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害怕？”
颜瑟听后一愣。
今天，他曾和李青山聊过，李长夜的立场问题。
现在他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师弟，还是以俗世的目光看待他。
颜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看着李长夜，看着那清澈的目光，好一会后，开口，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怕，而是。
“我们都处于它之下，生存在它之中。”
颜瑟描述不出为什么怕它，或说不敢往某些方面去想，只有真正经历过永夜的人才会得知，它还会吃人。
李长夜想了想后回道。
“那它算不算在世间万物之内……或说您修符想写出那个字……是不是认为人间之气，亦或人本身能胜其的可能……要觉得能胜之，何惧之有？”
颜瑟彻底的呆住了，良久，咽了咽唾沫。
“您觉得能胜？”
李长夜笑了，是想到一句话的笑，是一句结语，这个世界的结语，与天斗其乐无穷，也想到夫子，笑着摇头。
“不知道，我专修的是自己的气，至于人间之气，您或许可以去问问夫子。”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书院二层楼中，茅庐下，有夫子，李慢慢，君陌，余帘，夫子这时也笑了，于是有人不解问道。
“老师，何故发笑？”
夫子便将李长夜的话说出，没有明确提到昊天。
李慢慢陷入沉默，并朝北方某处看了眼，眼中和脸上的忧色更浓。
余帘朝夫子和李慢慢看了眼，顿了顿，低头继续描起簪花小楷。
君陌则直言道。
“此话不通，亦不对。”
“为何？”
“何须胜之，才能不惧？”
夫子听后笑得更开了。
余帘不语。
李慢慢眼中和脸上的忧色散了些，如后来就某些事上。
“我不如君陌。”
……
红袖招中，颜瑟默然，但有听不下去了的人，走了出来，准确说是走了下来。
是一个妇人，长得不算好看，就不知年轻时如何，但却有种难言的气势和气度。
是简大家。
她的目光放在李长夜身上还有他的剑上，神色非常的复杂，不知勾起她怎样的回忆，而后开口。
“问他有什么用？”
“那年也不过只敢把那山上桃花斩了而已！”
简大家这话中充满怨气，对夫子的怨气，亦如和入魔后的宁缺聊天时表现出的一样。
李长夜听后不语，颜瑟则是有些尴尬的。
“我和他可都是出自桃山的。”
简大家冷笑说道。
“那我就让长安城全部青楼，以后不再招待你这老东西！”
这待遇宁缺就享受过。
颜瑟默然。
等见到简大家在旁边落坐后，今晚见和约李长夜的目的已达到，甚至远超预期的他，起身。
“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颜瑟离开后。
李长夜看向简大家。
“您找我有事？”
简大家看着他，越看越像某人的他，直言问道。
“一年前，你在桃山斩的是谁？”
简大家虽不算修行界中的人，但她知道的东西很多，非常的多，而在意的事又非常的少，至于后来为什么看重甚至可说关爱宁缺。
大抵是觉得他和轲浩然有些像。
李长夜犹豫了下。
“西陵掌教。”
简大家没有感到意外，只有疑问。
“为什么？”
李长夜说道。
“该斩。”
简大家笑了。
“你很像一个人。”
李长夜知道她说的是谁。
“我不是他。”
简大家的笑容敛了敛，很认真的看着李长夜。
“我也希望你不要成为他。”
李长夜听出了这是简大家让颜瑟带自己过来真正想说的话。
简大家看着沉默的他，眼眸深处有更复杂的思绪泛起，最终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后，伸手，拍了拍手，有人进来，端着菜肴。
还是陆雪，她褪下那一身撩人的纱裙，换上普通的素色衣裙，腰间系着素帛，袖口挽起半截，露出柔白的手腕，手指缝中隐隐沾有些炭灰油迹。
秀发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脸侧，贴着白皙细致温润的面庞，脸色微红，不是使用脂粉妆成的桃色，而像是焰火炙烤出的颜色。
她弯腰摆盘时，眼眸轻垂，眼角眉梢不染风情，却自有一种温婉动人，身上带着股淡淡像是柴火烟熏的味道，不难闻。
菜一道一道地上，蒸烧煎炸，色香俱全，都是家常菜。
但从丰盛和种类上看，一般人，也要逢年过节才能才能尝到，而相对于天下著名的红袖招来说，却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最后，她端出一瓮汤，那是陶瓮，也是个旧瓮，老瓮，里边装的是鸡汤。
李长夜看着那鸡汤，联想到些事，关于宁缺的，也是关于桑桑的，是的，桑桑，鸡汤贴里的那个桑桑，而不是别的桑桑。
见一直盯着鸡汤不动的李长夜，简大家开口。
“当年，我天天炖好鸡汤等他来喝，他却一次都没来过……”
李长夜回过神来，极少吃东西的他，还是吃起，吃完。
他起身告辞离开。
相送的是陆雪，一路走到门前。
她送出过许多客人，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出门前，侧身看向她，开口说道。
“很好吃，谢谢。”
她怔了一下，唇瓣微张，但没有说出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李长夜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最后隐隐见到一抹掠过的鲜红倩影，亦如那天朱雀街上所见。
红袖招顶楼的一个房间。
简大家看着床边的一张画像，一个骑着黑驴的少年书生，很长一会，无声的说了句什么，更像是骂了句什么。
第186章 雨中送别
夜，无月。
星芒点点，洒落在长安城静谧的瓦脊与檐角之间，清冷如水，薄霜轻覆。
李长夜离开热闹的花街，街灯一盏接一盏远去，星光被高墙密瓦遮住，越走越静，越走越暗，也越走越冷。
像整个世界都在这黑暗中沉睡，只有他一人行于夜里。
风从巷尾吹来，裹着夜的寒意，他脚步未停，神色不变，那头白发在黑夜里越发清冷，欲要被夜色彻底吞没的时候。
前方，出现一道小小的倩影。
她身着红衣，红得鲜艳，红得张扬，如火，如焰，如极冬雪夜中燃起的一簇火光，明亮而温热。
肌肤白得晶莹透亮，如若玉雪，映衬得那红愈发艳烈，红的不是衣裳，而是从她身体里燃出来的色彩。
夜风中，她的长发微微拂动，红衣一层层如火焰荡漾，亦如一朵盛开的红花，灼灼其华。
原本在思索着什么，神游般地走着的李长夜，注意到了那一抹红，淡淡一笑，而，叶红鱼没有回以微笑，反而眉头微挑。
她眼底藏着情绪，波动细微却真实，不想表露，又忍不住泄出一点。
叶红鱼没有提自己先前在红袖招中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更没有将那些产生的疑问向他要一个答案解释，而是，开口，轻轻说道。
“我的伤好了。”
继叶苏的伤好后，她的伤也好了，而李长夜，没有人知道，他笑回。
“想要回去了吗？”
回去，不是回长安的小道观，而是有万里之遥的西陵，她自然听懂了，她看着他，笑着的他，正如那晚，笑着对她说走吧，然后就来了长安。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
“我和我哥聊过了。”
她哥是叶苏，不是过往那个叶苏，而是来了长安后，也可说自代表冥王那道黑线出现后，天下行走了多年的叶苏，有了改变的叶苏，和君陌一战后，开始和瘦道人学习传道以来，渐渐已有了翻天覆地般变化的叶苏。
但，无论怎么变化，他还是她哥，所以她说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