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应该说什么词儿来着？”
他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一拍手。
“咳。”
李淼举起金印与玉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他这一声，神官们陡然伸手抓住东瀛权贵们的后脑，猛地将数百颗脑袋砸在了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闷响，同时自己也一起跪拜了下去。
寂静的御所废墟之中，仅有呼吸声和李淼的声音缓缓回荡。
“朕膺天命，君主华夷，恩威所及，罔不率俾。”
李淼在京城驻守三十余年从未外出，其间见过的外邦使者不知凡几，做过皇帝赐封外邦国王大礼的护卫，也算是吃过见过。眼下他只是随意将当年听过的诏书改了改，念了出来而已。
但随着他随意的念诵——变化发生。
就在他的眼前，徐福的状态骤变。
满头青丝开始逐渐转为银白，属于奈奈子的白皙年轻皮肤，也一点点翻起褶皱、浮现出斑点，丰盈的后丘干瘪塌陷了下去，好像在数息之间走过了数十年的时光一样。
而李淼也感觉到，俸禄，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属于他的本心幻象不受控制地骤然展开。黑色砂砾逐渐铺满地面，海水翻覆，将地上的血水冲淡，将徐夫人的尸体吞没。
他继续念道。
“尔日本国君，世居东瀛，虔事中朝，慕义来归，深可嘉尚。”
每一个字落下，都引来更多的变化。
覆盖数十丈方圆的本心幻象，就像是气球一样鼓胀起来，若是有人站在边界观瞧的话，便能发觉幻象的边界正在不断向外延伸，逐渐将整座天皇御所包裹了进去。
而徐福的身体已经干瘪枯朽到了极限。
“兹特遣使，赍捧诏书。”
“封尔为日本国王，赐以金印！”
李淼抬手一招。
刚刚铸造出来的金印被【万象】真气卷动，轻轻地放到了徐福面前的八咫镜的镜面上。
喀。
发出一声轻响。
随着这一声轻响，徐福的衰朽停滞了下来。
在李淼的眼中，徐福本来枯朽仿佛木石的丹田和经脉之中，真气如露水一般凝聚了起来。起初只是一滴，而后在短短数息之内便汇聚成磅礴大雨。
二流、一流、绝顶，拦住了无数江湖人的天堑，在短短数息之内便被接连跨过，血气如火山喷发一般剧烈蒸腾，甚至从徐福的七窍之中蒸腾起白烟来。
而这只是开始。
绝顶之后，是天人。
李淼饶有兴致地看着徐福。
徐福的境界是河上丈人给的，所以徐福跨越天人境界的顺序和特征，很可能会与河上丈人一模一样，李淼不会放过这些信息。
首先是介子。
仿佛察觉到李淼的兴趣，徐福用真气将低语送到了李淼的耳边。
“武道初祖，名为专诸。”
“所谓武道，本就是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的技法。在专诸死后，最先生出真气的几位先人，几乎全部都是刺客。”
“河上丈人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李淼微不可查地颔首，继续念道。
“尔其恪守臣节，遵奉正朔，抚绥一方。”
气血蒸腾，徐福修成金刚。
“在刺客之后出现的是战将——覆军杀将，纵横捭阖，是为金刚。”
“戢敛舟师，禁绝海寇。”
须弥。
“武道日益昌盛，积攒真气功法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于是须弥应运而生——削金断玉，无所不纳，是为须弥。”
“俾商旅畅通，边人安堵。永坚忠顺，与国咸休。”
跪伏在地上的徐福，白发逐渐转黑。
透过放在他面前的八咫镜，李淼能看到他眸中的神光愈发旺盛，仿若大星，却又在某个时间点上骤然收敛起来，不见踪影。
寂照。
徐福体内的真气开始翻涌、蠢蠢欲动。本心幻象已经准备好随时展开，杀招更已蓄势待发——杀意，对准了李淼。
李淼嘴角勾起。
“钦哉。”
真常修成。
徐福平静开口。
声音平淡，却暗含着寂照的手段，将接下来的话深深地刻入了周围跪拜的东瀛权贵们心中。
“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伏惟皇帝陛下，恩同天地，德迈古今。臣谨率百官，恭承朔命。”
“永为藩辅，世世不移。”
玄览，修成。
礼毕。
六路，合一。
在这一瞬，徐福周围的黑色砂砾陡然消失。
本心幻象，属于徐福的本心幻象瞬间展开。
与此同时，她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便出现在李淼的面前。
一指，轻飘飘地点向李淼的胸口，这一指看上去极为缓慢，却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一般，将空气划出阵阵涟漪。涟漪扩散出去，经过周围跪拜的人体，将其无声无息地撕成碎片。
徐福眼中是凝结如寒霜的杀意。
她的坦诚，是因为需要李淼配合册封。
而现在册封已经完成。
“你根本不知道六路合一是什么，却真的敢配合我完成册封……你能在一瞬间修成真常么？”
徐福一指戳中了李淼的心口。
“如果不能的话，就死吧。”
第624章 【寂照】
被徐福指尖带起的涟漪，将周围跪拜的人体撕碎。时间仿佛被延缓了一般，涟漪扩散的速度、血水飞溅的速度，甚至是外围人群脸上惊惧之色蔓延的速度，都被延缓到了极致。
除了徐福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慢了下来。
“寂照？”
李淼挑了挑眉，试图提拳荡开徐福的手指，却发现连他的速度也被延缓到了极致。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真气和劲力依旧如臂使指，但却丝毫赶不上他的念头。
“是。”
徐福依旧坦诚，手指戳入李淼心口。
“玄览乃以性补命之法……所以玄览只能勾连命三路，后世所有人，包括达摩三丰还有你，恐怕在修成玄览的第一时间便依照本能勾连起了命功。”
李淼丝毫不顾徐福的手指已经探入他的体内，只笑道。
“难道不对么？”
“对，也不对。”
徐福的手腕没入李淼胸口。
“以性补命，确实是正确的。”
“性命交关，也确实是正途。”
“但那个人修成天人之时，可没有前例可循。”
“那时根本就没有性命双修的说法，也无人知道天人之上的路该如何去走……所以他做了一次尝试——以性补性，玄览勾连寂照，放弃命功，修阳神法以求长生。”
“这是次失败的尝试，也正因如此，他才花了千年时间依旧无法踏入天人之上。但这次尝试也不是没有成果。”
“玄览神异——【寂照】。”
“你的五感，是我的了。”
李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恍然。
不是时间变慢了。
只是从修成六路合一的瞬间开始，徐福就已经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被玄览强化过的【寂照】铺陈开来……并掌控了他的感官。
从那时开始，他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徐福拟造的幻象。
徐福的手掌完全没入李淼心口之中。
“让我看看，达摩留给了你什么。”
她伸手在李淼胸腔之内一抓。
杀死李淼之后，她还要与河上丈人一战，用河上丈人的境界对付他自己，徐福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够成功，她必须找到其他手段。
她要将达摩尊者的遗产，夺过来。
这也是她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点碎李淼的头颅，而是直接点向心口的原因——她不知道如果杀死李淼，存放在他体内的达摩遗产是否会一起消失。
徐福指尖一转，连带着真气横扫李淼的胸腔之内，旋即面色一喜，攥住自己摸索到的东西，手臂抽出李淼心口。
“找到了！”
她扫了一眼李淼，目露杀意。
“那你也没用了！”
说罢，一掌拍向李淼额头。
这一掌，才是真正的杀招。
【寂照】已经彻底掌握了李淼的五感，他已注定无法反抗，但出于谨慎，徐福还是运起十成的力气和真气打出了这一掌。
声音都追不上这一掌。如同消去了过程一般，在比“一瞬”更短的时间里，掌心便到了李淼的面前，而他甚至都没有做出反应来。
在李淼的感官中，这一掌甚至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