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洛子商说的很有道理。
帝王用人，有的人要看品德，有的人要看忠诚，而有的人就只能看能力。
疏楼龙宿无疑就是第三种人，有能力，也有很大的合作空间，若其真的想要光明正大的东山再起，就会是一个极好的合作对象。
洛子商那话说的没错，别看龙宿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谁又能真的将他打死？
只不过，龙宿确实是个危险人物，而且，他身上的麻烦也不少。
“洛兄，你向我推荐疏楼龙宿，显然是不会计较他的作为了，但傲笑红尘和剑子仙迹，还有那个驱魔人呢？他们都能善罢甘休么？”
洛子商便道，“剑子仙迹和四分之三，都不难说服，这事情我可以帮忙转圜一二，傲笑红尘那边，元凰兄何不请素还真帮忙调解一下？
你二人都有意北嵎和中原和平共处，那么龙宿在北嵎重新开始，对中原亦是一件好事。”
嗯……元凰心说，洛子商可真是老谋深算啊，种种关节，全都思考到了。
“洛兄，那么或许我可以跟疏楼龙宿谈谈？你能帮我联络到他吗？”
“元凰兄，我才刚知道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应该会感兴趣。”
“哦？是什么事情？”
“元凰兄，你不是刚宣布要大婚么？我才知道，你有一位红颜知己，只不过……”
元凰闻言，不由心中一沉，难道月吟荷有问题？
“洛兄，吟荷她，她有什么不对吗？”
“我听说，月吟荷曾经有不能见光的毛病，后来忽然又不治而愈了？”
“正有此事，那是三王爷的人，不小心当街撞翻了吟荷的轿子……洛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凰兄，其实月吟荷长得和一个人，或者说嗜血者，一模一样。”
“这！她，她，她难道是……”
“我想，这就是龙宿的故作欲盖弥彰之计了，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换，就让嗜血者月吟荷接近你，待到有人怀疑，再让与其容貌一般无二的替身取而代之，打消他人的疑虑。”
“……哈，哈哈哈哈哈……”
元凰一阵莫名笑声，“好个疏楼龙宿，这招果然玩得漂亮。”
洛子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元凰倒了一杯酒。
元凰在这之前，真的是活在了人们的期待中，和他自己的幻想中，他只想做一个盛世明君，却不知道，北嵎的阴暗面，充斥着怎样的黑暗和险恶。
一朝梦碎，只是黑化，而没崩溃，已经算心智强大了。
片刻，元凰便调整好了情绪，“多谢洛兄，不然我仍要被蒙在鼓里，我会去和月吟荷谈谈的。”
洛子商暗自一叹，羽仔，你仍认为，这样的心性里，还容得下什么义气和友情么？
“元凰兄，我也会去和龙宿谈一谈的。”
“多谢，洛兄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两人又对饮一杯，洛子商便道，“元凰兄，龙宿会对你有所帮助，但算不上大，我或许还能再帮你牵个线，搭个桥，那或许能给你一些惊喜。”
“哦？”
元凰眼睛一亮，他以为洛子商就想拿龙宿应付他呢，没想到还有惊喜？
“洛兄想给我介绍何人？”
“正是我那位邪帝好友。”
“哎呀。”
元凰一声轻呼，“这果然是惊喜啊……洛兄，是否叶口月人早就有意和北嵎接触了？”
元凰故作惊喜，心中却是微微一沉，别是叶口月人想打北嵎的主意吧？
“那倒没有，西佛国那事，说起来，我还得跟元凰你说声抱歉，是我见鎏法天宫的诸位很是为难，才为他们和邪帝牵线的。”
合着是你啊……元凰心说，要么叶口月人来的那般毫无征兆，原来是邪帝给你面子，你们这友情，还真是够深的啊。
“洛兄，我早就想与邪帝那等人物好好结交一番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你若能为我介绍，那就再好不过了。”
“呃，怎么说呢，元凰兄，你高兴的太早了。”
“哈？”
“不是我背后说朋友坏话，而是邪帝大人的风格，早已传遍中原了，你跟他打交道，得提前有点心理准备。”
“这，那我该注意些什么呢？”
“邪帝曾跟我说过，他眼中只有五种人，部下、朋友、交易对象、敌人、无关之人，而帝王之间，我想应该是比较难成为朋友了，所以……”
“洛兄，我有什么可和邪帝交易的呢？”
元凰那意思，你们别是想让我卖国吧？那可是我的皇朝。
洛子商：真的吗？那只是你以为罢了，要我说，你不如干脆给北嵎卖个干干净净，换地方另起一摊呢。
“元凰兄，那可就太多了，北嵎注重商业，和北武林、中原多有贸易来往；
但我问你，你自己有什么产业，有什么买卖吗？”
“啊，这，我……有不少皇室的资产？”
“那是你一个人的吗？你能随意买卖交易吗？元凰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亦不可一日无钱，你有自己的小金库吗？你想做什么事情，朝中诸公不同意动用国库，你能用你自己的钱抽他们的脸吗？”
第393章 相对满意
“还有，你去招揽贤能，你许给人家一些条件，若有人从中作梗，你有后备方案吗？
你准备调整一些权力架构，会触及很多人的利益，那你有没有资本，去开辟新的赛道，另辟蹊径？
不说别的，要是有人阻拦三教罪人开门立派，比如户部卡你银子，你有钱支持他吗？”
“啊，这，这这这……”
北辰元凰被洛子商一番灵魂发问，问了个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元凰还真从没意识到，原来金钱是如此重要。
“元凰兄，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而你现在要当整个北嵎的当家的，北嵎每一个铜板，都跟你有关，你可不能忽视金钱的力量啊。”
“……洛兄此言，简直直击灵魂啊……洛兄可有何教我？我，这个，该怎么开辟我的小金库呢？”
元凰忽然发现，他贵为太子，却没有自己的产业，东宫的那些农庄、商铺什么的，都是皇室名下，归宗人府管的，现在当了皇帝也一样，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皇室资产供应，而那些钱，不是他想花就花的。
“做项目啊，你看看北嵎有什么可以开发的资源，成立一个项目，并且找亲信主导这个项目，至少要成为主导者之一，这不就能上下其手，暗箱操作了么？”
“哈？我？上下其手，暗箱操作？”
“不然呢？别人都这么做，就你一个人干看着？然后被人一顿歌功颂德，捧成明君，那样你就高兴了？那有一个铜子的好处吗？
不但没有，而且你还得搭进去国库的钱，你还得自己节衣缩食，注重节俭，你图什么啊？”
“这，这……”
元凰张大了嘴，只感觉洛子商这番话，是如此的荒谬……却又如此的直击心灵，只让他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洛兄，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元凰懵圈了良久，才一声叹息，洛子商竟有如此独到的眼光和见解，若能为他所用，何愁大事不成啊。
洛子商：别捧，不过是历史文看得多罢了。
“……洛兄，我还有一问，便是关于那阴谋者，洛兄可有何看法？”
帮手，金钱，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那背后操纵滴血者，才是元凰心中的尖刺，头顶的利剑，自然也是他最担忧的事情。
“这嘛……元凰兄，其实你身边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应该并不难猜，其目的，或许亦不单纯，而令师或许早已洞察一切，你该询问的不是我，而是令师才对。”
不难猜，不单纯……果然是他吗？
元凰沉吟片刻，便点头道，“那就多谢洛兄指点了。”
“元凰兄，你去见令师时，替我问他一个问题如何？”
“什么问题？”
“你替我问问他，龙气的本质是什么？”
“龙气？”
“正是，这天地间，有三种龙气，神兽龙气、天地龙气、皇朝龙气，令师当知我问的是哪一种。”
是皇朝龙气？洛子商问这个做什么？
“嗯……洛兄，何不由我引荐，请你二人一会？我想太傅一定也很想与你结识一番。”
“元凰兄，我想要先听一听令师的回答。”
“这，好吧。”
两人又喝了几杯，元凰忽然一声叹息，“洛兄，就在先前，三王爷已将楚华容缉拿归案，并要将他和弄三平一起问斩，我虽气他，却也不忍，但又不知如何为他脱罪，实在是苦恼不已。”
“这有何难？元凰兄，你初登大宝，大赦天下就是了。”
“这……”
元凰心说，你说得倒轻巧，但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楚华容那样对我，你却让我轻易放过，是在试探我的气量吗？
“元凰兄，楚华容或许该杀，但你也应该宽厚，因为楚华容的滴血验身是假的。”
……不杀他，才更有说服力，杀了他，反倒欲盖弥彰了吗？
但若就这样放过他，岂不是显得很软弱？这样的作为都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这不是等着其他人蹬鼻子上脸吗？
“元凰兄可是担心如此会有失威严？但我问你，你不失威严，怎让人感怀你的仁慈，又怎能让因此瞧不起你的人蹦出来？他不蹦出来，你怎么展示威严？”
如此行进退之道吗？
却也未尝不可……“洛兄此言有理，如此，我也能松口气了。”
洛子商心说，你本来就不用担心，反正有北辰胤给你做刀……而你问这么多，也总算可以满意了吧？
试探是相互的，元凰在试探洛子商的诚意，洛子商也在试探元凰的心态，究竟有几分隐忍，几分怀恨，又有几分是不甘不愿？
而洛子商的态度，元凰说不上非常满意，但确实是放心了不少，他认为洛子商是有诚意的，是愿意与他保持良好关系的，将来也是可以继续帮助他，或是与他有更多合作的。
那么就是相对满意吧。
而且，他也从这番对话中，确认了洛子商绝非易与之辈，这样的人，你是不能轻易算计他的。
之后，两人就没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聊些风雅之事，市井趣闻等等，洛子商便在和谐轻松的氛围中，起身告辞了。
“羽仔，你有何想法？”
洛子商离开后，就找到用术法光幕全程观看的羽人，问他有何感受。
而羽人果然不傻，也并不盲目，一声叹气道，“他终究是变了。”
洛子商拍了拍羽人的肩膀，“你二人总归是萍水相逢，接触时间太短，又怎么可能看清一个人的为人……剑子仙迹跟疏楼龙宿认识那么久，还不是被他坑得死死的，所以人在江湖，擦亮眼睛，比什么都更重要。”
“徒儿明白了。”
“那你就去盯着点楚华容吧，我想，应该有人会认为，这样的处置，是软弱且可笑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