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不语。
他还想提一人，只是他又没真的见过，只听过，所以不言。
见状。
“哈哈哈……”
那僧人仰天大笑，满口酒气和油腻，笑了好一会后，咂了咂嘴，抹去嘴角酒渍，收起笑意，脸色冷了三分，亦可说不再给小和尚好脸色看。
一股逼人的气势自他身上涌出，抬手，用如钩的手指强行撬开他口唇，先将一块油腻的烤肉硬生生塞进他喉中，再灌下一壶美酒。
“不吃是吧，不喝是吧，就你清高是吧，……，好吃吧，好喝吧，……”
然而，出乎这个僧人意外的是，小和尚发现抗拒不了，便不再挣扎了，开始任由那灼人的烈酒伴着油腻的肉块灌入，只是，待他停下后。
小和尚，忽的低头，哇地一声，将其尽数吐了出来，腥酒混着血丝，滚落满地，肉块沾着唾液和胆汁，摊成一滩狼藉，身体如过敏反应般的，脸色铁青，一直吐到吐无可吐才停下。
那僧人，很是无语，目光一转，视线落到那些女人上，伸手，指向一个，说是女人，年纪不是很大，身着素衣，面容还带几分稚气，肌肤白嫩如雪，眼中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惶恐。
她先是低头不语，片刻后缓缓走近，脚步微颤。
“我这小师弟，也算是他嫂子的你清楚，一直闭门礼佛的他，从不知人间烟火，你今日就教一教他，什么才是世间极乐，又如何登上真正的极乐……”
女子沉默了好一会，最终点了点头，走到小和尚面前，伸出手，微微颤抖的手，动手，去解上面绳结，但，才解了一个。
啪！
清脆一声响。
女子粉嫩的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很用力，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你想干什么？！”
女子低垂着头，声音微弱得像蚊鸣。
“……回房间……”
僧人听后。
“还回什么房间，就在这里！”
女子没有再争辩，再次走到小和尚面前，看着浑身是伤，却还有着种难以言喻的白净感的他，抬起手，这次不去解他的绳结了，而是去解他的僧衣。
只是，这时，突兀地，有光芒穿透层层云障，洒落下来，如同有天人拨云显影，将那洁白的光辉撒在院中。
不少人仰起头望，面露异色。
这个世界曾万古长夜不见月，对很多人来说，天上那事物还是陌生的，不过，它出现已经有些时日了，渐渐的，很多人也都习惯了它的存在。
月华映在那女子清秀的侧脸上，也映在小和尚眼眸里，他看着她的脸，那脸庞在痛楚中仍带着温柔，在屈辱中仍有不忍，泪在她眼角凝结，却没落下，只将眼底的光影映得更加明亮。
小和尚抬头又看了看天上的月，开口，声音虽稚，却清越而沉静。
“佛祖有言，明者，日月也，现有慧者，将其称为月……”
小和尚静静望着那轮月，像在望佛，继续开口。
“昼，有日，夜，本无月，黑暗之中，众生惑也，乱也，苦也，唯有明，破其乱，止其苦，照其本心……”
小和尚顿了顿，眼眶泛红，却无泪滴落。
“慧者有言，佛即是光，是心之光，亦是天上之月，照诸世界，若世间黑夜无尽，那他便愿成一明灯，若人心迷乱，他便愿照见一念清净……”
小和尚声音低下去。
“月能照我，我却难照世人，……，既如此，不如不活。”
说完。
小和尚忽地咬紧牙关，喉中发出一声轻响。
很多年前。
悬空寺天下行走七念咬舌而修闭口禅，而今小和尚咬舌是自尽。
“不要！”
女子惊叫。
但她的声音或人却无法阻止小和尚的选择，或也正是因为她，让小和尚做出如此选择。
不过，就在小和尚牙齿咬合的刹那，有风自起，解了他的绳索，也止住了他的口。
风中，月下，高高的寺墙之上，不知何时，来了个少女。
她身着赤红衣裙，胜火，肤白如玉，眉目生辉，那是一种极致艳丽，却不妖不媚，如火中莲花，不染尘埃，
少女俯视那一地沉默和肮脏，而后，开口，声音很轻，很清，很脆，穿透每一个人的心。
“他们都不认自己修的是佛，你和他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院中一瞬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诸多的僧人，看着她身上的红衣，还有眉心的一朵红莲，脸色骤变，有疑，有惊，有惧，而等见她身旁随风再出现一道身影后。
砰……砰……啪啦……
有人，身体一软，一跪，一倒，更有甚者，眼睛一翻，口吐白沫。
少女没有理会那些人，看着那小和尚，想了想，想到莲生，又看向身旁的人，一个白发少年道士。
“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你说吧。”
少女便接着对那小和尚说。
“我曾听说，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你心中有佛，月照你身，你不必死，更不必怕，……，我自己则认为，黑夜常在，不是为了吞噬光，而是衬光而存……”
而后。
这个寺庙有很多假和尚死了，小和尚没死。
……
红裙少女和白发少年道士自然是叶红鱼和李长夜两人。
极北寒域。
不是他们天下行走的终点，因为，他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所以，当李长夜的伤，表面的伤，好得差不多后，就继续前行。
极北，名为极，自然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养伤那段时间里，李长夜还见到了夫子打造的那艘大船。
之后，他们开始往西，真正的极西北，是悬空寺，两人都不知道悬空寺具体的坐标，虽然以李长夜现在的境界，已经隐有感应了。
不过，他没说，而是带着叶红鱼先到月轮国走一趟。
顺带一提，途中。
他们同样路过了那片沼泽地，即轲浩然那头小黑驴，不过，现在要称为老黑驴的地盘，老黑驴很是高兴的招待了他们。
请他们吃各种果子，还有鱼，李长夜则还以它一道气，并摸了摸它的脑袋，老黑驴没有抗拒。
它又像成为那头小黑驴，轲浩然骑着天下行走的那头小黑驴，还有李长夜在那无数轮回中骑着的小黑驴。
叶红鱼也想摸一下，但，没有得手，反而差点被咬一口，所以，更别提想骑一骑了。
两人在万马相送下离开了沼泽，之后，便正式踏入了月轮国，而没过多久，就见到先前小和尚那幕。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月轮国有七十二寺，三百寺，更有四百八十寺之说。
不过，两人并没能真正走完那么多寺庙，如果只是偷偷暗中做为真正的路人去看的话，还可以。
不用多久。
两人的行踪，整个月轮国都知道了，有些人，有些事，随之也藏了起来，也就不好再多做什么了。
但，两人还是去了月轮国都城，朝阳城，还有那著名的白塔寺一趟，只是，很多大人物都不在了。
包括曲妮玛娣，那个因花匠不小心把寺中的花养死，而将整个花匠丢入沸水煮熟的老妇人。
李长夜在这里没有出剑，而留了一把剑，用的是寺内的一株兰花。
就不知，以后有谁能拔起。
最后。
两人往西北无人地带继续前行，和过往不知多少想寻到那不可知之地而失败甚至丧命的人不同，他们，很顺利的找到了悬空寺。
但有人拦住了他们继续前行，准确说，拦住他们去到那个巨大无比的坑前。
知名的人有。
同叶苏齐名的天下行走，七念，修炼多年闭口禅的他开口，对李长夜，完全没用，于是只能真正的说话。
“观主曾欠我们一个人情。”
这是指当年，讲经首座和观主联手对夫子出手，却被一棒打败的事。
李长夜不语。
以戒律院首座为首的一众佛宗高手，有汗冒出的时候。
讲经首座出现了。
“当年我接了夫子一棒，今日我也来接您一剑吧。”
而就在李长夜出剑砍他包括那佛祖遗骸一剑的时候。
又有人来到了这里。
是书院二先生，君陌。
他直直走到那大坑边上，看到那底下数百万不见天日的农奴，他开口，正如后来，他直言在这件事上，夫子做得不如他。
“小师叔经常说老师已经老了，那么，这件事，便由我代劳。”
君陌此次下山的缘由是夫子让他去修佛。
至于如何修。
众所周知，书院二先生喜欢礼，礼亦通理，修佛不如修理。
他没有理会悬空寺诸多人，而是对李长夜开口。
“等我修完，再向你请教一剑。”
李长夜笑着应道。
“好。”
而后。
君陌直接从大坑的边缘，朝着深不见底，亦可说暗无天日的深渊中跳了下去。
第207章 重回故地
月轮国和大河国之间。
有一片浩瀚无垠的森林，横亘在两国边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