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红尘,剑行诸天 第320节

  一个女子随之迎了上来,口音一开,龙葵便敏锐察觉出几分熟悉的乡音,便直接在这买了,那女子同样听出龙葵的口音,很是高兴的,要给她定做,但,时间要花不少,李长夜不在意,可,龙葵不想让他久等,直接选了成衣,那女子很是遗憾的,最后只能尽自己所能改了下。

  龙葵选的款式还是蓝色的,衣裳虽普通,可天生丽质的她,白皙细润如玉的肌肤,被新衣一衬,更显得纯净灵动,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天然的恬静和温婉,如同初绽的荷花,清雅而动人。

  邻家有女初长成,不外如是。

  随之,一路上,不少路人见此,频频回顾,这是连龙葵本人都没想到的,而同样让李长夜没想到的是,竟有人,当众对龙葵吟唱某些诗经中的词句。

  事实上,龙葵现在的年纪对他来说,依然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同时,还想到几年前,他还在姜王宫看书时,小姑娘念给自己听的那首,于是,他罕有的也体验了一把,作为兄长的复杂心情。

  最后。

  看了一圈齐国都城后的李长夜来到,稷门外的稷下学宫。

第310章 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

  是当今齐国,乃至整个天下,最负盛名的学术圣地。

  远远看去,红墙深垣,飞檐层叠,楼阁参差错落。

  此处,无兵戈森严之气,自其间弥漫出一种清和肃然的氛围,将天下间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稷下学宫,不是寻常的庙学,有诸多的殿堂和讲舍,其规制之大,堪比王宫,其人文之盛,几乎囊括天下贤士。

  【有教无类。】

  这是稷下学宫传于世的名声,无论国别,无论派别,无论身份,无论年龄,无论资历,只要有一番学问,一道思想,皆可在此立论,辩说。

  稷下学宫中的学子和讲师,或来自天北燕赵,或来自地南楚越,或为高官之后,或为寒门子弟,来到此处,便只论学问,只论道理,有人赞,有人斥,众说纷纭。

  于是,百家之说,齐聚于此,或儒,或道,或墨,或法,或名,或兵,或农,或阴阳,或纵横,等等,如百花竞放,争奇斗艳。

  李长夜带着龙葵来到这里,三年间,他带着她遍历九州山河,观风景,见人文,行侠义,斩妖魔,而此刻立于稷下,此处无刀剑,却锋铓更甚,因思想之争,常常胜过刀兵之利。

  两人自繁华市街而来,一路风尘犹在,他们虽姿容清朗,却与那些锦衣华冠的士子全然不同,稷下学宫门前,往来士人不断,有人衣着考究,锦袍广袖,步履间尽显世家风范,有人形容清癯,竹简在手,眼神如火般炽烈,那气度,自然与两人迥然不同。

  李长夜此次,并没有隐去自身气息,也不以术法遮掩风尘,三年游历,刀光剑影,风雨兼程,加之背的朴拙且破旧的桃木剑,与眼前学宫的雍容华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稷下学宫虽名【有教无类】,但,实际上,【齐桓公立稷下之宫,设大夫之号,招致贤人而尊宠之。】,从【贤人】一词,便知学宫是有【门槛】的,非人人可入,非人人可学。

  学宫有守门人。

  是几名门吏,身着青色长衣,腰间佩玉,虽非武夫,却自有一股子肃然威仪,隐还有缕自持的清流之气,能守学宫之门的他们,耳濡目染下,眼睛极为老练。

  李长夜虽有一头白发,真实年纪不算大,非寻常士人模样,再看衣裳,虽洁净整齐,但显见常年风雨所历,缝隙间有旧痕难掩,若是单是此,也没什么,毕竟,世间常有隐者,游士,未必皆以衣饰定品。

  但,他背着的破损桃木剑,怎么看也不像学问之士所携,更像江湖术士,四处游方的侠客,由此,李长夜第一给人留下的印象便是,【不合贤人之范。】

  接着,他们又把目光放到龙葵上,却是一震。

  只见其蓝发如瀑,蓝眸澄澈,气质清丽,身上一袭新衣,素净无华,蓝色与她的眼发相映成趣,恰如月下清泉,其容貌之美,虽未及笄,却已初具佳人之姿。

  不过,细看,她亦背负一柄木剑,那衣裳更是新换,针脚细密透着商坊的味道,不像出自世家贵族,眉头微蹙中,给两人做了定调,因为过往所见所遇太多了。

  【流寓之人,或江湖术士,欲借稷下之名,博取声名耳。】

  守门人抬手一拦,语气不卑不亢,透着些微冷淡的。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李长夜同样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不过,神情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如实开口。

  “求学。”

  正如儒圣曾问道过道祖,圣人亦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李长夜之后打算做一件事,由此,求学是真心实意。

  守门人又说道。

  “既求学,可有引荐?”

  这也算是规章,凡入稷下学宫者,须得名师荐引,或贤士保举,以李长夜的身份,想要不难,不过,他现在确实没有,摇头。

  “没有。”

  听此。

  守门人心说果然如此,他们见过太多了,世上自命不凡者数不胜数,常常空有一腔意气,却无半点根基,稷下乃天下学术圣地,岂是任人随意踏入的所在。

  “既无引荐,便不可入。”

  守门人冷声道,说完,挥手让他们离去。

  李长夜没有后退,也没有转身离开,负剑而立,白发在风中飘拂,开口说道。

  “听闻稷下学宫有教无类。”

  守门人神色一变,这类人,既无引荐,也无身份,欲入而不得的人,一样得见多了,若是往常,直接将人轰走,可不知是不是李长夜身旁的龙葵所在,生出些表现欲,少有的,再做解释,也是众所周知的解释。

  “天下人只见其名,不知其实,有教无类,所谓无类,并非无择,学宫虽有广纳之志,但自立宫以来,学宫所收者皆贤人,你算是贤人?”

  贤人二字落下,带着一股无形之压。

  李长夜不受影响的,静静看着守门人,反问道。

  “何为贤人?”

  贤人之说,本就虚实难辨,是以学问卓绝者为贤,抑或德行高尚者为贤,是有才智济世者为贤,抑或仅仅受人推崇者为贤,世人争辩未休,诸子百家,亦各执己见。

  将贤人问题引出的守门人,心底却升起一股不耐,这话,他同样听过太多了,当今学宫对此也有定论,认为不少游方之士皆好搬弄辞藻,欲以片言只语显得不凡,最终不过虚妄。

  守门人笑了,笑声中带着一抹讥诮。

  “何为贤人,此等辩口,你们这类人说得多了,然,辩不得真义,亦辩不得入门之资。”

  说完,再拒。

  “请回吧,稷下学宫,不是你等徘徊之地。”

  ……

  学宫门前,往来学子三三两两,石阶之上,青瓦朱梁之间,诸生或独自负书,或三五成群低语而行。

  李长夜伫立门前,已然成了不小的注脚,路过的学子不由将目光投去,有讶然,有不屑,有嗤笑,有摇头。

  龙葵见此闻此,心底忍不住为李长夜生出酸涩,不过,却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搬出,也没有插嘴开口,只,不由的朝孤立的他靠近,靠紧了些。

  诸多学子中,有一华服青年,锦衣玉带,发髻高束,眉目间自带一股世家清贵之气,比之门外诸多衣衫素雅的学子,他的身姿格外惹眼,可见出身不凡。

  他的目光一开始就落到龙葵身上,衣衫虽寻常,却映衬出天成的清丽,气质清婉,眉心虽有一小朵很不合礼制的莲花印记,但,却让她整个人气质更上一层,给人一种水中初开的青莲,不染纤尘之感。

  青年的眸光不觉驻留,唇角渐渐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或是惊艳,或是心动,又或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本能冲动,终究,他忍不住迈步向前,温和中带着几分自恃的开口。

  “听二位口音,是来自姜国?”

  此言一出,门前气氛微微一滞。

  众所周知,齐又有姜齐和田齐之分,姜国王室背景更为复杂,从史书上【姜国虽小,其王室血脉不凡,姓龙,龙者,五爪腾云,御风驭水,象天子威仪,寓祥瑞尊贵,世间诸国,无一敢轻取此姓。】,可见一斑。

  除却姜国王室龙氏隐秘复杂真正没有多少知道的背景不论,【姜齐之论】在齐国境内,亦算是一敏感的话题,常人皆避讳,但里边不包括来自百家,来自各国,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和讲师们,特别是姜国没落的现在,以及近年来姜国和杨国亦是一热门话题。

  所以,当听到李长夜他们来自姜国,还是在如今时间段来到齐国,在场不少学子都轻轻挑眉,流露出几分玩味之色。

  李长夜听此,若是其他人问,比如先前的守门人,他亦回了,但,他注意到这华服青年目光一直落在龙葵身上,且很容易判断出,他的目光和守门人不同之处,守门人虽对他不客气,但还是能感到其心中有一个【守】字,虽只是守门的守,以及明面上的守。

  由此,他沉默,亦无回应。

  华服青年神色微微一变,他原以为一句姜国试探,便能引得对方应声搭话,却未料竟被如此冷待,心底顿时生出几分不快,唇角笑意微敛,眉间生出一丝凌厉。

  “呵,当真是姜国之人。”

  华服青年轻声一笑,默认了李长夜的身份,话锋一转,带着掩饰不住的嘲弄。

  “姜国和杨国之争,众所周知,姜国大势已去,国运飘零,朝堂内乱,疆土分崩……其亡国之兆已现!”

  明面上说是姜国和杨国,但,华服青年话里还隐有所指,目光又从李长夜落到龙葵身上。

  “你们倒好,不思故国安危,却远来我国,徘徊学宫门前……”

  他故意顿住,笑而不言,讥意却已溢于言表。

  其余人闻此,不由低声议论起来,眼神或冷淡,又或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李长夜没有太大反应。

  龙葵闻言,心口一紧,小脸一白,明眸一瞬间黯淡下来,她抿紧唇瓣。

  华服青年见此,眼底一亮,似嗅到机会,他唇角重新挑起一丝笑意,原本的讥讽褪去几分,换上几分自得,欲搬出自己身份,投下一个诱饵时。

  李长夜也注意到龙葵异样的反应,心中略一思量,开口道。

  “姜国,不会亡。”

  这话,没有犹疑,只有最简单的陈述,却因其语气之笃定,反倒让人心中一震。

  龙葵微微怔住,抬眸看向他,不由想起这三年中诸多经历,心头渐渐平定下来。

  华服青年闻言,则是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轻哼一声,对此言置若罔闻,先前李长夜不搭理自己,现在他也不搭理李长夜,他还要他以后反过来求自己。

  学子中,有人,从李长夜掷地有声的话音中,听出一种【肯定】,这段时日内,学宫中,关于姜国与杨国议论并不少,于是,站出,是个衣衫素净的青年,眉眼清朗,问道。

  “何故?”

  李长夜看着这人,心头忽然生出一缕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由想起某世界中一个骑黑驴的书生,也想到那人的名和气以及剑,当然,也有自己这些年练的,因此,认真想了想,开口。

  “我在。”

  短短两字,吐出口来,清晰而平静。

  这话,并非是指他一人可以歼灭杨国全部敌军,也不是自大,我,代表着的是人,如果要具体到以国划分的话,那就是姜人。

  我在,姜人便在,姜人不灭,国便不亡。

  众人一愣,旋即哄笑声四起,他们听不懂,或者说,不愿懂,在他们耳中,便是自大之言,是少年心性,狂妄无知。

  提问青年没有笑,再度开口。

  “何解?”

  李长夜稍做犹豫,没有再言自己,也没有言姜国和杨国,而是。

  “昔者,魏国兵强马壮,师出辄胜,东克齐,西破秦,南并楚,北却赵,一时雄视诸侯……然,魏文侯之后,魏武侯,惠王继之,穷兵黩武,四方征伐,百姓困敝,国虽强,然根基日损,至魏襄王时,大梁一战,遂衰矣,往日之盛,转眼如云烟耳……”

  顿了顿。

  “齐国,地处东海之滨,疆土不若魏之广,兵力不若魏之强,然田氏代姜,内修政,外善交,国力不绝,纵有内忧,仍能自立,至此,齐国不亡,魏却日衰。”

  众人都听出李长夜话中,魏国比杨国,齐国比姜国,即便心底未必赞同,却也再难以笑话,但,有人还在笑,是那华服青年,而且是大笑,畅快的大笑。

  “你既以齐国为喻,又言田氏代姜之胜,岂不承认姜不如田?!”

  对此。

  李长夜神色不变,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不如就是不如,稷下学宫也算是事后的产物。

  而那素服青年想了想。

  “你来此求学,是为求解?”

  这个解和前一个解是不一样的。

  李长夜却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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