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692节

  第一次,马甲与骑士板甲上出现了十几个窟窿与少量血迹。

  这并不是霰弹忽然有用了。

  只是太多的铅子,太多的霰弹以及电浆弹,将原先光亮的白晶钢甲打的坑坑洼洼。

  那些坑洼处,便是白晶钢甲的薄弱处。

  大骑士身上的伤,只是坑洼的薄弱处再次被击中罢了。

  抖了抖这破破烂烂的盔甲,铅子与破片哗啦啦落下。

  拉夫尔突兀笑了起来,这盔甲,多像他当年离家时穿的那件一样。

  再次抬头,眼缝中的世界却是不一样了。

  烈风呼啸,卷着尘埃散尽在空中,就连那些背影也像沙堆般随风飞去。

  不知何时,他已穿透了眼前的尘幕。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然空无一人,两侧却是无数倒下的尸体,既有近卫修士的,又有敕令骑士的。

  三层,他们足足穿过了三层战线。

  其中包括四个近卫兵团、来支援的一个影鸦兵团、一个野狼兵团以及圣杯骑兵团和法师团。

  穿过了箭矢、铅子与刀枪组成的洪流,那战旗近在眼前,只隔着最后一排两个近卫兵团。

  拉夫尔拉住了缰绳,马蹄声从急促转为轻缓。

  他已到了那圣旗前。

  盔甲内,拉夫尔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流到眼角。

  不用去摸,他自己都知道那是被三磅炮的炮弹,擦飞了一块头盔与头皮。

  皮肤与肌肉内,更是夹着不少铅子,就连体内骨板上都卡着几枚螺线铳的子弹。

  龙血马的喘息中,带着哨音。

  距离那杆战旗,不过三五十米米,最后的三五十米。

  拉夫尔的身边仅存五十余敕令骑士。

  “拦住他!”拉夫尔不认识孟塞,却能听到他惊怒中带着绝望的号令声。

  圣铳手们举起了圣铳,侧头瞄准,无数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一个人。

  低下脑袋,拉夫尔用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低语:“殿下,我这个最没用的人,也能守护您的王国了。”

  链锤倏忽丢出。

  “咔——”

  清脆的木材断裂声,却让无数近卫修士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呆愣着,麻木着,迷茫着,望着那杆圣旗。

  坚固的旗杆传来木材纤维寸寸断裂的嘎吱声。

  在近卫修士最后两个兵团,前方六个兵团,乃至周围所有能看见圣旗的士兵的注视下——

  那杆象征着胜利与圣孙的圣旗,正在缓缓倒下,砸落在青葱的草地上。

第929章 前进,前进!竖起我们的旗!(完)

  折断了圣旗,好像没什么变化。

  可拉夫尔却知道,变化比肉眼中要大的多。

  圣旗折断,圣女重伤,圣孙被血骑士追的朝着河中狼狈逃窜。

  骑枪刺穿喉咙更加丝滑了,战马割碎横阵更加简单了,甚至就连铳手的铅子都不如先前准了。

  在敕令骑士们眼里,这一点过于反常,可在拉夫尔眼里却自有道理。

  这些圣联士兵所有的韧性,都建立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对那疯子教皇的坚信。

  那面军旗,就代表着教皇不败的象征,可此刻它,折断了!

  …………

  当卡勒从战马身下抽出小腿,还没站立,便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疼的连昏迷后的模糊的视线都清晰了。

  他的小腿骨折了。

  咬着牙,将军刀的刀鞘绑在小腿上,他自己撑着一根树枝,这才撇着一只脚站起。

  然而待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卡勒却感觉自己还在昏迷后的梦中。

  布满花丛与浆果灌木的草地上,脚步混乱地晃动,烈日灼烧着盔甲与溪流。

  马粪的草腥气、铁锈味的血浆、皮革被汗水浸泡的酸腐气息绞作一团。

  一眼望不到边的,是满目横七竖八倒地的伤兵与尸体,鲜血顺着伤口挤出。

  乌鸦已然在半空中盘旋,甚至就在昏迷的伤兵伤口上啄食。

  孟塞指挥近卫战团拿出的拿手绝活,交替撤退,向着营寨的方向。

  在后方,达斯不断收拢溃兵,继续重整兵团。

  但谁都能感觉到,不对。

  圣旗折断后,几个兵团都是连续不断的大小错误与配合失误。

  几次冲击下来,除了两个圣甲禁军兵团还苦苦坚持着,剩余的近十个兵团,包括来支援的都走在了崩溃的路上。

  被骑兵撕开的步兵横阵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朽木,六列纵深的方阵从中央炸裂成数十个血肉漩涡。

  敕令骑士们仍在冲击这些血肉旋涡,折断的矛杆在骑兵洪流中翻飞。

  像是弹弓打鸟,大骑士每冲过一个旋涡,他们便会像鸟兽一样散去。

  卡勒算术并不好,可他仍能发现,其他兵团却已然散去大半。

  视线转向了倒在地面圣旗,卡勒心脏抽抽的疼痛。

  多少次,霍恩扛着圣旗赶到,带着他们打败了敌人?

  多少次,他们因为圣旗而鼓舞,击败了可怖的敌人?

  修士们都知道,霍恩到了,胜利就来了。

  到目前为止,冕下就没败过。

  他们能赢,圣联能赢,全赖有冕下啊!

  可如今圣旗倒了,圣孙不在,他们不过是一群农夫组成的士兵,却要面对帝国最强的大骑士。

  还能赢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萦绕在所有战团修士心中,同样也萦绕在卡勒的心中。

  还能赢吗?

  能赢吗?

  身体颤抖着,卡勒朝着断裂的旗杆一瘸一拐地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不顾小腿的疼痛,垫着脚冲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是哪个战团的?”

  弯弓射箭的随军牧师们发现了这个小子,却没手去阻拦他,眼睁睁看着他奔到了圣旗边。

  双手扶住杯口粗细的大旗,旗杆沉重的重量与小腿的疼痛,几乎要让卡勒晕过去。

  他憋红了脸,在周围溃兵伤兵呆滞的目光中,将圣旗从地面抬到了肩膀的高度。

  “不能输啊!”卡勒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

  “不能输啊!”

  咬紧了牙关,卡勒的肩膀被旗杆磨出了血痕,可他依旧用尽全力呼喊着。

  输了,姐姐姐夫该怎么办呢?输了,老拉弗的抚恤金谁来付呢?

  口中喊着,可圣旗却始终无法被托起,他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吃力地想要举起旗杆,可他踩不实地面,怎么都抬不起来。

  “起来,给我起来啊!”

  话音未落,卡勒便感觉到肩膀上原先沉重的旗杆忽然轻了。

  他扭头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军官。

  沃洛维茨朝眼前不认识的少年骑兵点了点头,用仅剩的左手托起了旗杆。

  “不能输啊!”

  左手发力,沃洛维茨同样咬着牙呼喊起来。

  他的新建的家园,他的妻子,他还未出生的孩子,都庇护在圣联的羽翼下。

  不能输,不能输!死也要站住,死也要护住,他的孩子再不能像德蕾丝姐姐那样的命运了。

  “不能输啊!”迪特里伯特满脸血与灰尘地冲来,双手扶住了旗杆。

  圣联是个好地方,圣孙是个好人,他们是唯一不拖欠工资还给抚恤的。

  只有在圣联,他是英勇的战团修士,而不是乞丐军,他在这有尊严。

  他居然有尊严,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他尊严的地方。

  “不能输!”

  “把圣旗竖起来!”

  “一、二、三……用力啊!”

  一只手接着一只手伸出,一个肩膀接着一个肩膀相连,十几名圣联士兵托住了旗杆。

  在旋涡般的溃兵中,仿佛时光倒流,圣旗再一次缓缓站起。

  烈风吹过,代表圣联的旗帜又一次飘扬起来。

  那么耀眼,那么亮。

  “看啊,你们看啊——”卡勒公鸭般难听的嗓子,在扩音僧侣的加持下,响遍了整个战场,“我们的旗,竖起来了!”

  卡勒撕裂喉咙的哭喊声,甚至压制了一瞬间战场的嘈杂。

  原先混乱惊恐的士兵们惊喜地抬起脑袋,遥遥看向那面战旗。

  旗帜下的人却不是圣孙,而是无数陌生的,又熟悉的,穿着圣联军装的人。

  “冕下不在,该我们来守护我们的圣联了,守护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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