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南的那个独特小岛上，观主还站在黑色礁石上，原某条时间线上夫子登天时都没跪的他，此时同样没跪，而是想着，自己这个便宜的师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却自认还没夫子高，那夫子究竟又高到何种地步，那是人可以达到的吗，或者人的极限又在哪里……
【恭请真人登仙！】
俗世千年来最强大的国家，大唐帝国，同样有人跪了，但也有不少没跪的，比如唐国皇帝李仲易，大唐国师也是昊天南门之主李青山，万雁塔和尚黄杨，军方人物镇国老将军许世这些代表人物，所以长安城中也有很多人没跪。
城中，江湖大佬朝小树，心说，现在自己已经有数千青衫兄弟了，在他们面前跪下，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另外，就是上次只成功请了你喝茶，而不是喝酒，总觉得不太尽兴。
红袖招，简大家看着房中骑着小黑驴的少年书生，越看越是不快，于是红袖招又一次歇业了，连带长安所有听她话的青楼，而像长得愈发标致的陆雪姑娘，还在忘我中练着舞，传说中的霓裳舞，心想，或许自己无法做到某位尊敬的前辈长辈那样，至少给他看一看，最美的自己。
城中，叶苏和陈皮皮和瘦道人自然没跪，整日传道的他们，此时刚好是休息时间，蹲在破旧道观门前吃着面，陈皮皮吃着加有煎蛋的香喷喷面条，心说叶红鱼那个疯娘们，肯定不懂照顾小师叔，还有小师叔也没有好好吃饭，以后应该换做自己来照顾他才对，叶苏则思索着自己心中那将要成型的教义，瘦道人心中则想着每天传道都靠发鸡蛋也不是个事要不要扯下这位大旗。
城外，山下的书院，如今已有多人修习起浩然气，不是轲浩然入魔的浩然气，而是李长夜在朱雀街时传授的浩然气，这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自然是不跪的，而那些原本想跪的，可见这么多同窗不跪，自己跪了，以后岂不是要被笑话，还有在书院怎么混呀，于是也没跪。
书院，二层楼，夫子和李慢慢为代表的，自然也不会跪，大音希声中，夫子开口说了句什么，实际更像是骂了句什么，对着的是天。
大唐边境，渭城，有镇军大将军也跪了，很容易理解，毕竟他跪过太多次了，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听着远远传来那一声吼叫，听到的人很多，宁缺和卓尔对此狠狠的鄙视吐槽了一番，却没有发现此时的桑桑有些奇怪，寒症自被李长夜看过再没发作过的她，小小的身子有些发颤。
【恭请真人登仙！】
荒原三大王庭同样呐喊高呼着，特别是几大单于，还有一大群大巫师，而荒原再往北，极北区域，已一幅生机勃勃之景的热海区域，数十万荒人，却没有跪的，毕竟，当日他们想跪李长夜都没能跪成，现在却跪下，岂不是要遭整个天下的笑话。
【恭请真人登仙！】
月轮国西北，悬空寺中，以讲经首座为首的一大群和尚，作为佛宗的他们，信仰佛祖的他们，却也跪了，对昊天，所以，深坑之中，走进数百万农奴之中的君陌，开始笑，笑山上的和尚，并且也说，对农奴们说，至于他们听不听得懂，听不听得进去，他从没想过。
【恭请真人登仙！】
昊天世界，无数的人跪下开口，当然，同样也有数量不少的人，诸如，李长夜天下行走所走过的地方所遇到的人，很多都没跪的，只不过，在这个昊天统治无数万年的世间，跪的终究比不跪的多。
极东之海，木筏上。
那两个被献祭的男童女童，还不懂事的男童女童，看着那个陌生的白发少年道士，不知是坐累了玩累了，开始对别的事物产生好奇，于是伸手，顺手拉着他破烂道袍慢慢的站了起来。
最后。
李长夜本人，看着天际，说道，回复着说道。
【我拒绝。】
他修道并非为了成为神仙，还有，他想要长生，但前提是，问道而长生。
第213章 天下行走结束
【恭请真人登仙！】
整个天地间都回荡着这一句话。
极东，风暴海，裂开的大海上，清辉笼罩的小小木筏上。
李长夜抬头看着天。
天，此时，也裂开了，不是恐怖的雷霆天火劈裂的，而是，真正地撕裂出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光，金色的光，金光如海，无边无际，铺天盖地地洒落而下。
不，是倾泻，是垂天而下，是压覆九重，是比五境之上的天启，还要可怕得多的光。
无数光辉涌下，每一道都比雷劫更可怕，是真正的神明之光，昊天之光。
无尽金光最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是昊天。
整个世间，现在只有两个人能真正看到她，不，准确说是祂。
李长夜看着祂，也看着那朝自己倾覆而下的可怖至极的万丈光芒。
他开口了，声音细微，但却清晰无比地穿透风暴海，穿透神国之门，穿透整个人间。
【我拒绝。】
这一句落下的瞬间。
天地顿住了，大海停止翻涌，风暴停止咆哮，天光凝固于空，时间被按下了暂停般，万灵错愕。
昊天神女立于神国之中，听到这话，祂没有显露情绪，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如同早有所料。
祂的目光，冷漠至极，接着，祂便出手了，是抬手，也是举掌，有攻击，随之落下，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攻击。
形象点说法，还是光，那光落下时，天地骤然升温，虚空如纸，瞬间被点燃。
大海在咆哮，在沸腾，在汽化，成千上万里的水汽翻腾着升空，一整片极东之海，都像要被这道光辉蒸发！
天穹之下，小小木筏上。
李长夜看到那道光，熟悉的光，曾在那场长梦中，他以轲浩然的身份，无数次，曾败于，以及死于的光。
但是，此时，现在，和长梦中不同的是。
这里不是昊天神国，而是人间。
此外，天上的昊天依然没有选择从神国出来，地上的昊天，也仍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对此。
李长夜身上亦有光溢出，不是金光，不是神辉，而是一道清辉，清澈，通明。
嘭————————
清辉将那自神国倾泻而下的万丈神辉，拦住了，发生了像是水与火的对撞，亦是彼此抵消的对碰。
而这，不是李长夜真正的出手，他真正的出手，是出剑。
桃木剑从空中划过，形成一道毫不起眼的弧线，斩出一道同样不起眼的剑光。
可，这道剑光，却在瞬间，斩破了风，斩破了浪，斩破了光，斩破了虚空，甚至斩破了时间，直斩入那神国门户之中。
噗！
昊天神女，静立神国之中的神女，完美无瑕的祂，一条手臂，自祂身上落了下来，紧接着。
轰隆隆隆————————！！！
神国中，传出一声巨响，那是规则震荡，是法则撕裂，也是那【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第一次，被人撕开，惊天动地的巨响从神国中炸开，整片天幕在震动！
随之，天穹之上，那裂开的天缝开始崩塌，神国的门户，缓缓闭合，神辉如潮水倒卷，天光渐次消散，最终，光散尽，天闭合，人间不变。
与此同时。
那原本裂开的风暴海，也正缓缓闭合，海面隆起如山的恐怖潮汐，像要将大陆沿岸尽数吞噬的末日之景，也随着这一剑而落幕，慢慢平息了下来。
海平线回落，大海重新归于沉寂，不，不止，风暴海上，那无数年来从没有真正止息过的风暴，同样在消散着……
风停了，浪息了，黑云散去，苍穹如洗。
一道道柔和的天光透过乌云之后的高天洒落，温润如春雨，覆盖整片极东之海，这片有风暴之称的海洋，此刻，平静如同一面镜子般。
一剑斩神国，一剑镇大海。
无数人，站在沿海的沙滩上，村落中，城镇内，港口，岛屿，……，无数双瞪大的眼睛，看着远方那平静无波的海面，彻底的呆愣住了，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的模样。
风暴海，亦代表着死亡和毁灭海洋，今日，它第一次，向人间展露出从没有过的温柔，海风轻拂，不再狂暴，阳光洒落，不再刺目，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四海升平，风平浪静，不外如是。
……
啪啦。
小小的木筏，轻轻地落回到海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李长夜带着那两个童男童女，回到了海岸上。
两个幼小的孩子，像根本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般，脸上带着天真无暇的笑容，如同外出游玩，尽兴而返的。
“爸爸！妈妈！”
他们赤着小脚朝先前那对抱头痛哭泪流满面的夫妇跑去。
一家四口紧紧相拥，哭声里混着笑声。
李长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笑了，笑意淡淡，眉眼清澈如初，他没有言语，也没有再停留。
就如，他悄然而来时，如一道春风不留痕，此刻，也只是静静转身，悄然离去。
没人注意到他的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直到他来到一处偏僻的海岸树林下。
林叶低垂，风过林梢，树影斑驳。
那站着一位少女，红裙如霞，绝美无双。
她看着他，神色复杂到极点。
目光掠过他那如灰烬将散的白发，掠过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还有那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风中残烛般的。
她的眼中，有晶莹浮现。
可他依旧笑着，轻声开口。
“走吧。”
他们的路还没有走完。
什么路。
天下行走的路。
所以。
继续前行。
……
这一天。
他们来到宋国边境，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普通而平凡，但，这里却有两个人，极不普通。
一个是屠夫，肉铺深巷，刀声不绝，一个是酒徒，终日醉醺，酒气冲天。
屠夫和酒徒，世上，唯二真正历经过灭世永夜的人物，亦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者。
只是，当李长夜真正亲眼见到他们时，他只感到腐朽，不是肉体的败坏，而是一股深入肉体，深入骨髓的，深入灵魂的，由内而外的腐朽，可他们却又活着，而只要活着，在腐朽的最深处，想来总是有些东西的。
屠夫和酒徒同样打量着李长夜，神情同样的复杂，当那晚，见到他斩西陵掌教用出第一剑的那晚，他们都曾希冀能将其拉入伙，只是，随他天下行走以来。
看得多了，自然也看得清了，加之不久前的【登仙】一事，更是让他们明确看到了，他们不是同道中人，不是一路的人，更别提，他是知名的无口舌之欲，酒肉不沾。
李长夜犹豫了会后，还是问道，是问道的问。
“听闻，很多年前，夫子曾问道于你们。”
屠夫酒徒听后，没有将当年见到那破烂牛车驶进小镇时，被吓得不轻的糗事说出，事实上，他们现在见到李长夜，亦如见到当年的夫子般，没有摆架子，因为，或许，又一个千年后，便有人说，道门小师叔曾问道过他们，想想，那在他们漫长无比的人生中，想来都是件值得回忆的事。
虽然他们对很多事都不在乎，可，从他们抱团在永夜取暖来看，并非也不是真的不在乎，还有，有些记忆是可以当做下酒菜的，但，不多，数千年前的和尚算一个，千年前的夫子算一个，李长夜自然也能算一个，所以，听到这话，两人互视一眼。
“你有什么想问的？”
李长夜想问的自然是长生，不过不是为自己问的，而是想知道，这两人，腐朽之中还活着的两人的长生是怎样的。
对此。
屠夫和酒徒两人，没有做隐瞒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