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以轲浩然的身份开始一次次的轮回，之前，他经历魔宗无数死去门人身份的时候，一次次被轲浩然杀死，现在，他一次次被昊天杀死。
第199章 刺向天的剑和天下的舞
这是一片无垠的虚空，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只有纯粹的光芒流淌，那是金色和白色交织的光，炽烈而刺眼，充盈着每一寸空间。
这里亦如一片海洋，光的海洋。
光海中有一个存在，比无尽的光芒还要瞩目的存在，那是一个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
她的美是一种超脱一切尘滓，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美，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于一身，又，她本身就是美这个概念。
她不着寸缕，可果露的身躯却丝毫没有带来任何世俗的旖旎，反而散发出令人心生敬畏的圣洁光辉，那是一种绝对的纯净，绝对的圣洁，没有人敢直视，只有虔诚的跪拜，更别说亵渎了。
过往无数岁月，是这样的，然而，现在，一柄剑，洞穿了她那完美无瑕的神躯，虽然没有鲜血淋漓的画面，那剑穿透的不像血肉之躯，但，要被古往今来，无数昊天信众知道，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是的，女人，是神女，昊天神女。
万古以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她，此刻低下了头，当目光落在洞穿自己身躯的那柄剑上时，那张绝美的脸庞，原本平静如古井无波的脸，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脸上。
那双本该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瞳深处，极细微的，像是微风拂过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隐隐有什么东西泛起，那是一种无法辨别的，极为细微的情感波动。
或许是惊讶，或许是困惑，亦或许是愤怒。
她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微不足道的，可说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极细微的反应，就这么产生了，这一瞬，如同蝴蝶振翅引发了千里之外的飓风。
这个世界，光的海洋，昊天的神国，霎时产生出极为恐怖的，毁天灭地般的波动，金白色的光芒开始狂暴地翻涌，它们不再是温柔的光辉，而是化作了最原始，最狂野的元气洪流。
风暴在虚空中咆哮，带着撕裂一切的厉啸，焚尽万物的火焰凭空燃起，将虚空烧灼得扭曲，震耳欲聋的雷鸣响起，璀璨的闪电如狰狞的龙蛇乱舞……
除了光风火雷电的异像之外，还有无数难以名状的恐怖异像，如同法则崩塌中，滋的一声，那柄洞穿神女的剑消失了，气化的一般消失于无形。
昊天抬头，看着前方，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和完美无瑕的她不同，他全身伤痕累累，不是一处两处，而是密密麻麻，深可见骨，如经历了最残酷的凌迟，已体无完肤的男子。
是轲浩然，也是李长夜。
他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着，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随时熄灭的模样，但，他仍然站着，在他身周，有一层淡淡的清辉笼罩着，用来抵挡周边金光白光，以及此刻整个空间风火雷电等恐怖侵袭的防护气罩。
昊天抬手，一个极为简单，缓慢的动作，但在抬起的那一刻，整个空间连带时间都随之凝滞，所有的元气暴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一道攻击，一道无比恐怖，超越了任何凡俗理解的攻击，在她如玉的手中凝聚成形，它没有炫目的光效，没有惊天的声势，只是一种纯粹的，无法形容的湮灭之力。
咔————
当昊天的攻击形成的瞬间，李长夜身周那层淡淡的清辉防护气罩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破碎，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
啪————
轲浩然的整个躯体，从血肉到骨骼，甚至包括魂魄本身，像是阳光下的露珠般迅速蒸发，在无尽的光中化作了飞灰。
李长夜又一次败了，死了。
这已经不知他在那无穷的轮回中第几次败第几次死了。
……
天空是灰色的，阴沉沉的，如同一块沉重的幕布，低低地压在世界的上方，不透一丝光亮，也没有半分生机。
李长夜又一次睁开了眼。
迷茫的眼，涣散的眼，像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的眼，眼底的深处，更是一片混沌的空洞，此时的他，不能用简单的失神来形容，而是一个无神的空壳般。
那是一次次轮回，一次次死去的代价，这一次，他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谁一般，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自己，不再是少年书生轲浩然模样。
而是，身着破烂道袍，背着桃木剑，披着一头散乱长长白发的少年道士模样，正是他在这个世界原本，也是长大了些了后的模样。
他还骑着那头小黑驴。
只是，小黑驴此刻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它的皮毛失去了应有的光泽，眼神也同样是死气沉沉，不，不止小黑驴，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准确说，整个世界，如被按下了静止键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静默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无数岁月。
李长夜动了起来，像个损坏的木偶般，缓慢的，从小黑驴背上滑下，摔倒，再站起，而后，前行，同过往无数次那样，朝着前方，前行。
一步一步的，摇摇晃晃的，行尸走肉般的，朝着远方那座天下最为雄伟巨大的城池慢慢走去，路上，他也看到很多人，全都是不动的人，和小黑驴一样，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态，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
不知走了多久，李长夜来到长安城，里边的人，无数的人，一样全都是静止不动的，整座城就如一座巨大的坟墓般，他继续走着，不断走着。
直到来到了一堵破败的墙壁，他坐了下来，白发垂落，遮住了脸和眼，坐了很久，也像等了什么很久，他歪了歪身体，躺了下去。
咔嚓——！
就在他躺下去的那一刻，有极为细微，却震彻灵魂的声音，亦如是什么巨大的无形的存在，破碎的声音。
只是。
眼神依然空洞的李长夜，失去视觉，失去感觉，失去触觉，也失去听觉般的，对此闻所未闻，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紧接着。
有碎屑从灰蒙蒙阴沉沉的天空落下，轻飘飘地，如同雪花一般，却没有雪的晶莹，只有灰败和冰冷，独特的雪。
整座死寂的长安城，甚至整个世界，都下起这种诡异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很快便覆盖了一切。
静静躺着的李长夜，很快也被雪给淹没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
李长夜的呼吸还有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像只剩最后一口气没有散的时候。
呼——
有一个身影，风一般的身影，自远方踏雪而来，那是一个少女，红衣胜火，裙摆轻扬如焰，脚步急切，乌黑的长发被风扬起，长长地甩在身后，光洁的眉心，有一朵红莲印记。
是叶红鱼，同李长夜一样，是长大不少后的模样，身子彻底长开的她，美得惊心动魄的她，急匆匆地冲到了李长夜被掩埋的地方，跪倒，用双手，用指甲，急切的，将他身上的雪层挖开。
只是，当她真正触及到他身体的时候，那冰冷冷，没有一丝温度，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如一具空荡荡的躯壳的时候，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随后，又见到那还睁着的，空洞的，如此时世界中无数静止不动的人一样的眼的时候，感到一股由衷的无力，紧紧抱着他的双手都差点一松。
她开始摇晃起他的身体，并呼喊着，大声的，焦急的，惊慌的，喊到嗓子沙哑后隐隐还带上一丝绝望的，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回应了。
最后，她咬紧了下唇，喊出那个，认识他那么多年里，只曾在最为绝望和无助中喊过一次的。
“小师叔……”
她颤抖着，再次喊起了这个称呼，只是，这次，他依旧毫无反应，眼睛依然空洞。
不甘心的她，真正感到无助而绝望的她，开始用各种办法，像是渡气什么的，都无用后。
她笑了，突兀的，带着几分神经质般的笑，并呢喃着开口。
“你听不见是吧……”
“你看不到是吧……”
她顿了顿，笑着，笑得更开的，更灿烂的，也有些莫名的。
“我也学会跳舞了……和她们一样……我也跳给你看看吧……”
说完，她摆好他的身体，让他直视着前方，随即，她走到他眼中，空洞无神的眼中，正中心的瞳中。
她开始起舞。
她第一个动作，是缓缓地抬起手臂，纤细的手臂如同柔韧的柳枝般向上伸展，指尖对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像要伸手撕裂那压抑的幕布。
她正式舞动起来。
手腕轻柔地翻转，掌心向上，再向下，微小的转动带着难以言说的韵律，随之，她的腰肢如蛇般柔韧地向后仰去，上半身形成一个令人心惊的弧度，一个向天发问，向命运抗争般的动作。
接着，她缓缓地旋转起来，并带动着周遭凝固的空气一同转动，裙摆随着她的旋转而展开，同盛开的火莲，脚步轻盈，踏在雪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的手势开始变得丰富，时而并指如剑，带着一种凌厉的指向，时而五指舒展，如同兰花般优美地绽放，时而又握拳收紧……双手向上举起，手腕交叠，如同托举着什么沉重的事物，下一个动作，双手又如流水般滑下，沿着身体的曲线缓缓向下……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
她的舞步开始变得复杂，不再是简单的旋转，时而向前轻点，带着一种试探和诱惑，时而向后急退，带着一种躲避和抗拒，时而侧身滑步，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
双脚在雪地上交错，勾连，每一步都精准而有力，却又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有时还将身体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地面，然后又猛地弹起，裙摆在空中瞬间绽放，如盛开的花……
她的表情在舞动中变化着，时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时而又紧锁眉头，时而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眉心的红莲，随着她的舞动而闪烁，如火焰，在冰冷和死寂的世界中散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和热。
那纤细的身躯在每一个动作中都展现出一种惊人的美，柔韧的腰肢，修长的双腿，优美的手臂线条，以及红裙下隐约可见的玲珑曲线，她的美，是动态的，流淌的，充满生机的，活力的。
扭转，弯曲，舒展，忘我中的舞得越来越深入，漫天的雪花变得不再那么冰冷，空气中的沉闷，也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苍白死寂的世界中，多了一抹明亮温暖的鲜艳色彩。
时间缓缓流逝。
她还在舞着，不断舞着，额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点点地滑落，打湿了她绝美的脸颊，润湿了她的发丝，浸透了她单薄的红裙，轻柔的布料紧紧地贴在了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上……
不知疲惫的，永不停歇的舞着，不止汗，有血从她嘴角，鼻腔，耳道，眼角，甚至全身，都开始隐隐渗出血珠，透过湿透的红裙，染上了更深的颜色……
浴血的她，舞中的她，即将在死亡前绽放最耀眼美丽色彩的她，像是没有注意到，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是一个头发掉光，牙齿脱落，穿着一袭破烂不堪的僧衣的老人，莲生三十二。
“好一曲天魔舞。”
是的，叶红鱼跳的是天魔舞。
慕容琳霜一舞惊天下的天魔舞，亦是暴露魔宗圣女身份的天魔舞，随之被爱人夏侯烹杀向西陵投诚的天魔舞，换句话说，叶红鱼入了魔。
在这数不清的轮回次数里边，莲生每次都被李长夜提前杀死，她也从没被莲生杀死，更没有被他吃掉过，但，不知为什么，她做出了入魔的选择。
当年，慕容琳霜为什么要自爆身份献出天魔舞，那一直是个谜，但，大抵是有什么比自己被煮熟还重要以及无悔的事，想传达给当年的夏侯。
当然，叶红鱼不同慕容琳霜，或许她选择入魔的原因，也包括，想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能亲自亲手杀死莲生的力量。
第200章 祝福与嫁衣
滴答滴答——
已成了个血人的叶红鱼，仍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起舞着，没有丝毫停歇。
就在她的舞即将到达顶点，燃烧生命绽放出最后刹那辉煌的时候。
忽的，她的动作还有意境变了，突然，由舞向战的陡然切换。
这瞬，她身上不断渗出的血液，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从肌肤表面剥离，迅速朝她手中汇聚，凝聚，凝结。
最终，化为了一柄剑，一柄完全由鲜血构成的剑，猩红欲滴的血剑。
而那些洒落到雪地上的斑斑血迹，如无数朵红梅的血迹，它们迅速膨胀的同时还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每一滴血迹都在拉长，凝形，化为一柄柄细长的鲜红剑影，一道两道三道，千道万道，密密麻麻，同雨后春笋般从雪地中拔地而起，带着冲天的剑气。
万千道剑在空中交织勾连，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剑阵，亦像一个巨大的囚笼，正是西陵著名的万剑宗道法，并且以此组成樊笼神阵，即青峡之战时，便是大战到最后已强盛到极点的君陌也要被困住一瞬的法阵。
莲生也不例外，他虽在数不清的轮回中有所得，原本就已高深到极致的境界更有突破，只要他敢迈出最后那步，不知能抵达到一个怎样恐怖的境界。
但，他在数不清的轮回中，亦被李长夜杀了无数次，同昊天杀了李长夜无数次类似，此时，莲生的状态虽不像李长夜糟糕，可，也非常的差。
所以，无论是对万剑宗道法还是樊笼道法都有极深造诣的莲生，更有无数破解脱困之法的莲生，同样被困住了那么刹那，而便在这一瞬中。
叶红鱼动了，身影忽地模糊了一下，继而，就消失在了原地，快到肉眼无法捕捉，进行空间跳跃般的，闪现的出现在莲生身前，手持那柄由自身血液凝聚而成的血红之剑，刺出。
没有复杂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笔直地，带着破开一切阻碍的凌厉，直刺向莲生的胸膛，这一剑，快到极致，准到极致，也强到极致。
时间，在这时被拉长了，飞舞的雪花，恐怖的剑阵，还有那要命的血剑，莲生苍老浑浊的双眼瞪大了分，不像对轲浩然或李长夜时，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于叶红鱼发现自己，并对自己展开攻击，只是意外于她此时表现出的实力，不过，有些意外，只是有些而已，所以，他没有闪避，没有格挡，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