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了逃离崩溃的海兰帝国，我付出了太多代价，剑咏狮铠算是过去的我硕果仅存的‘遗产’了。”
“遗产……”罗恩表情古怪，“一个活人这么说自己总觉得很奇怪。”
“如果伱们种族也能活七八百年就不会这么觉得，”吉莲尼丝看了看旁边那架为罗恩准备好的马车，“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吧，去车上谈？”
“你要是害怕我伤害你可以再带个人上去，不过相信我，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你，你甚至都不会第二次见到我。”
虽然吉莲尼丝话是这么说，罗恩也基本认同这种说法，但保险起见，罗恩还是叫上了艾薇，当三人进入马车之后，随着外面喀拉德的一声吆喝，整支军队连同着使团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归途。
“您就真的打算跟我们去妄想地了？”罗恩搓了搓脸颊，直到现在他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在神智清醒、没有任何胁迫的情况下？”
“要知道，我们那边可比不得卡罗来纳，没有那么多经费给您。”
“经费的用途之一就是去各种地域考察、或者获取实验材料，在妄想地工作本来就可以省下一笔钱，”吉莲尼丝重新戴上还回来的剑咏狮铠，狮首张口，掉出来了一个酒瓶和三支细长的笛形杯，“雪莉？”
“谢谢。”罗恩接过酒杯，精灵为他斟满了醇香的酒酿。
“小心她在酒里下毒，海兰帝国里就没什么好东西。”艾薇酸溜溜地提醒，但即便是她自己也难以抵御那酒酿的芳香，最后还是接过了酒杯。
之所以她会这么不谨慎，主要还是因为几乎所有世界的人都相信一个事实：如果一位强大的魔法师想要弄死一个不会魔法的半精灵和一个失去了法术书的人类法师，是不需要用“在酒里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法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在这方面的造诣可远远比不上这个人类，”吉莲尼丝笑了一下，“至于你说海兰帝国没有好东西？”
“这瓶可是莱恩王室的特供酒，我也只有在授勋的时候才能被顺便赠予一瓶，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
“雪莉酒又不是莱恩王室发明的……”
“但莱恩雪莉是，”吉莲尼丝晃着手中的酒杯，“现在的精灵们成立了新的王国，但恕我直言，他们产出的饮品全都是（矮人粗话）和（兽人粗口）。”
“我还以为你是种族主义者，不屑于学习除通用语外其他种族的语言呢。”
“恰恰相反，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喜欢学习其他种族的语言（人类语），在我当着这些种族的面把他们的母语说的比他们还流利的时候，看着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精灵毫无疑问是所有世界里最优秀的种族（半身人语）。”
罗恩倒是还勉强能接受大法师说话时几乎无缝的语言切换，但艾薇就完全傻眼了。有着先天种族优势的她倒也精通几门语言，但如半身人语这种极其冷门的语言她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懂了，”罗恩叹了口气，“那我不得不怀疑把你带到我领地上是不是一个错误了——我接收各种种族的居民，甚至包括不被主流待见的那些。”
“我看到了，类地精嘛，”吉莲尼丝对此似乎并不介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或者冷漠的意思，“这是好事，我能够随时随地找到合适的志愿者，又能节省下不少经费。”
“至于交流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我的经验可是相当丰富的，没有人会察觉我真实的立场。”
精灵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不过你是个例外，罗恩，我们都是研究者，在合作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知道得越多越好，这样对双方都有利。”
第282章 物归原主
2024-07-13
“哈，难道我们还应该感谢你的坦诚吗？”艾薇不悦地盯着身边的精灵，她坐在罗恩和吉莲尼丝中间，以便给罗恩留出安全距离，“罗恩，如果你这要利用这家伙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把她绑起来或者软禁起来，省得祸害领地。”
“艾薇，这没有意义。”罗恩开口试图劝说半精灵，却发现吉莲尼丝居然和他异口同声。
罗恩不免有些尴尬，后者却住了嘴，示意罗恩继续。
“伱看，她如果对我们有敌意的话早就动手了，妄想地虽然位置偏僻却名头响亮，如果她要动手，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过来，这是引狼入室！”艾薇还想抗辩，“她可是海兰那个邪恶帝国的首席大法师！她害死过多少人啊！”
“那么，你能举出六个来吗？”吉莲尼丝淡淡地看了这个有一半精灵血统的人类一眼，“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一般恶贯满盈的话，这不是会很难吧？”
“呃，瑟拉那边沧澜之握的前主人！”
“我还和他同归于尽了，好吧，这算一个，”吉莲尼丝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艾薇绞尽脑汁地回想母亲莉雅给自己讲过的故事，“还有……”
“尼克桑克村大屠杀！海科兰商队惨案！瓦尔基维——”艾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列举出了所有她知道的海兰帝国的暴行，却发现吉莲尼丝居然和自己同步开口发音！“你干嘛学我说话？！”
“我没有，只是猜到了你会把所有黑锅都甩给我，”吉莲尼丝耸了耸肩，“我只是个法师，嘉兰诺德也就是个平民姓氏。如果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搞不好都会沦落为角斗场里的奴隶。”
“我是个学者，而且还不是亨利·罗伯逊那种死灵法师，哪有功夫去到处犯下血案？我唯一一次制作战争兵器的尝试还被那些贵族老爷们给否了。亲手杀的除了那个兽人之外只有一个——卡罗来纳的前领主。”
“我对战斗有兴趣，但对杀人则敬谢不敏。实际上，就算是对付那个兽人其实也是王室的授意，如果不是长公主一定要看看我的实力和忠心，我才不会出手——煌煌帝国连奴隶起义都弹压不了，还需要首席法师出手吗？”
“当然我也得承认，我手下的那些研究者中确实有一些战争贩子，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没有我他们就不会为帝国效力了吗？”
“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我不是什么刽子手，如果罗恩你可以做我的志愿者的话，我甚至还可以再收敛一点儿。”
“……你就这么执着于我？”
“当然了，不然我干嘛跟你走？”吉莲尼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肯定能理解一项研究进入瓶颈的感受吧？更别说因为各种原因在瓶颈里卡了两三百年！”
“哦你理解不了，毕竟人类寿命都没这么长……”
虽然吉莲尼丝尽力避免让她自己和海兰帝国的恶行挂钩，但罗恩还是怀疑她隐藏了一部分真相。然而，如果吉莲尼丝愿意加入他们这边的话，无论是对罗恩等人经营妄想地这个领地还是面对妄想地地区本身都有巨大的好处，一个强大、博学甚至还精通近战的法师将会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她在卡罗来纳这么一个奴隶制的城邦都没搞出复兴海兰的壮举，在妄想地又能掀起多大浪头呢？总体而言，还是利大于弊啊！
“好吧，我也非常愿意和您这样的学者合作，”罗恩将杯中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但说到底，既然是合作，我也要提出我的条件。”
“你尽管说。”
“首先，你不能在我的治下搞以前那一套，开历史倒车回封建社会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极限了，奴隶制实在是太落后了。”
“你那里有大量精灵吗？”
“很少一部分。”
“那你还是饶了我吧，”吉莲尼丝翻了个白眼，“煽动其他种族，说他们才是最强的？让我跟海兰帝国一起烂掉算了！”
“好吧，那你就是答应了——其次，妄想地里面有很多危险的存在，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你不能以任何理由为借口撩拨它们；如果我们不慎惊动了其中的一些，你得站在我们这边。”
“可以接受，我甚至想要再加一条：如果局势无可挽回，我有义务带着你安全离开——感觉如何？”
“为了保护你的‘实验’吧。”艾薇翻着白眼，然而吉莲尼丝根本就不在乎，甚至乐于承认这就是原因。
“最后……”罗恩看了一眼大法师身边的织法前言，“关于我和几位同为施法者同伴的日后发展，你能不能提供一些帮助？”
“教学？当然可以，我曾经在几个学院里都担任过助教，后来还是海兰学院的大教授和荣誉校长，”对于罗恩的这个要求，吉莲尼丝没有拒绝，“哦对了，你现在是没有法术书了吧，有替代品吗？”
“有，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有一沓草纸，”罗恩撇嘴，“您要是已经有一本法术书了的话，能不能把织法前言借我先用着？”
“作为施法者没有了施法工具，还是挺受限制的。”
“当然，反正现在我也用不到它了，就送给你好了，算是我的一份小礼物。”吉莲尼丝伸手召来织法前言，这本法术书对于离开自己主人这点异常抗拒，但吉莲尼丝却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一巴掌拍到了书的封皮上。
“才多久不见，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去！”
“这人类身上有哪个神祇留下的印记，若是能从他这里窥得些许的蛛丝马迹……”在打书的瞬间，吉莲尼丝的眸子短暂地阴沉了片刻。
这番交流仅限于吉莲尼丝和织法前言之间，外人根本无从察觉。
“你也不过是再受点儿委屈罢了，人类的生命在我眼中不过是白驹过隙，别说在妄想地他大概率活不到终局，就算是等到他寿终正寝，你再回到我身边来也不算迟！”
第283章 令人不安的踪迹
2024-07-13
织法前言的回归对罗恩来说当然是好事，虽然这家伙现在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老主人身边，但再怎么着也比一沓草稿纸强不是？
有这么一位可以说是古董级别的大法师在身边，在返程的这些天，罗恩完全徜徉在了知识的海洋里，但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当队伍渐渐开回妄想地范围之内不久，维多利亚便敲响了罗恩马车车厢的门。
“罗恩，喀拉德手下的地精斥候们发现了一些让人不安的踪迹，我想你应该来看看。”
“发生了什么？”看到牧师那严肃的表情，罗恩立刻将手中书丢到了一边，快速钻出了车厢。
队伍暂时驻扎在了一条被人、驮兽和车辆碾出来的土路旁边，这是自贸易站建成之后，过往行商们新近才踩出来的道路。虽然不算宽敞、更不算平整，但胜在一个恰到好处，正好能适配所有来往队伍的需求。
倒不是罗恩他们不明白想致富先修路的道理，但奈何领地上实在没那么多人手可以匀到这边来修路，这种自然形成的路径既然还能满足需求，先用着也未尝不可。
罗恩转头望向南方，那里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片建筑的影子——那是之前那些卡罗来纳强盗们建设的营地，现在已经归了他们，一些从南方诸城邦搬来，但没有专业技能的居民搬到了这边，如果他们脚下的道路需要进一步平整修缮的话，他们将会是主要的劳动力。
看起来，他们已经真正回到妄想地了。
“你可千万别和我说，鲁瑞克和魔鬼们的交易吹了，”罗恩思来想去，现在妄想地最可能的危险情况也就是这个了，“地精们发现了坎比翁留下的痕迹？”
“和魔鬼？你们的胆子还真是够大，”吉莲尼丝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位精灵大法师大概是不喜欢走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悬浮在半空中，以至于比罗恩还要高上一头，“不过伱应该是多虑了，这附近没有炼狱的气息——至少我没有发现。”
“不是魔鬼，”维多利亚伸手指向旁边的树林之中，“尸体是他们在那边发现的，瑟拉和德莱弗多已经先过去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尸体？”
“是一匹人马，”说到这个，海姆牧师的眉头不自觉地锁了起来，“妄想地里虽然栖息着各种各样的种族，但咱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会有人马存在。”
“他们一般会选择漫步在广阔的荒野上，而不是沼泽和丛林交织的泥泞里。”
“也许是某个喜欢千里独行的人马游侠吧，”罗恩示意维多利亚带路，“我们去看看，瑟拉和德莱弗多都是老练的猎手，肯定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罗恩三人离开了队伍守备的范围，喀拉德队伍中没有任何士兵出列随从，只是大地精座下那架战车的旁边，两个熊地精悄无声息地不见了踪影。
“这些巨大而多毛的野兽会如同猫一般安静的从阴影中爬出，把妇孺甚至是成年人拉进隐蔽处活活勒死，”吉莲尼丝察觉到了这些躲藏在暗处的护卫们，“即便是在精灵的文化中，他们也常常会出现在故事和梦魇里。”
“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曾经担心过这件事。不过仅限很小的时候，后来我去各个学院进修，实验室和教室里可没有他们藏身的空间。”
“那你现在又可以担心了，”罗恩笑了笑，将齐腰高的灌木搂到一边，“说真的，在大地精组织下的类地精还算是很敬业的，侦察的范围居然会扩到这么远。”
他回头看向道路，从这里已经只能看到喀拉德那架战车的车顶了。
“这是‘我们的领地’，巡察当然要彻底一些，”德莱弗多的声音从罗恩身侧传来，地精猎手钻出灌木丛，抖了抖落在尖耳朵上的叶片，“你们来啦，瑟拉和我正要去找你们呢。”
“看出什么门道来了？”罗恩加快脚步，很快看到了那些发现尸体的地精们，瑟拉身处于他们当中，即便是蹲在地上，也依然是鹤立鸡群一般。
在她身前，一匹人马的尸体倒毙于地，这只生物和罗恩想象中的人马大同小异：上半身和脸部结构介于精灵和人类之间，下半身则是棕色皮毛、有着四只蹄子的马形。
尸体应该已经死去有一段日子了，躯体上多处部位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腐烂和被啃噬的痕迹，人的那部分的腹腔被剖开，内脏几乎都不见了踪影。
这匹人马的身上没有太多的装备和装饰物，在尸体周围只有一些简单的皮革制品和散落的箭镞，罗恩还看到了一把断成两截弓，上面裹满了泥巴，好像是刚刚被从地里挖出来的。
“死得真惨，”吉莲尼丝啧啧有声，“就算是精类生物，在物质世界也难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起来，关于人马我之前就有不少问题，”罗恩低头注视着这匹算是雄性（或者说男性、公的）人马，“他上半身的内脏都被掏出来了，那下半身呢？”
“另外有一套内脏，还是说其他的什么构造？”
“这个问题，你得看是哪个种类的人马，毕竟是精类生物，不能以常理度之，”如果换做是别人，大概率是无法回答的，但吉莲尼丝却能侃侃而谈，“碰巧的是在这片大陆上只有一种人马，而我在帝国的日子里倒也见识过几次人马奴隶的解剖。”
“结论是……它们那看起来的两套腔室实际上是一套，里面的内脏也是同理——稍后你可以自己检查这具尸体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过由于其特殊性，人马的脏器要比寻常类人生物种类更多、数量更多、体积更大，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它们那强大的运动能力。”
“以心脏为例，马的心脏可能会比人类重六到七倍，而人马要将这个数值至少再翻一到两倍，其他器官也类似。”
精灵上下打量着在旁边跃跃欲试想要解剖（屠宰）的地精猎手：“再加上那些精类特有的结构，这赋予了它们恐怖到有悖常理的体重——如我观摩的那匹被解剖的人马奴隶，没记错的话其体重记录是五千零七十二磅，2.3吨将近两吨半。”
第284章 妄想地里的强盗
2024-07-13
“两吨半？！”罗恩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精灵的表情，确定她没有胡扯，“这个体型？它们的骨头是铁做的吗？”
“不，但一些好战的人马部族会声称其骨头是剑做的，心脏是灌铁的，”吉莲尼丝耸了耸肩，“你别把这具尸体和我说的例子混为一谈了，这匹人马身高不过两米，帝国俘虏的那匹要高大、强壮得多。”
“为了活捉它，我的手下们用了计算量差不多二十倍的药量才把它麻翻。据我那位负责勾引其就范的属下的说法，她把那人马迷得神魂颠倒，一杯又一杯混着药的酒下肚像没事人一样，最后她就差在一杯药粉里滴两滴酒了，对方还是‘一饮而尽’，并且表示酒非常甘美。”
“最后你们还是把他杀了？”
“作为实验用的‘动物’，我们对它还是十分优待的，甚至课题结束后还准备把它复活，”精灵大法师回忆了一下，“但当后勤部的神官试图复活它时，它坚决地拒绝了生者世界的呼唤。”
“我们只能尊重它的意愿，把它埋葬在专门的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