声最响的地方即可。
他亲自将烧红的铁钎猛地戳向炮尾的火门。
“轰!”
炮口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和浓密的硝烟,炮身猛地后坐,不算很沉重的钢制炮架发出抗议的尖叫声。
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飞跃了前面胸墙后的己方长戟兵和火枪兵的头顶,瞬间消失在敌人扬起的烟尘中。
在开火的下一秒,冲锋的骑士集群侧面,一个倒霉的骑士连人带马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上半身瞬间消失,巨大的动能将旁边的两匹战马也带得人仰马翻。
“清膛……快,别停!”
狂砍一条街的吼声在炮声余韵中炸响,自己则丢下铁钎扑到炮尾,用尽吃奶的力气,双臂肌肉虬结,硬生生将因后坐力而移位不少的炮身,凭感觉猛地往回推了一把,让炮口大致对准了敌人的冲锋方向。
现在没时间精确瞄准了,在最短时间内,把火炮打响最重要。
第二发!
扳手的炮刷带着水汽再次捅入药罐的药包紧随其后,秤砣的炮弹滑入,榔头的推弹杆发出“嘿哟”的发力声。
“点火!”
“轰!”
又一发炮弹呼啸而出,这次打在了冲锋集群稍前的位置,没有直接命中密集人群,但砸在地上溅起的泥土碎石如同霰弹般横扫,将两匹冲锋中的战马打得嘶鸣翻滚,绊倒了后面的骑士。
第三发!
“清膛……装药……装弹……捣实!”
整个炮组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动作流畅得令人窒息,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布衣,脸上全是黑灰。
因为极速射的缘故,没有散热时间的炮管,此时已经烫得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热浪。
“点火!”
“轰……”
这一炮歪了点,炮弹打在了骑士冲锋路径的边缘,只扫倒了一个侍从骑兵。
狂砍一条街看都没看战果,他嘶吼道。
“妈的,推回来点,再快点,他们已经在清理铁丝网!”
第四发!
在如此极限的操作下,狂砍一条街炮组的失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扳手清膛时湿麻布碰到了滚烫的炮膛内壁,“嗤啦”一声冒起更大的白烟,稍微耽搁了一秒,秤砣塞炮弹时手被烫了一下,动作一滞。
“快点,磨蹭什么!”
狂砍一条街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