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那位很漂亮还很强大叶红鱼师姐的师兄,在一年中不知挨了多少次揍,后来待不下去自己申请转去其他课舍去了。”
“……”
“师兄们真惨,不过那位月轮国公主和她不一样,一看就是温柔的性子。”
“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
“不是说昨天出了个意外吗?”
“你还真信呀,只要你见到她倒追来的那位皇子,就知道根本没戏了,而且昨天事后有人就看到那位公主,在那位皇子住处前停留了一个下午……”
“那位燕国的皇子真有那么大魅力?!”
“嗯,我敢说我们同期的女生十有八九都被他迷上了。”
“不,我怀疑不止同期,整个天谕院的女生中大半都……”
“……”
“你们说的皇子不会就是他吧?”
“对,怎么样?”
“惨了,我们这几年真的惨了……”
“……”
人群之外,有一道身影格外独立,那是一个俊美得无可挑剔的少年。
同样穿着天谕院的院服,可在他身上却有光辉散发出来般,耀眼夺目。
步履间,他没有与任何人交谈,也没有融入那三五成群的同窗之中,带着一种疏离的高贵,他的存在是难以忽视的。
经过间,原本热烈交谈渐渐放低了声音,不分男女,都忍不住侧头注视。
正是隆庆皇子,还没有经过入学后第二年大比,第三年去烂柯寺辩经,第四年被掌教收为徒开始获得神子之称的他。
如今单凭那无与伦比的样貌,逐渐已开始名扬天谕院了。
他也注意到了无数投过来的目光,他依然保持着沉默,像是没有注意到,也像把目光投在更高处。
和沉默的隆庆皇子不同,四周在他行过之后,有议论再起。
“完了,这还和他怎么争?”
“以后还是好好在学业中下功夫吧。”
“你觉得自小接受宫廷教育的他会差?”
“那修行上……”
“神殿就是看上他的修行天赋专门邀请过来的……”
“……”
听着诸多如此议论。
隆庆皇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只是,没有过多久就凝固住了,连行走的脚步,一顿之后停了下来。
不仅是他,其他人这时也注意到什么,纷纷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也都愣住了,还有不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一林中,一道身影走出。
一个少女,一个熟悉的少女,还是那个绝美的少女,但和过往不同的是。
此时的她,头发随意披散着,湿透后干涸的发丝黏在她精致的小脸颊旁,显得凌乱不堪。
身上的白裙还沾染上不少的泥渍,原本轻盈滑顺的衣料不知怎么变得干硬,皱皱巴巴地贴在纤细的身躯上。
那双原本被鞋袜包裹的精致小脚,现在却赤果地踩在石板和泥土之上,脚趾间还沾着些未干的泥痕,脏兮兮的。
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小花盆,盆中种着一枯萎的桃枝,没有一丝生气的死枝。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她的神情。
晨光之下,眼神带着几分呆滞,还透着傻傻的欢喜,眼眸里只有那枯枝的存在,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模样,更别提那些视线了。
安静,寂静,死寂,错愕无声无言片刻后,有议论再起,小声的,悄悄的,难以置信的。
“我没看错吧?”
“没有。”
“啊,我可爱的,美丽的公主……”
“……”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昨天那事?”
“有可能。”
“不是说她去那皇子住处一下午吗?”
“是在停在那皇子的门前一下午。”
“……”
“那皇子没有见她?”
“嗯。”
“……”
这些议论虽说很小声。
拥有修为在身的隆庆皇子全部都听到了,再看着陆晨迦那披头散发旁若无人行走的模样,又联想到昨日之事。
他身上的气息变了,最显著的变化,是他身上淡淡笼罩着的那层如阳光般的光,消失了。
眉头皱起,神色不仅凝固,脸色也冷了下来,眼中更是浮上难以掩饰的愠怒,不悦感愈发强烈。
他仍保持着沉默,只是他垂着的手开始微微收紧。
这时,有个身着天谕院院服的女生,迟疑了一会,转头又看了看隆庆皇子,随之朝将要失神般走开的陆晨迦走去,关切的问道。
“小公主,你没事吧?”
陆晨迦在新生中年纪算是最小的,叫小公主也没错。
闻此。
小花痴猛地一怔,回过神来,抬起头,先看那唤醒自己的女生一眼,随后又缓缓环顾四周,略显茫然的目光便见到一双双投向自己的眼睛。
很熟悉的眼睛,也是熟悉的眼神,疑惑,惊讶,不解,探究,怜惜,等等,各种直接表露疑惑隐晦深藏什么的目光,如昨天很是相似。
但,也有些不同的,比如,嘲笑,快意。
陆晨迦没有在意后者,因为,和昨天一样,她又见到了一个人,她喜欢的人,一见钟情的人,为此从佛宗门面月轮国追到道门西陵神国的人。
隆庆皇子。
他现在挂着笑,凝固起来的笑,她和昨日一样注意也感到了他难看的脸色。
陆晨迦娇躯一颤,终于意识到什么,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己如今糟糕而狼狈的模样上。
一瞬间,羞怯,不安,局促,惶然,等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并将她给淹没了。
她那双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眸微微颤动起来,盈满晶莹的同时,也充斥着无尽的慌乱和无措。
粉雕玉琢的脸颊因羞赧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如朝霞映雪,脆弱却又惹人怜惜。
双手下意识地收紧了怀中的花盆,指尖用力地扣住花盆边缘,赤果的小脚微微往后缩了缩,脚趾无意识地蜷起。
众目睽睽之下。
她没有像昨天那样蹲下埋头,强忍着满心的羞耻和慌乱,想要跑开,只是,就在她刚要转身之际,一声轻嗤从人群中响起。
“哼。”
声音极轻,很淡,周围没有人听到,因为那声音专门是对着她的,使用上修为,也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陆晨迦听出了这声音是谁发出的,那声音,准确说里边暗含的东西,如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她的心,也让她的想要跑开的脚步顿住了。
她不由回望,看着隆庆皇子,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还有眼中透露出的不耐和烦躁。
花痴现在还是小花痴,隆庆皇子自然也大不了多少,他自小虽从那一巴掌学会了很多东西。
但,此时正值青春时期的他,有些东西还是难以忍受,长大后初遇桑桑那会也表露过一些东西。
陆晨迦注意到了,几个月以来一直追着他的她,敏感的感受到了,心跳立即漏了一拍。
犹豫一瞬,她抱着小花盆,赤着小脚,小跑来到隆庆皇子身前,垂眸,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急促和慌张的开始解释。
“不是那样子的……”
隆庆皇子看着她,近距离看着她,赤着的小脚,凌乱的长发,沾染泥土的裙摆,湿透又干后僵硬的衣料。
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些什么后。
环顾,见到越来越多聚起来的人,还有小声的各种议论,甚至可说指指点点。
眼底的冷意更深了一分。
隆庆皇子没等小花痴解释完,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将她带到无人的角落再说再谈或再聊。
然而,也在隆庆皇子猝不及防的一拽下,陆晨迦怀中的小花盆,瞬间失去了平衡,脱离,旋转着,急速下坠。
砰!
小花盆碎裂的声音清脆也刺耳,如薄冰破裂,盆土四散,细小的尘埃扬起,而那桃枝随着花盆的碎裂,摔飞了出去。
恰巧的滚到隆庆皇子的身前脚下。
陆晨迦胸口立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隆庆皇子抬起的脚顿了顿,随之,踩下。
咔嚓!
细微的一声,比花盆破碎的声音小得多的一声,却让陆晨迦的小脸瞬间失色,张口才将那堵在喉咙中话喊了出来,满是惊惶的。
“不要!”
她想都没想的立即挣开了隆庆皇子的手,并下意识的想将他推开,只是没有用上修为的她,力气小得可怜。
隆庆皇子感觉到了,脸上和眼中的不悦之色更甚,踩着枯枝的脚,暗暗加重了几分力道,鞋底在枝条上摩擦着,又发出一丝细微的脆响。
片刻,他才像是被推开的样子,往旁边挪了挪。
陆晨迦连忙蹲下,伸出纤细的手,白皙的手,苍白的手,将那残破不堪的枯枝轻轻拾起,认真仔细的低头查看起来。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她的睫毛上,映出一层晶莹的微光。
滴答。
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一滴又一滴的,模糊又清晰的视线中,注意到什么后,紧咬着唇瓣的贝齿才松开了些。
手微微颤抖着,将枝条捧在掌心,轻轻地扣住,缓缓地,轻轻地,抱入怀中,紧紧贴在胸口。
然后,她站起身来,抱着那枯枝,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晨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