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迦的背影单薄也显娇弱,步伐凌乱,衣襟微微飘起,踉跄地不知奔向何处。
隆庆皇子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忍不住的无声吐出一句。
“有病。”
随后。
他收回目光,再度抬脚,想要离去的时候。
就在这一瞬。
嗖——
有空气撕裂的声音响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自林间传来。
是一道残影,是一柄木剑,极快的木剑,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除了某些已有本能反应的天谕院老生。
木剑袭向的是隆庆皇子,他这时也注意到了,骇然一惊的同时,想要闪避,可发现那剑实在太快了,在那察觉到的时候,已然逼近,来不及了。
隆庆皇子瞳孔骤缩,最后爆发体内所有的修为,还没习得昊天神辉的他,只能使用元气护住全身,去硬抗这一剑。
但,没用。
砰!
那柄木剑重重地砸在他脚上,也正是他踩在枯枝上的那只脚,元气护体的防御如纸糊一般脆弱的被强行突破。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整个身体随之失去平衡,狠狠摔向地面,脸朝下,重重地扑进那小花盆的泥土中,整张脸都扎了进去。
一瞬间,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呆住了,不,不是所有,有人跑开了,最开始升起本能反应的那些,可。
嗖——
砰!砰!砰!
跑开的一个个也被击倒在地上。
“叶红鱼,你个疯……”
“这又关我们什么事?!”
“讲不讲道理了?!”
“……”
一道鲜红身影出现,她没有看隆庆皇子,而是看她的某些同届同期同窗。
“你们为什么看着不出手?”
“……”
“我们刚不惑……他都快洞玄了!!”
第171章 实力
趴伏在地的隆庆皇子狼狈地支撑起半边身子,额发散乱,满嘴的泥土和血迹,想直起身的时候,不,单纯想要挪动下身体的时候。
就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地刺进骨髓,痛楚顺着脊椎直冲脑海,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自己的腿骨断了碎了。
他清晰感受到了这点,而更让他难受的是,是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他除了自小挨的那巴掌,何曾受过如此的耻辱,那是比断骨还让他无法忍受。
但,也是因为想起小时候那一巴掌,他现在只能咬紧牙关忍了,脊背绷紧,双手死死攥紧泥土,眼神透过额前的发丝看向前方,紧紧盯着一道身影。
一个少女,和陆晨迦一样,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纤细修长,衣裙如火,红得耀眼,红得张扬,她站在那里,就如一簇烈焰,燃烧在晨曦之下,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散发和他不一样的光。
他看着她,盯着她,记着她,开始从头到脚打量着,牢牢的刻在脑海中。
那精致得无可挑剔五官,眉毛纤长,微微上挑,天生带着一股凌厉的锋芒,像极了一把还没出鞘的剑,藏锋不露,可也已透出股刺目的锐利感。
鼻梁挺直,弧度完美,唇色淡雅,形状优美,然而,那抿着的薄唇却有着种让人感到发寒的淡漠感,还有那双眼眸,黑白分明,平静清透。
里边对自己的无视,击倒自己的她,眼里并没有自己的存在般,没有嘲弄,没有怜悯,甚至连最基本的兴趣都没有,她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比任何羞辱都更加令人愤怒,他依然忍住了,也记住了,又多了种莫名不甘的眼里,继续顺着她的脸庞缓缓下移,脖颈修长,肌肤白皙,锁骨精致……
“看够了没有?”
清脆动听的嗓音响起,让他的目光,停在一双修长匀称柔嫩如雪肌肤细腻得透明的腿上的目光一愣,最后扫了一眼她的脚,脚踝纤细曲线柔优美毫无瑕疵,却穿着一双与外表和性格不符,绣着几条小红鱼的精致可爱小绣鞋。
隆庆皇子这才将头抬起,看着走近了些的叶红鱼,看着漠然地俯视着他的她,眼神清淡如水,毫无波澜,他也想着她的一些信息,不提以不惑败洞玄这种众所周知的。
邀请他过来天谕院就读的那位也告知过一些注意事项,有些人别惹,叶红鱼就在此列,不是她和他李长夜的关系,也不是西陵掌教那晚暴露出的东西。
现在西陵神殿势力高层知道的只是她和知守观当代天下行走叶苏之间隐隐的关系,而这一层就已经足够大,以及可怕了的。
至于一年前那晚,掌教的天启和李长夜的一剑,在很多人眼里,也已经算是神殿高层的眼里,只敢把猜测放到西陵神殿和背后群山深处的知守观就某个位置一次相争之上。
因为当时确实有人拿叶红鱼和陈皮皮两人去试探,叶苏也做了表态,很多人以为那晚的打斗就是那次试探导致的最终结果,至于那之后,没人敢问胜负如何。
毕竟无论是那轮太阳,还是那一剑所代表的东西都太过可怕了,境界越高知道越多的也越是恐惧,再不敢多嘴,更别说插手了,这些人也从没想过起因和核心重点就是叶红鱼身上。
隆庆皇子忍住所有的羞辱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深吸一口气,低垂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翻腾的情绪,站不起来的他,缓缓坐直了身子。
伸手,动作优雅地擦去嘴角的泥渍和血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平常展露在外的笑容,看似阳光般的,温暖的,明媚的,完美的笑容。
他的狼狈消失了,恢复成原来那个,可以迷倒万千少女,俊美无双风度翩翩的少年皇子。
隆庆皇子看着叶红鱼,语气温和。
“不知我哪得罪了你?”
叶红鱼也看着他。
“这里有很多人的眼都是瞎的,你也是,但你不应该踩那一脚。”
远处,很多人都注视着两人,众多天谕院女生的目光中,满是对隆庆皇子的倾慕和怜惜,隐隐也有愤愤不平的。
隆庆皇子听后则是一怔,他本以为叶红鱼是为陆晨迦,现在听起来却是为了他最后落脚那一下,沉默片刻后,笑容不变。
“我不知道那物是谁的,我可以赔,无论是你,还是她。”
这话很从容也很有风度。
叶红鱼却是笑了,很美,很艳,也很冷。
“你赔不起,更不配。”
说完。
叶红鱼没有再理会隆庆皇子,转身缓步离开的时候,却有人迎面拦住了她的去路,那是位须发花白,神色威严的老教习,在院中更以严厉著称。
“叶红鱼,你不去你的裁决司,还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低微的惊呼,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讶异之色,没人想到叶红鱼这么快就要从天谕院毕业了,这么小就要进入裁决司了。
这消息让诸多的人感到人措手不及的同时心绪翻涌,有解脱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舍的,向往的,不一而足。
对此,无论是对老教习还是众多的同窗,叶红鱼神色不变,只在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一年前那晚发生的事,她一直记得,她也向中年道人和李长夜询问过,两人都以现在她不够强为理由没告知,但却不代表她开始一心放在修道提战力上。
她记得那老道人的特征,八九岁孩童模样,不是苍老导致如此,而是天生如此,他便以此展开调查,特别是近来知道李长夜要来天谕院后。
她找到了天谕院老院长,是老院长,不是现任院长,一个真正老人,辈分极高的老人,却时常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人,在她要扒光他胡子的威胁下。
“当年,也有几个孩子像你一样捣蛋,甚至偷偷烧我胡子,现在都成为神殿的大人物了……”
能让天谕院老院长都称为大人物的,筛选的范围就很小了,实则就是颜瑟卫光明那批人。
她直接又找到了天谕院真正的顶头上司,天谕神座。
她说她想和李长夜在天谕院住一块,是真的想,也是试探,试探神座认不认识李长夜,直感发现是认识的,于是便问那晚的人是谁。
天谕神座不答,所以那才是他胡子导致被烧的真正缘由。
阴差阳错的是,或说巧合的是,叶红鱼有一次见到西陵掌教的巨辇,万重纱帘后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影,无论是天谕院还是在裁决司查找线索,都没联想过的人影、
她从上面感到一道淡淡的剑意,熟悉无比的剑意,几年来每天早上都和他比剑的她,绝不会认错的剑意……
……
叶红鱼看着老教习,她知道他可能是掌教的人,不是在裁决司查到的,而是从天谕院学生中听八卦听来的,八卦不一定真,所以是可能,而只要是可能。
叶红鱼微微抬起下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没有对教习,也没有对老人的客气。
“我为什么还能来这里,因为我还是天谕院的学生,加入裁决司算是提前实习。”
顿了顿后,眸光一转,落到隆庆皇子身上。
“他我不知是谁招进来的,那人是不是老眼昏花也不说,至少好好管好他,无论是手,还是脚,亦或嘴。”
手是指隆庆皇子拉开陆晨迦导致小花盆坠落的手,脚是指踩那桃枝的脚,嘴则是指最后他无声骂出的一句。
老教习闻言,像被激怒了一般,须发微颤,脸色涨红,呵斥道。
“叶红鱼,你还不知错?!”
叶红鱼奇怪的。
“我有什么错?”
老教习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木剑上。
“你说说看,你这是第几次伤害同门了,既然你说自己还是天谕院的学生,那就该遵守院规,接受处罚吧!”
叶红鱼听出了些什么。
“他不会是你招进来的吧?”
老教习神色微滞。
叶红鱼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眼底的冷意却浓了分。
“那我倒要问问你,他欺压同门,又损坏院中的奇花异草,这又该怎么算?”
老教习用愈发严厉的声音。
“我现在只看到你在欺压入院新生!”
叶红鱼听到这则毫不客气的。
“那只能说明你的眼睛真有问题,以前就听说你是非不分,赏罚不明,看来不假。”
老教习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脸上的褶皱深了些,猛地吹胡子瞪眼。
“叶红鱼,你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就算背后有人撑腰,别以为院中不敢处置你!”
听到处置一词。
叶红鱼再次笑了,这次笑和之前的笑是不同的,笑意如春水潋滟,又如火焰轻舞,艳而不媚。
眉眼间尽是风华,有种难以言说的摄人感。
她歪了歪头,长眉微挑,睫羽轻颤,红唇轻启,声音压低,稚嫩的清脆感少,多了清朗,一字一句开口。
“老家伙,我怀疑你过往以权谋私,对昊天信仰不忠,跟我去裁决司走一趟吧。”
一瞬间,周围变得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