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拉克上将已经派人在海格兰德内进行戒备和清缴,然而成效不大,也没抓住几个叛徒,这事情里面肯定有人掩护了他们。
“咚……”
第四声炮声。
狄拉克上将停下鹅毛笔,他再次倾听了一下窗外的动静,从士兵的大呼小叫中,他得知敌人打过来的石头炮弹打进了城里面了,大概是落在某座民房内了。
“呵,愿那些支持共和国的市民可以长寿。”
狄拉克讽刺的祝福着他们,然后继续趴在书桌上,瞪大自己的老花眼,写写画画。
海格兰德是一座坚城,它的城墙约摸高十二米,底部四点八米渐次收窄至顶部二点五米,采用“三明治“结构,无比的厚实。
即便被共和国的三十二门臼炮狂轰滥炸了五天,也就东部的城墙崩了两个口子,平均高度降低到了十一米而已,城墙上的炮台没有损坏,两门城防大炮还能开火。
至于城市内的守卫,排除掉不可靠的民兵部队,狄拉克原本的西索兵团都是旧王国时代的常备兵,原本番号为第五步团,都是久经训练的职业士兵,守城肯定是没问题的。
城市没问题,守卫没问题,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狄拉克现在如此郁闷的心情呢?
那些心向共和的小市民、富人其实对于狄拉克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们没有武力,并且在海格兰德之内,也绝不可能是大多数。
要细究的话,其实也就那么几个海格兰德内的大富豪和他们的走狗可能有问题而已,其他的市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关注什么狗屁共和、议会。
因为这些制度,一看就知道不是给普通人准备的。
拿着刀子的狄拉克为什么不对他们动手?
他在等,等这些人全部跳出来的时候。
狄拉克虽然知道大概的反贼都有哪些人,但是这终究是猜测,现在动手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狄拉克在等更多。
除了城内不安稳之外,复国军更后面的大后方也有幺蛾子发生。
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议会派成员,在前沿防线被突破后,他们就往波西米亚帝国境内跑了,并且他们还为自己这样可耻的行为,美其名曰“寻找援军”。
波西米亚帝国的使者倒是很快来到了海格兰德,但是也很快给狄拉克开出了一个他无法接受的消息和条件。
弗劳尔.林在内亚马与某位公主相爱了,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订婚,使者希望狄拉克伯爵可以继续支持弗劳尔大王子,以及他的后代继承巴格尼亚的王位。
波西米亚帝国的怀阿特大帝的目的,再显而易见不过了……他这是准备让大王子当离线国王,然后用他和所谓公主生下的后代来操控巴格尼亚王国啊。
然后等到时机合适了,那自然而然的就是王国合并入帝国当中,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样的套路,狄拉克可太清楚了,所以,他拒绝了使者的条件。
虽然使者暗示,狄拉克的伯爵职位,应该适当的往上走一走,成为侯爵,甚至公爵都有可能。
但是狄拉克依然不为所动。
巴格尼亚王国的建立,也是有西索家族的一部分功劳,王国没了,那他还是西索伯爵?
西索家族的荣誉和传承,还能存在!?
狄拉克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凌乱的痕迹,他抬起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的战场。炮火的硝烟在晨光中弥漫,仿佛是命运的迷雾,笼罩着海格兰德的未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懑,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情绪中的时候。
就在这时,门外面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和随后响起的敲门声,副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长官,长官,好消息啊!”
“进来!”
“咔嚓……”
“什么好消息?”
“援军,来自克里斯王子的援军,他们带来了好多的武器装备!”
副官的喜悦跃于脸上。
“援军?”
狄拉克的眉头微微舒展,但是也有些困惑,克里斯王子那边什么情况,他比旁人更加了解,根据他的判断,这个时候王子应该还在和共和国第三步兵团交战才对,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精力派人来支援自己。
会不会有问题?
“具体什么情况。”
“克里斯王子派来了一支车队,他们现在已经抵达了五公里外的多兰堡,驻守多兰堡的马库男爵派信使过来,口头告知我,他们带来充足的火药、火枪、盔甲和长戟,以及大量的军用物资。”
说到这里,副官的笑脸收拢了起来。
“但是在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克里斯王子的人并不多,他们只带来物资,并没有带来可以与共和国军交战的军队。”
“这很正常,克里斯王子并没有太多的士兵,如果他们有很多人,这才会有问题……安排部队前去接应和验真其真实身份……如果没有问题,我需要那些物资尽快运入城内。”
说到这里,狄拉克一把将已经快要写完的书信撕碎。
看样子,自己不必等待下去了,内鬼清理计划需要提前发动。
第160章 乱世人如草芥
战争是残酷的。
希拉镇的多兰第一次确实的意识到自己在书本上所看到的这句话的具体意思。
出生在希拉镇上的多兰.艾尔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当他从米尼西亚王国的国立大学毕业,并回到家乡不久后,年仅三十的他就成为了一名在巴格尼亚王国境内有名的学者,兼诗人。
当王国被推翻,国家要变成共和制的时候,多兰是欢欣鼓舞的。
多兰认真的了解过革命党所说的共和制度,他相信,共和制将带来自由与平等,结束贵族对权力的垄断。
多兰曾在自己的诗篇中歌颂这一变革,认为这是历史的必然,是人民觉醒的象征,共和可以让知识与智慧不再局限于贵族阶层,而是能够惠及每一个人。
他满心期待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一个更加公平、自由的时代。
然而,多兰并不清楚,大多数时候,自由其实与免费是同样的。
革命的爆发突然且猛烈,老国王一下子就被赶跑了,预料中的内战并没有爆发,这更让多兰认为共和制的先进性。
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让多兰感觉到不太妙了。
首先是作为革命的发起者,兼革命党的党首--卡拉先生突然间因为疾病而暴毙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多兰没听说过的人上台,当了议会长。
然后在后面所发生的议会选举,投票区的划分,议员候选人的出现等等一系列事情当中,多兰就渐渐意识到了,王国的旧贵族们正在借皮上台,成为共和国的合法统治者。
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在共和国的首都——沃特拉德诺伊,掀起了大规模的游行,抗议共和果实被窃取,抗议卡拉先生的死亡,甚至还要罢工,组织革命卫队。
亦如当时他们发起游行、罢市,然后拿起武器冲入王宫,把把国王给赶走那样。
多兰先生本应该也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因为当年赶走国王的活动中,他就参与其中,并且还组织起了一队市民弩手,在进攻王宫的过程中,提供了有力的掩护。
但是很不幸,当天他发烧了,病情很重,重到多兰卧床不起,无力参加武装游行。
然后,这一次武装游行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成功,甚至参与者就在沃特拉德诺伊的大街上,遭到了共和国军队的残酷镇压和屠杀。
没人知道在游行中死了多少人,只是当治愈后的多兰走在游行的大街上时,他依然可以时不时的,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找到凝固的黑色血痕。
当多兰试图向大街的居民隐晦的询问相关消息时,他得到的是宪兵的逮捕。
多兰被关进那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关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直到他的好友拿着钱把多兰赎出来后,这位曾经意气风发、强壮且英俊的学者,已经变成了一具会呼吸的骷髅。
就差一点,多兰就死在了牢狱当中。
没有人折磨多兰,因为抓捕他的人并没有证据证明这名诗人是一名反共和国的罪犯,他那即将死亡的原因,只是因为所居住的恶劣环境和狗都吃不下去的恶劣食物而已。
牢房狭窄且潮湿阴冷,多兰只能像一条狗那样卷缩在角落里冷得瑟瑟发抖,他一天只有一碗污水,一块拳头大小的黑面包可以吃。
饿不死,却也活不了。
当多兰重见天日的时候,他对巴格尼亚共和国就完全死心了,因为在牢狱里,多兰想清楚了。
所谓的革命,并没有真正的发起,以前的、现在的巴格尼亚也没有革命的土壤,革命党的根子,从一开始就是歪的,因为它并没有掌控属于自己的武力。
革命的成功,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刻意纵容、引导的结果。
心灰意冷的多兰先生回到自己的家乡……希拉小镇,开始自己的隐居生活。
然而,就在多兰的身体渐渐恢复的时候,更大的人祸爆发了。
首先是复国军的出现,巴格尼亚开始内战,本来就不低的税务可以节节攀升,土地兼并,强拉壮丁。
如果不是多兰在本地是一个体面人,艾尔家族更是希拉小镇地头蛇的话,年仅三十岁的他,也是属于被征兵的对象。
不,事实上,多兰已经收到了征兵信,只是他的父亲找了一个人,用钱购买后者顶替了儿子去服兵役而已。
这样的事情,让多兰更加的痛苦不堪。
直到共和国第三步兵团路过希拉小镇后,多兰就不痛苦了……原因很简单,大兵把他家里的粮食,包括藏在地窖里的储备粮全都拉走了,他已经没空想太多的事情。
因为他饿着肚子呢。
在战争年代,小镇地头蛇家族也没有余粮啊!
大兵手里的刀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可不会给你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后,就在今天,现在外面再次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
“大兵,大兵来了!”
当几个在镇子外挖野菜的农妇尖叫着跑回来时,整个希拉小镇瞬间陷入了混乱。
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走相告,街道上弥漫着恐惧的气息。
多兰站在自家别墅二楼的窗前,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和逐渐逼近的马蹄声,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他很清楚,无论是复国军还是共和国的军队,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快,快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
多兰的父亲在一楼大声呼喊着,指挥着家中的仆人将金银细软和一些珍贵的书籍藏进地下室的隐秘角落。
多兰却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经历了牢狱之灾和连番的战乱,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对这片土地深深的无奈。
“多兰,你还在楼上干什么?快下来帮忙!”
父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回过神来,走下一楼,机械地开始帮忙搬运东西,然而,他的心中却明白,这些举动不过是徒劳。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财富和知识都无法成为庇护所。
不久,镇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显然是那些不速之客已经抵达。
多兰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一群没有盔甲,身着破烂的、黄白色被染成斑驳黑灰色军装的人涌入小镇,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饥饿,眼神中却透着贪婪和凶狠。
这些人大概是流窜的散兵游勇,既不属于复国军,也不属于共和国的正规军,他们只是为了生存而四处掠夺。
“他们要做什么?”
多兰的父亲紧张地问。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抢些粮食,搜刮些财物。”
多兰冷冷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
“那我们怎么办?”
母亲在一旁惊慌失措地问道。
“能怎么办?只能祈祷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
多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地下室,准备将一些重要的东西再检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