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狩猎法则 第317节

  他的言语的确切中要害,克雷顿不禁舔着嘴唇,而诺里斯的瞳孔则有些偏移。

  “你们都有家人,是吧?”阿尔伯特不确定地问。

  “咳嗯,两个女人”克雷顿说,声音从含糊变得清晰:“我不是说女人不够聪明,只要接受了教育,谁都可以变得聪明,但她们在这件事上没法帮到我什么。我兄长的遗孀呢,她是一个忠实的白教徒,信仰这个东西让她不去考虑这些问题。”

  “而她的女儿,我的侄女呢,则是个奇怪的小家伙.”他停顿了一下,描述那个女孩:“她实际上和我有些像,非常具有冒险精神。我们就像两个赌徒,假如自己离不开赌场,却还要劝对方不要赌,这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他说完,诺里斯也看不出悲喜地开口:“正是我的家人将我推动到这一步。现在让我们回归正题吧。”

  阿尔伯特握着咖啡杯用了点时间斟酌,左右这里没有其他听众,他便自由询问他们关于宗教的印象。

  “我先声明我自己的情况,我相信天父的存在,并且我认为他只在我的生前和死后出现,所以我平时不考虑和他见面时要说什么。”

  “我相信有那么一位创世神存在,但我觉得他不管事。”克雷顿说。“至于白教,我觉得他们只是一群特别的巫师罢了。”

  阿尔伯特反而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巫师?”

  克雷顿搓着手指:“就是奇迹、灵修、心灵之光.”

  白教其实一直没有对普通人隐瞒这些东西,甚至可以说在努力宣传,务必要让他们看到这些东西。只是因为缺乏天赋和灵感,普通人要做足准备,用冥想和香薰放大自己的精神感官才能勉强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阿尔伯特没有体验过这些东西,他茫然以对。

  诺里斯身前的盘子里放着块夹厚牛肉的三明治,还有两根熏香肠,它们至今完好无损:“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神明和宿命都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那么也许你会愿意多做些好事,好在死后换取回报。”克雷顿的三明治在不断消失。

  “我试过,但无论如何都会伤害到别人,所以我才相信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也许你可以详细讲讲这件事。”

  “我只能说万里挑一的高尚者在遇到这样的困境时也要面露愁容,不知道何为正确,而像我这样的人更是要不知所措。”

  克雷顿已经结束战斗,他用咖啡清洗了喉咙:“别这样,诺里斯,你的嘴巴不是租来的,不要吝惜说话,”

  诺里斯的表情鲜活了些:“狗屎!克雷顿,你非得听我的伤心事吗?”

  “如果和我们现在的话题有关,那我就非听不可。”

  黑发的大富翁叹了口气:“好吧,那我现在举个简单的例子,倘若你们现在在沙漠里看到两个快要渴死的人,而你们随身携带的水只够救活其中的一个,那么你们会怎样选择?”

  “我认识的那一个。”克雷顿回答得毫不犹豫。“如果我都不认识,那我就把水平分给他们,让他们能再坚持一会儿,没准他们再多走一点路,就能看到另一个带着水的人。”

  阿尔伯特则更慎重一些:“我想我会审视他们的生平,再选择让更好的人活下来。”

  “那么你呢,你怎么选?”克雷顿问出题人。

  “看来我们的想法都不一样。”诺里斯这次的叹气蕴含更多情绪:“我只知道他们同样可怜,生存需求同样迫在眉睫,而我能做到的事却十分有限。”

  “从你们的角度来看,这是在选择让谁活下去,但对我来说,就是在选择让谁死。”

  “而无论我是否做出选择,都至少会有一个人死去,假使我视而不见,他们就都会死,我没有动手,是自然杀了他们。那么,当这种事在我面前反复出现,而作为一个卑微的个体难以影响大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逝去,我的心灵自然也会开始麻木,笃信一些你们可能不相信的事物存在。”

  “你把自己放的太高了。”克雷顿说,他绝不同意这种看法:“我们不是救世主,拯救他人不是我们的义务。”

  如果说有谁要为这个社会负责,那就只有收税的那群家伙。

  诺里斯点点头:“是的,所以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即使我不处于这个位置,也会有别人来占据这个位置,然后发生同样的事,继续选择,或者忽视。生物学管这个位置叫什么?我记得它有个特别的名称。”

  “生态位。”克雷顿回答。

  “不错,既然如此,我就该学会忽视,顺从这也许是自然,也许是宿命的存在,享受自己有限的人生。”

第411章 深思熟虑

  “不过,老朋友,你的选择倒让我有些吃惊。当这两个缺水的人都是陌生人时,你似乎并不打算解决问题,即使在最极端和紧迫的情况下,你也不会说‘我要确保某个人先活下来’,这让我有些想不通。”诺里斯言语中所指的就是克雷顿平分水的选择。

  “既然我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就是公平最重要。”克雷顿严肃地说。

  如果他没有说前半句,效果可能会更好,但他还是说了,而其余两人都不觉得奇怪。

  克雷顿的发音短促果断,毫无犹豫,证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并且不打算为自己重视私情的性格遮遮掩掩。

  诺里斯捏住勺子末端搅拌咖啡,刚刚投放进去的砂糖已经没入深色液体的底部消失不见:“但所有的水只够一个人饮用,平分资源可能会让他们都死掉。”

  “那和我无关,我已经向陌生人分享了我的水,难道这比袖手旁观更可耻?既然要让命运决定人的死活,那不妨让它同时考验两个人,让他们去赌自己还有足够的体力去找新的水源。”

  “你好像不喜欢命运这种说法?”

  克雷顿坦然道:“不错,我通常不和人讨论这个东西。因为一旦我们想起它,思考它,试图掌控它,我们就已经落入陷阱了。”

  “我并不忌讳什么,但我厌恶将事情归结于命运。而同时,我也不寻求什么先知预言的指导,倘若有人告诉我自己有预知未来的本领,哪怕此人真有这样的本事,占卜百发百中,我也只会敬而远之。因为如果未来已经界定,我自然做什么也于事无补,而若是未来可以改变,其方法必然会要求我不顺从原先既定的想法做事,这也会让我非常不痛快。”

  “再者,我以为哭和笑都该在合适的时候发生,它们不该是有预谋的,而用所谓的命中注定来解释世界会将这些真挚的感情破坏,使得一切都显得虚伪。既然如此,我宁可吃一些苦头,也不妨给生活保留一点惊喜。”

  诺里斯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看向唯一的外人。

  “阿尔伯特先生,您怎么看?”

  “我觉得这道理也不假,我们的想法都未必错误,不过即使是正确也各有区别,只看我们更看重‘正确’的哪一面。”

  阿尔伯特的态度堪称模棱两可,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这个问题本来就刻意将人置于两难之间,一般人怎么回答都不会觉得舒服,而要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才是最正确,难免会变成对他人观点的批评。

  诺里斯低下头,看杯子里的水面倒影:“至少我们都凭借这个问题明确自己的想法。人越是经历选择,越是能通过这些结果明白自己的本性。就像是雕刻家苦心雕琢石料,去除多余,他也许在落凿时会左右犹豫,但最终还是将那个最符合心意、契合灵魂的形状展现出来。”

  “因为本性不可改变,所以宿命也是如此,它正是依附本性而诞生的。”

  “先生,您太多愁善感了。”阿尔伯特警长说,他发自内心不认同这种做法:“这样的考验一个人在一生中遇到两三次便足以,而即使有超过,也不值得深思。我是说,既然不可改变,那还想它干嘛呢?还有很多可以改变的事正等着我们处理啊。”

  “你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一个.”诺里斯顿了下:“警察。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法律,它们正是在无数两难的选择中不断细化,以便适用于现实中的各种情况,倘若不思考,是绝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事的。”

  阿尔伯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克雷顿低声提醒诺里斯:“首先,我们得让警察能够执行法律,他们现在薪水比我在军队刷马时还低,而且还没有枪和盔甲。”

  没有钱也没有荣誉,这就是皇家警察的现状。

  听到他的提醒,诺里斯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看来我们还是实际一点比较好。”克雷顿恢复了正常音量。

  诺里斯很快恢复了冷静。

  “到今年夏天之前,政府会增加拨款的,每个警员都会有一套齐全的装备。”

  阿尔伯特和同事聊天时的猜想被证实了,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和旁边这位先生一句话的功劳,这让他心情复杂。

  “你自己出这份钱?”克雷顿问。

  “是整个圣心友爱会——你可以理解为就是为这座城市纳税最多的那批人。我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克雷顿叹了口气,不是为了诺里斯。

  “魏奥底最有名望的三大家族的掌舵者应该就是你们的首领吧?”

  “并不,每个圣心友爱会的成员都是平等的,每逢大事,我们都会用投票来决定。”诺里斯抬起杯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有外人在场,他说话又变得文绉绉的:“不过这种小事只要随便说一声就好,它并不费多少钱。”

  一把结实耐用的手枪价格大概在七镑左右,盔甲则更便宜,警察至多穿一块胸甲,武装全城的警察也用不了五千镑,这对他这个级别的商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阿尔伯特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似乎该抨击什么,但又觉得现在不是适合的场合。

  “我好像知道你的身份了。”克雷顿笑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商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大鱼吃小鱼,根本不存在什么平等关系。诺里斯不需要说假话,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护了一下组织成员的关系。

  诺里斯显然是处于在捕食者的地位,所以才需要这么说。

  血秘传、翼蛇、奥兰斯特,三个词汇立刻在克雷顿的脑海里结合起来。

  “大人物,你居然还真敢和我一起出门,也不带保镖,真是不怕有人刺杀你。”

  诺里斯放下杯子扶住额头:“狗屎!我就知道你还在想这个问题。别纠结它了,就算你猜中了也别提起。说也别说!我好不容易从工作中挣脱出来,可不想连休息时间都要被这个身份占用。”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且,别把我想得太弱了,至少这会儿,你可撂不倒我。”

  克雷顿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下去。

  他刚刚冒出来比试的想法,但食用同类导致的诅咒过量让他正充满嗜血欲望,只是因为其他的感情占据上风所以才暂时平静,如果他们要现在比试一番,也许他会收不住手。

  因为他们刚才聊起的内容,阿尔伯特新开发了一个话题。

  “最近有一个自称先知的女人时常带着一群外地来的武装人员在东区和南区游荡,她的名字叫阿比盖尔,也许你们该注意一下,我担心她会和陶顿来的邪教有关。”

  “外地来的武装人员?这算是违法了吧?”克雷顿问诺里斯,假装自己还是个遵纪守法的王国公民。

  持枪证分两种,一种是军队发放,效果在全国通用,克雷顿自己就属于这一种。另一种则只在发放地有效,去别的区域需要再做申请,前提条件是需要在当地拥有资产。

  诺里斯点头:“绝对违法了,不过我知道这个女先知是谁,她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你怎么知道?”阿尔伯特的语气终于强硬起来。

  “一些人担心女先知阿比盖尔会暴露自己的秘密,所以经常出现刺杀她的事件。那些武装人员其实是她的新客户派来的,他们预约了占卜,但还没有轮到自己。于是派人来保护阿比盖尔,免得她在为自己占卜前死掉。因为他们的命令,那些枪手不会额外惹事。”

  “但我听说她给铁路大王杰里米·巴斯贝也服务过,接着他就变得反常,连下议院议员候选人的身份都推掉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那是他自己的原因。”诺里斯轻描淡写地说。

  “你们认识?”克雷顿问。

  “不算熟。”

  “哼——”克雷顿点起一支烟,但只是夹在指间,没有去吸,其他两人都盯着他,

  “怎么了?你看起来愁得不得了。”诺里斯说。

  “没什么,只是感觉恰好到了一个你所说的需要深思的时刻。”

  “可我们刚才并没有说什么值得深思的话啊。”

  “是杰里米·巴斯贝。”克雷顿坦诚道:“一个富豪如果不愿安然度日,而是想要再进一步,那无非就是选择权力和真正的力量这两条路。他拒绝了权力,却参与到组织近卫这件没好处的事上,然后又抽身而走,这点非常的奇怪。”

  “这没什么好揣测的,现实的复杂程度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也许还有别的原因让他选择这么做。”诺里斯看着他:“就像某人面对权力的邀约却借口推辞一样,我现在倒也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好他就在这里。”

  “你”克雷顿睁大眼睛。

  此时阿尔伯特也意识到谁是诺里斯口中的主角,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第412章 论代价

  在罗伦战争结束后,女王曾邀请克雷顿入宫一唔,但被他托病拒绝。

  去年,他才在一位神秘人口中得知了那次邀请的目的是举行分封贵族的授剑仪式。不过,在当时面临邀请时,他就已经对真相隐约有所察觉,所以才拒绝。

  成为贵族固然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但当克雷顿接到那份请柬时,他忽然又记起了从友人伤口流出的血的颜色。

  那么多的年轻人,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失去生命,鲜血永远渗入异国他乡的土地。

  许多优秀的人本该在这个世上大放光彩,但战争之后再去追溯他们的名姓,只能看到大片无人问津的墓地。克雷顿无论如何没法心安理得地去享受他们用性命换来的名利,他的个性不容许他在这件事上妥协。

  于是在宫廷的大门前,克雷顿的脚步收了回去。

  克雷顿一直将它埋藏心底,只对某个神秘存在透露过,没有想过会在诺里斯口中出现这桩陈年往事。

  这不可能是幽灵泄露的,它们只能泄露死人的秘密。

  但克雷顿还是询问了诺里斯。

  “你不是收买了哪个幽灵吧?如果我们想得是同一件事——那件事我可没有告诉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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