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灵宝铸长生 第46节

  虽然应阐炼气有成之后,耳清目明,不算太惧黑暗,但是视界仍受到了一定限制。

  他略一犹豫,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轻嘘一气,附于其上,符纸顿时燃起明火,在他的控制之下,飘飘往前,照亮了前路。

  这是应阐学自《灵应四十九法集纂》的一门小术,虽然只有探照之用,好在不需分心操纵,耗费的法力也微乎其微。

  不过唤出了符火照明,虽能使应阐的视界恢复不少,也有可能提前惊动黑暗中的东西。

  因此他又小心了些,不仅紧紧握着乾坤弓,一口水之寒气亦搬运到了喉窍。

  如此,在无声中,一刻两刻的时间也变得极为漫长。

  应阐深入了洞穴,双耳渐渐捕捉到了些许动静。

  那动静,好像是猛兽喉中滚动的闷雷一般,低沉而暗藏暴戾,立即便使应阐警惕起来。

  他放慢了脚步,只驱使着符火仍飘飘向前,光明一寸一寸逐退黑暗,兀然之间!

  一双猩红的眸子,出现在黑暗之中,内里似乎翻涌着无穷无尽的戾气。

  应阐霎时寒毛一竖,一口水气已要化作寒风席卷而出,但下一瞬,他仍停止了施法。

  黑暗中那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方向,戾气翻涌,却始终没有动作。

  随着符火的靠近,一个庞大的轮廓出现在半明半暗之中,只是一个影子,竟然就予人一种极直观的凶猛、恐怖之感。

  似乎符火的靠近刺激了它,山洞中的沉闷声响,骤然升高了些,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是一声咆哮宣泄而出。

  但是应阐念头一动,及时止住了符火向前。

  火光的边界,也停留在此兽的轮廓之前,使它能够藏身在黑暗中。

  因此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始终没把戾气彻底喷涌出来。

  “道士,道士。”

  彩雀儿小心翼翼飞近了些,声若蚊微:“这是怎么回事?”

  应阐皱着眉,与那黑暗中的精怪保持对峙。

  他莫名有一种感觉,这头精怪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残暴和狠戾,那一双血眸之中,也不仅仅是威胁,而蕴藏着某种读不懂的意味。

  想到一路以外,虽见草木摧折、泥石翻卷,一片狼藉。

  却没有发觉任何杀戮的痕迹,应阐顿时心有所悟。

  这头精怪,恐怕并没有完全失控,至少还压抑着,没有随意造下杀孽,也没有袭击应阐。

  那该如何处置呢……

  应阐思索了片刻,却慢慢往后退了一步,那双血眸中的警惕和戾气,似乎也随之降低了丝许。

  应阐仍面朝着它,一步一步慢慢退着,同时也将符火唤回。

  直到那头精怪的轮廓和眸子,都再次隐没在黑暗中,才转身大步出了这个洞穴。

  重见天光,应阐舒了口气,彩雀儿也一抖擞,这才问道:“道士,这是?”

  “我观那精怪,应当没有完全失控,不可不由分说将之除去。”

  应阐摇了摇头。

  虽从某种角度而言,他除了这头精怪,也能得到道功嘉奖,没有人会知晓其中关节。

  但那毕竟不合应阐的意。

  “常闻道家修士,需得恪守本心,我这算不算做到了呢?”

  他笑了笑,将乾坤弓又系到肩后,便道:“这几日,我便在周近巡弋,如果它能够压制得住凶性,将帝流浆的精气炼化,自是最好不过,若其终究失去了控制,再将之除去也不算晚。”

  彩雀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应阐又回首望了山洞一眼,便提气一纵,乘风上了枝头,飘然离去。

第60章 魔树

  山中。

  茂密的枝叶,将阳光分割得破碎,只有寥寥几点光斑,散落在树荫下,反而衬得林间愈发幽深。

  而且这片林中实在太过静谧,就连山间最常见的虫豸也不见踪影,更是显出死寂。

  一只灰兔意外闯入此处,似乎也对这诡异的氛围有所警觉,时不时便停下奔跃,竖起双耳细听,似乎十分紧张。

  但殊不知,这样的举措,才更容易招致危机。

  忽而,几道根须悄无声息垂落下来,仿佛一只只苍白的触手,向着灰兔缠绕而去。

  灰兔虽立着双耳,依然毫无所觉,直到那些根须触及它的皮毛——

  灰兔骤然受惊,急忙蹬着双腿,想要逃离此间,奈何那些根须已彻底显露狰狞,瞬间缠绕住了它的四肢与脖颈,将其悬提起来。

  灰兔发出微弱而急促的悲鸣,只是无济于事。

  似乎只需片息,根须便会彻底将其扼杀,深深嵌入它的血肉,将之吞噬殆尽,就连血液也被泥壤饮尽,再也不留丝毫痕迹。

  但是下一刹那——

  一道惊电,骤然显现!

  不知道从何处激射而至,有如一道锋刃横斩扫过,缠绕着灰兔的根须瞬间尽数崩断!

  那隐藏在暗处的捕食者,顿时勃然大怒,道道垂于泥壤中的根须,皆汹汹然破土而出,漫空舞动。

  原来这一小片‘林木’,竟然都是同一棵树的气根!

  而这一片死寂,也正是这棵魔树的贪婪捕食所造就。

  灰兔跌落回地面,趔趄着,却不敢停下,连忙就要逃去,漫空的根须已如一条条活蛇般,贪婪地围绞而来。

  但也正是此时,道道箭矢电射而至,携着穿云裂石之威,在无数舞动的根须中,击出一个个的空洞。

  断裂的根须,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仿佛布帛簌簌飘落,灰兔顿时趁机逃出重围,消失在了远处。

  噼!啪!

  这棵魔树不知是吃痛了,还是已经怒不可遏,剩余的根须胡乱挥舞,抽得泥壤翻飞,岩石开裂。

  只是至始至终,对那坏了它好事的始作俑者,却都无可奈何。

  “噫!”

  远处的林荫中,响起清脆而动听的声音:“道士,这树精好生凶残。”

  应阐带着彩雀儿慢步而至,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应声,只是认真打量着眼前树木。

  此树长有许多气根,有些形似榕树,根系盘踞如蟒,树冠参天蔽日,树干上的沟沟壑壑,都深嵌着年月的痕迹。

  不知是否因为应阐驻足之处,远在它的根须所能触及以外。

  其怒无果,剩余的根须也渐垂落下去,不再动弹,一时林间似乎已又回归沉寂。

  但应阐竟是觉得,那树干上的节疤,似乎如其眼目一般,窥视着这一片林中,也觊觎着应阐与他肩上的彩雀儿。

  他又远远观察了一遍树木下的泥壤,仿佛能够看到其中沁浸的血水。

  再向四方望去,可见周近林木,也多有着枯黄凋谢之兆。

  应阐心中微微一凛:“此树,果然已魔性深重。”

  他知道有一些邪性的木类,也会以生灵为食,但即使是这类树木,为营造无害的假象,也不会无差别的捕食接近的生灵。

  但是此树不同。

  它贪婪的将所有接近的生灵,统统捕食、吞噬,就连虫豸蝇蚁都不放过,甚至还疯狂掠夺着泥土中的生机,以至周近树木存活都已十分艰难。

  这绝不是因为生态如此,而是已经癫狂入魔。

  “果然是因帝流浆么?”

  应阐忖道:“没想到,草木精怪也会因帝流浆而失控。”

  草木一类,修行最是不易,能有这等气候,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月,却因帝流浆而魔化……实在有些可惜。

  当然,虽是可惜,应阐却也不会因此优柔。

  像这样的魔树若是留着,还要造下许多杀孽,有伤天和不说,被其吞噬的生灵,血气死气都积郁于这一片土地,不定还要养出什么阴邪之物。

  念至此处,应阐当即抬手一扬,一张张符纸从其袖中飞出,落往四面八方。

  不片刻,这棵魔树周近的林木上,便已都挂上了至少一张符纸。

  做完了这一番准备,他才起了个指诀,默默搬运片息,朝着前方一吐。

  只见一道赤橙色的烟气从他口中飞出,须臾化作一场大火,又随风卷动如飓,包裹住了整棵魔树,熊熊燃烧起来。

  “哇啊!”彩雀儿惊叫一声,躲到应阐脖颈之后。

  与此同时,火光之中亦是噼啪作响,不绝于耳。

  原来是那魔树的根须又乱舞起来,混合着火焰燃烧之声,真似一种异样的咆哮或者哀嚎。

  但应阐并不为之所动,只是不断鼓动火气烈风,焚烧此树。

  火光汹涌翻腾,很快便将整片山林映成赤色。

  奇异的是,如此一场大火,却没有将周围的林木点燃。

  包裹魔树的焰光,在应阐的控制之下,自然不会随意蔓延,而空中的热气、火气虽然炽烈,但受四面八方的符纸之限,也无法向着四周弥漫。

  原来他先前的准备,正是以一张张避火符,结成了简单的阵势,为得便是防止火势蔓延。

  这也是应阐敢在山林之中引燃大火的原因。

  不过,如此一来,火气无处宣泄,只能随着焰飓旋转上升。

  慢慢的,先是在云天中也映出些许赤红,仿佛染霞,随后又可见到云色渐浓,似乎酝酿出了一场疾雨。

  只是在这一场疾雨降落之前,魔树已在火气烈风的焚烧下,完全失去生机。

  遮天蔽日的树冠,化作了满地残骸,只余数丈高的焦干静静矗立在原处,遍体的裂隙之中,跳动着赤橙色的火星。

  “道士……”

  彩雀儿目瞪口呆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般火法的?”

  “仙子在院中听道之时,我也未闲下啊。”

  应阐说着,又走近前,确定这棵魔树已无生机,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雨势将至,应阐仍是运起法门,吐出了一口水之寒气,灭去焦干上的余烬,又取出都务院的玉符,上报了此间详情,这才转身离开。

第61章 四目阴蝠

  应阐到这一片山中,已经四日。

  因帝流浆而失控的精怪,其实并未遇见多少,算上今日除去的魔树,其实也才三者而已。

  但这其中,除了第一日在山洞之中,所见的那一头精怪,其余二者都造下了不浅杀孽。

  应阐走在山中,不禁与彩雀儿道:“这帝流浆降世……实在不可算是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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