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院师道:“所以这个问题,还是问自己去吧。”
应阐又是微微一怔。
“好了。”齐院师淡淡道:“若已无惑,便自去吧。”
“是,弟子诚谢院师开解。”
应阐闻言,躬身一礼,随后才转过身离去。
下了松风坛所在的崖顶,站在石阶上,回首一望,却觉不知何时,齐院师的身影已消失了。
……
回到院里时,已经过了午间。
应阐行了一遍乾元筑基功,回到书房,又将书架上的道书经藏,统统读了一遍。
经齐院师的开解,以往困扰他的地方,果然不再滞涩。
但他还是没有思考出来一个结果。
应阐在屋内踱步来去,未久,又忽从墙面上,取下了一张无弦大弓。
这张无弦大弓,虽然亦是乌木,弓身却更长上几分,细瞧更可见有邃密纹理,仿佛雷电交错。
显然,这已不是原先那张树心所制的乾坤弓,而正是应阐以雷击木为主材,新炼制的一张法弓。
不错,应阐不仅再炼了乾坤弓,还将其炼成了一件真正的法器。
他为这张新的乾坤弓,祭炼了院中所传的小元清宝禁。
这种宝禁,可使乾坤弓承受更强大的法力灌注,自然也间接的,提升了乾坤弓的威能。
除此之外,祭炼了禁制,也有助于应阐掌控乾坤弓,还能免去丢失之虞,这就不消说了。
不过,眼下这张法弓,禁制层数还不多,用处也极有限。
想达到应阐设想中的成效,还需要经过不断的祭炼,这便是水磨功夫了。
所以这段时日以来,应阐若有闲暇,便会将之取出祭炼。
禁制的祭炼,与修行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先易后难。
应阐初炼成这一张法弓,不过几日,便为其祭炼了三层小元清宝禁。
但是后来,随这法弓禁制层数的增长,祭炼起来,需耗费的时间也更漫长。
应阐修行功课又紧,因此至今,已是五六天没有进展了。
但是今日,他却忽然来了兴致,取了弓在院中亭子坐下,也不去管功课做完了未,便专心致志,为其祭炼起了禁制。
如此,不知不觉,玉蟾经天。
眼看马上已是子夜,应阐横置于身前的法弓,终于轻轻一震。
荧微光华,从其弓身之上泛起,似乎使交错的雷纹都活了过来,又有道道金色神纹织于其上,更显华美。
这张法弓的小元清宝禁,终于被他祭炼到了五层。
应阐松了法决,面上不由露出欣喜之色。
不过,他并非是为乾坤弓的禁制增长而喜,而是因为这整日里的思索,终于有了结果。
不错,炼器确与修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求平稳也好,求迅猛也罢,只要没有脱离掌控,自然就不算错。
应阐将乾坤弓放于膝上,昂首望着亭檐外的月色,目光一定。
他炼气入门至今,虽是一直保持平稳,但又何时惧过勇猛精进?
早已决意之事,何以因为今日所闻,竟然就有了动摇。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修炼得更快更易,便要经受更多考验,那又如何?
齐院师不也说了,莫贪恋,莫畏惧!
“炼气……玄光……”
应阐想起李玄英留下的那一句‘仙府再晤’,不由微微一笑。
“玄英,我可早说过了,不欲让你久等。”
不错,让他思考这么久的,自然不是‘是否保持当下的精进之势’,而是——
是否要勇猛精进起来,一鼓作气,冲击炼气圆满,乃至玄光!
他探手入怀,略一摸索,却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一嗅,顿时便有异香扑鼻。
这瓷瓶之中装的,正是那一滴百千年造化而成的石乳!
此物有伐经洗髓之能,某种程度上说,甚至可以提高修行人的资质。
但对应阐而言,其还有着一个妙用——
此物是地脉灵气之菁华,可以为他提供大量灵机,助他接连冲关。
而其独特的妙用,又可以为他温养玄窍,保护经脉,稳固根基……
第70章 恰如往昔
霞栖湖畔。
垂柳飘摇,映翠生烟,偶有蜻蜓点波,倏忽东西。
一晃眼,夏时已近尾声。
晨间,应阐采气过后,便到了正源坛听讲。
下午,其在云笈阁中呆了半个时辰,又往丹坊走了一趟,这才施施然回返甲字二十六院。
到了院前,还未推开了大门,便闻内里竟有交谈之声。
“道院之中,常有道师讲课,每月初,都教院都会放出一张课表,排有本月的课程。”
“墙上那张就是,瞧见了没?”
这声音婉转清脆,是彩雀儿。
“是,我瞧见了,多谢仙子指点。”
这声音青涩腼腆,年纪当是不大。
应阐眉头微微一挑,推开院门入内,果见庭院之中,立有一名少年。
少年未着道袍,但盘了髻,样貌偏敦厚些,不似玄英一般清秀,年纪瞧着倒是相仿。
“啊!”
彩雀儿见应阐推门而入,便欢呼一声,飞落下来:“道士回来了,我的玉露丹呢?”
应阐微微一笑,将今日才从丹坊购来的玉露丹取出,递予彩雀:“自然不会忘了仙子之嘱。”
院中的少年见此一幕,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地走近前,拱手礼道:“这位就是应师兄吧。”
“小弟张羽,新入道院修行,往后邻舍,还望担待。”
应阐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恍然。
距离李玄英拜入本宗已有一段时日,或许是因为,新入道院的弟子不多,甲字二十六院的西舍一直空着。
没想到,在自己也将离去之时,倒是忽然迎来了新的邻舍。
应阐不由笑笑,还了一礼:“张师弟,有礼了。”
“师弟知我名姓,是彩雀仙子与你说的?”
“正是。”
张羽见应阐好说话,微微松了口气:“小弟今晨来到,许多院中之事,都是仙子介绍与我知晓。”
“哦,可选了屋舍住下?”
“是,选了西舍。”
应阐瞧了彩雀儿一眼,笑道:“看来,仙子已把我本该做的事都代劳了。”
彩雀儿轻哼一声,昂起了头。
张羽在旁看着,颇是艳羡。
应阐闲来无事,就与张羽随意聊了聊,日头渐转,忽地竟闻咕噜噜一声,自其腹中传来。
张羽脸色一赧,忙道:“师兄见笑了。”
“天经地义之事,有何可笑。”
应阐从东屋墙上,取下自己装五精丹的葫芦,倒出一枚,递予张羽。
“这五精丹,一枚能抵人体三日精气所需,师弟服一枚吧。”
“五精丹?”
张羽服了五精丹,眼前不禁一亮:“竟然还有这等灵丹。”
应阐忽觉今时今日,恰如往昔,不由一笑。
“早不知晓师弟来到,否则今日我到丹坊之时,倒可为你准备一些……罢了。”
他瞧了瞧手中葫芦,内里的五精丹,只有十余枚了,索性都往张羽手中一塞:“这些五精丹,师弟且拿着吧。”
“这。”张羽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同院邻舍,本应互相帮携。”
“那,师兄自己也该留下一些?”
张羽有些犹豫,应阐却只微微一笑:“都拿着吧,我留着亦用不上。”
张羽疑道:“这又何出此言?”
“明日我便要开始闭关,闭关期间,需得辟谷。”
应阐不禁摇了摇头:“师弟来的不巧,赶上我要闭关,闭关之后……也不见得还会留在院中,恐怕无缘相处,也不能如何照拂你了。”
张羽似懂非懂,应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道:“若有不懂之事,可以多问彩雀仙子。”
彩雀儿已飞上了枝头,忽然听闻应阐提及,歪着头朝下方望来。
应阐没去理会,只接着道:“或者向院中同砚请教,只要不是刻意搅扰,想来都不会遭推却。”
“是,多谢师兄。”张羽道:“师兄予我之助已经良多,不必挂怀。”
应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张羽犹犹豫豫片刻,竟又一拱手道:“小弟预祝师兄闭关有成。”
应阐有些意外,含笑点了点头,便道:“也祝师弟在道院的修行顺遂。”
大日经天,向西而去,眨眼将入夜了。
应阐和张羽未闲聊太久,便回到了各自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