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头银丝骤然朝后扬起，最为脆弱的眼球被掌锋带起的空气挤压，瞬间便通红一片——就在这一瞬！李淼的眼睛猛地闭上，嘴角勾起！
“抓到你了。”
嘭！
徐福瞳孔猛地缩小！
一只拳头挡在了她的手掌前方，挡下了这一掌。
李淼的拳头。
“怎么会！”
“他的五感明明依旧在我的【寂照】之中，在他的感官里应该不存在这一掌才对，他如何能拦下我的招式！”
徐福心思电转，手掌猛地荡开李淼的拳头，再度一掌拍向李淼的头颅，同时将李淼身上的一切收入眼中。
“真气，没有异常。”
“劲力，没有异常。”
“他确实没有察觉我的招式，他没有脱离我的【寂照】……难道是蒙的？”
掌心再度贴上李淼的面前，掌风在李淼脸上撕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在这道伤口出现的第一时间，李淼猛地抬手，一拳砸向徐福！
“怎么可能！”
徐福闪身让开这一拳，刚想继续试探，却见李淼脚下忽的一动，侧身提肩，如陨石般的铁山靠便对准了她冲过来！
“！！”
徐福撤身退避，李淼却是丝毫不停地追到了她的面前，一肩砸到了她的手臂之上，将她脚尖顶得离地。
“不对！”
徐福身在半空，眸光一闪，定在了李淼的肩头。
“没有护体真气。”
李淼的肩头开裂，皮开肉绽，很明显他方才那一撞不仅没有在身上覆盖【万象】真气，甚至连寻常横练功法都没有运行，与徐福运转横练的手臂相撞，甚至是他受的伤更重一些。
“为什么？”
徐福使了个千斤坠的法子，猛地从半空中坠下，方一落地，李淼便如饿虎一般追到了面前，双拳提起，残暴凶虐又如雨点一般密集的攻势，瞬间便在徐福面前展开！
而徐福也只好提掌抵挡。
铛、铛、铛、铛！
密集到几乎连成一线的巨响瞬间横扫而出，劲风切削地面，只花了数息就将十丈方圆的地面消去一尺有余，烟尘被扬起又被震散。
血水喷溅而出，溅了徐福一身。
她毕竟已经是六路合一的境界，所以抵挡李淼的攻势并不算多么费力，甚至还有余裕去观察李淼身上的异状。
李淼双眸紧闭，遍体鳞伤。
他没有运转丝毫横练功法，连护体真气都收束了起来，只靠着千锤百炼的肉体朝着徐福不断强攻。但以徐福的境界，运转横练之后皮肤坚若精钢，又哪里是肉身能够抗衡的？
转瞬百招过去，徐福只是被撕开了几道细小的伤口，而李淼的拳锋已经是白森森一片，露出了拳骨。
“怎么回事儿……”
徐福心中暗忖。
“难道是这千年间，中原江湖发展出了能克制寂照的功夫么……不，不可能，寂照失传，仅有大朔皇室掌握，也未听说过哪位皇帝是练武奇才的……”
“蹊跷还是出在他的身上。”
“果然……不愧天资禀赋更胜张三丰的英杰！”
第625章 十息
徐福虽然嘴上夸赞，但却也不可能因为欣赏而手软，今日能走出天皇御所、去中原杀河上丈人的人只能有一个。
虽然想知道李淼是如何避开了【寂照】的影响……但徐福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李淼身上的诡异之处太多，但要探求这些，从李淼的尸体上寻找琢磨更为稳妥。
嘭！
徐福提掌，架住李淼的左拳，而后又是一引，将其引到右拳之上，进步上前将两只拳头一并扣在腋下，另一只手由下至上拍向李淼的下巴。
可掌锋刚到李淼锁骨位置，地面上却是猛地传来一声闷响。
咚！
旋即剧痛从脚尖传来。
徐福视线下移，发现李淼竟是一脚跺在了她的脚尖之上，从脚掌传来的痛感来看，五只脚趾明显已经被李淼跺成了肉糜。
她抬头，瞳孔骤缩。
李淼的上身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几乎贴到了她的面前，双目依旧紧闭，但哪怕隔着眼皮，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酝酿在眼底的、天下无人能及的汹涌杀意。
“刚才在想事情，没工夫说。”
李淼嘴角勾起，吐出冰凉的字眼。
“你知道安期生是怎么死的吗？”
徐福猛地就要后撤，身形刚一动弹，却发现被她夹在腋下的李淼的双手，不知何时猛地张开，如虎爪一般扣住了她的皮肉。
“他比我强，比我硬，境界也不比我低。”
李淼的手爪扣得越来越紧，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点运转横练和用真气护体的想法，所以在抠开徐福皮肉的同时，他的指尖也开始崩碎，指甲嫌弃，露出其下的粉红嫩肉。
“但他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就像方才那个徐夫人一样，他觉得我的依仗就是不怕死、不怕伤、不怕疼，敢拼命而已……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说也算有点儿接近了。”
“我不是不怕伤痛……我享受它们。”
“你们不怕痛，却也不愿意受伤，争斗对你们来说是手段而非目的……这才是我最大的依仗，我享受争斗、享受伤痛，而你们，只是不怕而已。”
李淼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里面没有半点神采，瞳孔放大到了极限，焦点模糊，倒映出徐福的面容。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挣脱开【寂照】。
他的五感一直都在徐福的掌握之中。
“我看不到你、听不到你、嗅不到你、摸不到你……但性命交修，你可以影响我的五感，却无法影响我的性与命……所以，性命的受损，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
“伤口，告诉了我你的位置。”
“我的伤口出现在哪个方向，你就在哪里；伤口越多受创越重，代表你离我越近；撕裂伤、贯穿伤、压迫伤、刺伤、擦伤，伤口的长短、深浅和出现的时间，告诉了我你的招式。”
徐福恍然。
她终于明白了李淼如何破解了【寂照】。
伤口。
李淼故意撤去了一切防御手段，将自己身体的强度降到了最低。对于眼下这种程度的交战来说，任何一道余波都足以在李淼身上留下狰狞的伤口。
而后，李淼借着对“伤势”的、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的、精深到恐怖的、近乎本能的了解，推断出了她的动向。
“天魔。”
她低声开口。
“这本是对神道教教众说的虚妄定义，达摩、鉴真和张三丰，其实都不该配上这个名字……但用来形容你却是实至名归。”
“魔根深重。”
“如果达摩不是只剩下一丝性，如果他还意识清醒，便绝不会将自己的遗产交到你的手上……如果你出身任何一家邪道教派，都会是天下人最大的祸事。”
李淼微笑着重新合上眼睛。
“过奖。”
“但是——”
徐福猛地抬起最开始探入李淼心口的那只手。
“你还是没有守住达摩留给你的东西。”
“你也没有修成六路合一，若非我想探求你破解【寂照】的手段，我早在争斗一开始就可以杀了你。而你现在除了五路合一的境界，已经再无其他手段破局，所以——”
李淼忽然笑着开口道。
“啊——关于这一点。”
“你应该已经把达摩尊者留下的真气种子纳入体内了吧……你要不要感受一下自己的状态，是不是有些不对？”
徐福面色猛地一滞。
两人的争斗说来长，其实不过数息而已，那颗真气种子被她夺走后纳入经脉之中，现在才刚刚顺着经脉落到丹田之内——然后她就遭重了！
达摩尊者留下的种子，在现阶段根本不能算是依仗，反而是累赘！
虽然没有跟李淼一样被破开心脉，以至于无法恢复伤势，只能露着胸口的大洞跟人争斗……但那颗种子依旧瞬间便在徐福的丹田之内驻扎了下来，然后开始影响她的真气运行。
徐福的丹田之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那颗种子仿佛鲸吞一般开始攫取徐福的真气，六路合一境界的庞大真气，在瞬间便被消解掉了十分之一……而这甚至只是开始！
徐福面色骤变，连忙封锁丹田附近的经脉，这才将那吸力暂时阻断。她能感觉到只要供养那颗种子发芽，便会有叫她受益的事情发生。
可眼下还在争斗之中，她如何敢将全身的真气尽数交给那颗种子，李淼可不会等到她将种子催发之后再动手！
所以她不得不暂时封锁丹田。
在争斗结束之前，她的真气恢复速度至少慢了一半有余。
“好手段……倒是舍得。”
徐福冷声说道。
“但你我之间依旧差了一路境界。”
“这便是天堑！”
“你不知道六路合一到底能做到什么事情……既然已经知道了你防备【寂照】的手段，那我也无需再留你了……死来！”
说罢，单指一点。
一道真气倏忽而去，点向李淼的头颅。
从外表来看，这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真气而已。
但即使是与【混冥】对攻，这一道真气也足以将其摧毁……真常的神意，须弥的磅礴，介子的变化，尽数纳于其中，比视线更快，比金铁更硬，比李淼方才挥出的每一拳都要更加凶猛！
六路合一，天人圆满。
只有一路之差，便是圆满与残缺之间的鸿沟！
李淼提拳，挡在面前。
徐福看着他的动作，只以为是无奈的挣扎。
但下一瞬，李淼玩味的声音响起。
“啊——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