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山巅上，随清风一吹，一朵朵兰花，在这星辉和清光之下竞相吐蕊，盛开。
第309章 三年
翌日。
李长夜带着小龙葵继续上路。
他们自幽林而出，沿溪水而行，见到各种不同的村落城镇，亦见到世路崎岖。
小龙葵初出尘寰，每每遇见新奇事物，皆欢喜如得至宝，李长夜静静看着，目光温和平静，看着世间，也看着她。
世俗烟火也因她的喜怒哀乐而多了些别样的色彩和温度。
渐渐地，他们离开姜国，行至九州诸国。
扬州水泽浩渺，烟波千里，两人泛舟于湖上，水光潋滟，鸥鹭低翔。
荆州山峦苍莽，林壑幽深，徐州沃土，豫州平原，梁州高岭，雍州古道，冀州雄关，兖州繁市，青州海畔……
越国山川秀丽，楚国古韵流长，魏国尚武，韩国峻险，周国礼乐之盛，巴蜀云烟万壑，秦国雄浑厚重，赵国风骨刚烈，燕国寒风猎猎……
两人一一踏足，或登高远眺，看落霞万里，或行舟入海，闻涛声如雷，小龙葵一路见识风物，心境亦渐渐开阔，不再只是童真，每当夜宿星空下，她会倚在李长夜身旁，眨眼凝望天际，可见所思所虑。
春赏百花，夏临江海，秋观红枫，冬踏雪原，三年四序，年年轮转，皆为行途风景。
途中，他们亦斩妖除魔，救人无数，曾于江南古镇，见魅影夜游，民居惊惧，曾于北地关隘，见妖兽横行，吞羊毁庄，小龙葵不敌，李长夜一剑斩之。
更踏足女娲遗迹，蜀山，昆仑，不周山等地。
三年光阴，既是山河万里，亦是人心成长，小龙葵从最初的天真稚嫩，到渐渐懂得世间冷暖善恶，眼神里多了几分沉静，却仍保有纯澈。
李长夜则依旧如初，神色宁静，似世间无所不能入心，又无所能困其志，他不言自己来历，不语目的，只在每一步中，静静陪着小龙葵，看山川，见人情，斩妖邪，护黎庶……
世人眼中，他是一位神秘高人，带着一个天真稚女，行走天下，踪迹难寻，三年山河，九州踏遍，天南地北皆足迹，天地依旧，星辰不改。
【九州】之外还有【六界】，但，李长夜并没有带小龙葵涉足，或许，也正因带着小龙葵而没有涉足，游历完人间的他带着她朝姜国往回。
……
青州，齐地，山峦绵亘，水气蒸腾。
是日，山雨方歇，林木间犹挂清露，林谷深处，有异声传来，如鼓雷震耳，似风涛汹涌。
循声望去，但见一条巨蛇，盘踞山野，鳞甲森冷，映着初露的阳光，反射出寒光万点，蛇吐信子，腥风扑面，草木萎缩，禽鸟惊飞，此蛇已化妖，双瞳赤红，如燃烈火。
而在巨蛇之前，立着一位约摸豆蔻年华的蓝发少女。
她身袭蓝衣，衣摆轻拂，衬得身形纤巧而不失清峻，双眸亦是碧蓝，清澈明亮，如同晴空，像能将世间虚妄尽数映照。
最引人注目的是。
少女眉心还有一枚小巧的蓝莲印记，栩栩如生，如在呼吸，莲心微微闪动，若有灵光自其中渗出，随她的心息而明灭。
她手持一柄木剑，材质朴拙，却因其人之气机流转，而显几分不凡。
蛇妖昂首，嘶吼震林，气浪滚荡，如狂涛拍岸，压得树木簌簌作响，蓝发少女无惧，反倒愈显肃然，她双足轻踏，一步，两步，气息收敛，凝如秋水。
忽然，蛇妖疾扑而下，巨口张开，血腥扑鼻，獠牙锋利可断金铁。
蓝发少女木剑横起，身影倏地闪动，轻灵若燕，一缕气息自木剑溢出，如清泉涌动，潺潺不绝。
砰！！！
木剑和蛇牙相交，迸出铿然之声，力道之巨，震得山石碎裂，尘土飞扬，少女身形虽轻，却稳如山岳，不退分毫。
“嘶！嘶！”
蛇妖怒极，躯身盘卷，欲以巨力压之，少女身影疾转，蓝发飞舞，如碧海扬波，剑走游龙，气机流转间，有莲花幻影盛开于剑锋之侧。
嗖！嗖！嗖！
每一剑斩出，皆伴莲影开合。
少女唇瓣紧抿，身姿柔中有刚，剑意清澈，不带杀戾，更有股洗尽尘埃之韵，像是她的剑，她的气，不是为屠戮，而是为荡涤污浊。
噗！噗！噗！
蛇妖鳞甲坚固，常剑难入，但少女的剑锋却能寻隙而入般，数次削裂鳞片，溅出妖血，血色鲜艳，洒在林间，化作腥气。
战至酣处，天地色变，林木摇曳，飞鸟绝迹，山风怒号。
少女衣袂猎猎，眉心莲花印愈加明亮，像受妖气激发，散出柔的清辉，蛇妖暴怒，猛然昂首，巨尾横扫，声势惊人，欲将山腰劈断，少女以剑迎之，剑尖微颤，数朵巨大的蓝莲自剑锋处缓缓盛开。
嗖！！
木剑挥下，清澈如潮水涌动，莲影层层绽放，每一瓣皆是锋锐剑意，破开虚空，直斩蛇妖七寸！
“嘶——！！”
蛇妖惨嚎，声震山野，剑光掠过，鳞甲碎裂，血如泉涌，蛇身翻滚，撞断数十株古木，山谷震颤。
少女面色微白，未退半步，木剑直入蛇妖体内，剑意随之爆发，如莲花盛放于蛇妖心口。
噗！！
一声巨响，蛇妖庞躯骤然僵直，血光四溅，继而，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山石震动，尘土冲天，彻底殒命。
……
“呼……呼……”
少女微喘，肩头轻颤，汗珠沿鬓角蜿蜒而下，顺着雪白的颈项没入衣襟，胸脯微微起伏，纤细的身子如一株刚经风雨的青竹，柔弱，却未折断，而显坚韧。
缓了一会后，她露出一抹笑，清丽明媚，如骤然绽开的花，驱散了四周肃杀的阴影，收剑，转身，不远处，立有一白发少年，静静看着她，自始至终，没有插手，淡淡笑着，默默注视着。
少女身影轻闪，来到他面前，长高长大了的她，不用再抬首，只稍稍抬眸，笑颜如初。
“哥哥，我做到了！”
白发少年正是李长夜，而蓝发少女，自然是龙葵，现在她已不再是当年怯怯随后的小姑娘，而是成长为明眸皓齿，更是敢独自直面妖魔的大姑娘了。
李长夜的目光落到她的笑容上，脑海浮现出，三年来，那从一开始还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娇小身影，一步步长成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淡然的神色中，亦不由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柔软还有欣慰。
“嗯。”
他点了点头，这时，却是不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伸手揉她的发顶了，认为现在的她有了属于少女的矜持和清丽，当然，是他自认为的。
李长夜的目光再移到龙葵的手臂上，再度开口，也是提醒。
“以后还要继续练。”
龙葵一怔，随之垂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衣袖已被妖毒腐蚀，残破的布料下，映出一片紫黑的痕迹，如毒火般蔓延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显得刺目而骇人。
她下意识的将手臂往身后藏去，不愿让李长夜看到的模样，只是现在才收，欲盖弥彰十足，而且晚了，等回味过来还是李长夜提醒的自己，脸蛋微红。
“没事的，哥哥。”
李长夜对此没有太过在意，或说，先前龙葵的表现已经足够不错了，随之，伸手，一道温润的清辉浮现，化作柔和光泽，落在她的手臂上，光芒沁入肌肤，紫黑的痕迹渐渐消散，如冰雪遇春阳，化作氤氲白雾，缓缓消融。
龙葵的目光凝在那一抹瞬间治愈了自己的清辉上，这不是第一次，三年来，她不知多少次在生死一线之间，被这道清辉护住，同时，也见李长夜用这道清辉救过不知多少人。
手不自觉收紧，学着李长夜，伸手并指，屏息凝神，片刻之后，指尖上凝起，微弱的，淡淡的一缕，如萤火闪烁，和李长夜的相似，但，差距是肉眼可见的。
先前因斩杀蛇妖的雀跃，暗淡了些，同时，也想到李长夜，不仅可以治疗，更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诸多的手段，并随着自己练气的长进，愈发清晰感到，自己和他的差距，不由的。
“哥哥，我要怎样才能做到像你这样？”
李长夜还是一如既往的。
“不急，慢慢来。”
向来都听李长夜话的龙葵，只能将某些心绪压下，点了点头。
“走吧。”
李长夜再度开口，龙葵闻此，眸光重新恢复澄澈，如一汪清泉，唇角扬起笑意，伸手，毫不迟疑地握住他的手。
嗡！
残破的桃木剑凌空浮起。
顺带一提，这剑虽依然是残破的，但，剑身上如碳的焦黑却是消失了，像在这三年中，被什么洗去了一样。
嗖！
猎猎风声，从耳畔掠过，山谷渐远，林海在脚下退开，天地间唯余一柄剑，载着一双并肩的身影，破空而行。
空中，风里。
李长夜忽而随意的问了一句。
“你快学会御剑了吧？”
龙葵一怔，紧挨着他的肩膀轻轻一颤，微微低头。
“还没……”
声音低低的。
李长夜这时感到脚下的剑，微微一晃，不受他控制的，要将他从天穹翻落的模样。
不过，他不是景天，桃木剑也不是魔剑，但，头还是有些大的，想了想，继续开口。
“是红羽？”
龙葵身体一紧，又将脑袋抬起，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唇瓣微起，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是我，我觉得她还要再练练……她的衣服破了，已经不合身了，你不会没注意到吧……还有你也是，有什么就和他说，就像先前不舒服……】
一个声音响起，不仅李长夜听到了，龙葵也听到了，是红羽，两人不由都沉默了，李长夜有点习以为常了，龙葵听到后面耳尖染上些微热意。
“红羽姐姐……”
【看吧，你就是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等那个女人……】
轰隆！
晴天中忽生出一道霹雳，桃木剑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李长夜和龙葵心中都不由冒出一个疑问。
什么女人？
只是，两者的所思是不一样的，特别是知道红羽真正身份的李长夜。
……
姜国的邻国。
齐国，都城。
城郭高耸，历经近千年风雨，仍巍然不动，城门宽阔，可容数车并行，进出之时，商队络绎，百姓如潮。
与姜国都城相比，这里的气象更盛，不，不说姜国，在当今整个天下，都是数一数二的。
街道宽阔，石板铺地，街两侧楼宇鳞次栉比，雕梁画栋。
这也是快游历完整个天下李长夜和龙葵两人，来到的最后一国的都城，同过往一样，主要还是看，看各种各样的景，各种各样的事，还有各种各样的人。
此外，李长夜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带龙葵去买衣裳，红羽说的话，他还是记得的，但是，怎么买，买什么，他让龙葵自己拿主意。
最后，龙葵选了一处普通的，铺面不大，人流不多，进出的都是普通甚至衣着简陋的，进去后，发现虽店不大，却井然有序，摆有几件成衣，样式虽不华丽，却颇为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