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从马车上扔下来的几个苏。
被当成要饭的了。
“去酒馆里喝点啤酒，洗一把脸，找份工作吧……上帝啊，这些流浪巴黎的外省人。”
马车上的声音断断续续，能听出来那是一名有头有脸，还有怜悯心的绅士。
一苏价值一百生丁，说实话，这几个苏是完全足够去街边的啤酒馆里吃顿饭，而后再来一大杯姜汁啤酒的。
“你朋友一直这样么？”
张龙从另一个街角转过来，看见绝凶虎在那儿把玩几张纸币，有些无语。
“他做直播的，没活儿等于被淘汰……职业所迫。”陈来看了看张龙的装扮，感觉他应当是买的【报社记者身份卡】
架着鼻梁的单框眼镜，文明杖依然有，胸口插着一支钢笔，胳膊底下夹着法兰西生活报。
“现在该怎么做？”陈来问张龙。
“先熟悉一下职业，找找本身的人物关系，这是玩家总结的，有大事件搞大事件，没大事件就从本身发放的身份入手。”
“每个世界差不多会有几个‘主角’或者说天命之子，找到他们就能把握整个副本的脉络……唯一紧张的是时间。”
张龙拿出胳膊底下夹的报纸，看了几眼就没耐心读了，他脚尖一转，挥手跟陈来告别：“一星期后咱们还在这儿碰面，有信息就拿出来分享。”
说完，他便躲着地上恶臭的黑水走了，估计是去他身份卡上的报社报道。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陈来看向绝凶虎。
“我？你对这个世界熟悉么？”绝凶虎有些吊儿郎当的，他开了和平模式，进来就是找直播内容，如果陈来这边没吸引力，他也会走。
“不熟悉，我打算先从身份卡入手。”
“那就一星期后再见，如果有超凡力量，或者你准备动手了，记得跟我说一声！还是三七分！”
绝凶虎见陈来不像上一个副本那么有大活儿，决定自己先去探索几天。
陈来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自己则是从上衣衣兜掏出了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巴斯洛街17号，雪洛击剑俱乐部。
看来这就是自己买的身份了，一名击剑俱乐部的教练，陈来若有所思的收起名片，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着巴斯洛街走去。
第27章 击剑俱乐部
雪洛击剑俱乐部，位于巴黎十一区的一个地下室内，老板名叫弗雷，原是个外省人，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在巴黎立了足，开起一家击剑馆来。
此刻，陈来走下阶梯，礼貌的叩了叩门，不出意外的听见老板弗雷如雷鸣般的大喊。
“我的天哪，约克，你又迟到了，就像我们之前约好的，迟到一次，你的工资便要扣去三法郎。”
玻璃门扉被弗雷敞开，陈来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阵这位“老板”，他长得高大英武，两撇胡子弯曲出一个美妙的弧度，随着他嘴唇颤动而颤动。
这是个美男子，任谁看了都会这么说。
“当然没意见，弗雷先生。”
初来乍到，陈来不打算跟这位“老板”起冲突，一点钱而已，在玩家眼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游戏货币。
“你当然不应有意见，因为你让我们的罗琳娜小姐等了快一个小时！少女的时间贵比黄金！”
弗雷的声音越说越大，在地下室空旷的击剑馆内回荡，让正在练习的女士、先生们都能听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罗琳娜小姐听见。
此时的罗琳娜正坐在一条长椅上，侧脸看起来极为优雅，她双膝斜向一方，小腿斜向另一方，这样坐着却不摔倒，这便是这个时代淑女们的基本功了。
弗雷的大嗓门自然传进了她的耳朵，她从容的站起身，提着裙角婉容的走到弗雷和陈来面前，眼睛明亮的看着陈来，微微下蹲作礼。
“瞧瞧她，多漂亮，我常听巴黎人说这样一句话：一个姑娘等你五分钟，那她是个耐心的人；如果她等你半小时，那她应该是爱上你……约克，你迟到了一小时，你该回给她双倍的爱！”
弗雷在陈来耳边私语一句，而后将他向前推了一推，没有用力，却能看见他前进一步的趋向。
罗琳娜自然看见这一幕，但她没做什么动作，只是伸出自己那只戴着白丝手套的手。
陈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弯腰低头轻吻这只带着香气的手，时间很短，让人感觉不到失礼。
“那么，约克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今天的课程了吗？”
罗琳娜的声音很轻灵，与她面容间的病色遥相呼应，给陈来一种西式林黛玉的观感。
“当然可以，我们上次教到哪一步了……不，你先去换衣服吧，我也是，你瞧，我刚从美洲人咖啡馆回来，一身的汗。”
“击剑服？那东西穿起来可不轻松，尤其是背心，如果有人能帮我一把，那就再好不过了。”
罗琳娜说的话总是留有几分遐想的意味，这个时代的击剑背心很难穿，后面的扣子常需要有人帮助才能扣上。
“更衣室会有女侍从帮你的，罗琳娜小姐，咱们快些开始吧，否则瓦尔特夫人会觉得我这个教练不称职。”
“噢，约克先生，有没有人跟您说过，您是位漂亮朋友，但却总是不解风情？”
罗琳娜有些埋怨的看了陈来一眼，而后提着裙子转入更衣室。
陈来耸肩，不在意的进入男士更衣室，一套白色击剑服就完完整整的锁在柜子里，他没急着去穿，而是走到镜子前端详起自己的面容。
脸仍是他的脸，只不过做了一些小小的本土化改造，眉目间的英气洒脱不去，高鼻梁将他的面容衬托的具体——正如罗琳娜所说，他是一位来自异乡的漂亮朋友。
在镜子前摸了摸漂亮的胡子，陈来没有多做纠结，而是转向衣柜中的击剑服。
但很快，他便皱眉，柜子的锁被砸坏了，从中将击剑服拿出来，表面看着干净，内里却染着黑黄色的污渍，还透露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正在此时，更衣室门口传来一声暴响，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挤了进来，手上抱着一套刚脱下来的击剑服，见陈来在更衣柜前发呆，眉目中透露出一股轻蔑的神色。
“噢，小约克，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请别介意，那上面的痕迹是安娜太太留下的，哈哈哈，她可真是个尤物。”
听到这儿，陈来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击剑服扔在地上，看向壮汉艾弗逊。
艾弗逊比他高一个头，身材也更壮，他是个意大利人，听说很有些黑手党的背景，只不过在本地犯了事儿，这才到巴黎来讨口饭吃。
巴黎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欲求不满的阔太太，艾弗逊误打误撞的在这里获得了成功……他说的安娜，就是被他壮硕的身材和粗犷的长相征服的一员。
不过，自从约克到了这里，他的营收水平可就大不如常了，约克的长相更俊俏，说话有些异域的神秘感……在巴黎这块土地上，小姐太太们正需要这股神秘感做消遣！
正因此，约克莫名其妙的招来了艾弗逊的敌视，他处处为难约克，而约克则因为人生地不熟而屡屡退让，这让击剑馆内关注约克的太太们大失所望，评价他为“懦弱的约克”。
不过，陈来既然来了，懦弱的约克自然是一去不返，现在登场的，是硬汉约克！
“能打么？”陈来问体内的伏黑甚尔。
“这种外强中干的花架子，我能打十个！”伏黑甚尔不屑的说道。
“那便交给你。”陈来点头，他其实还有火枪，但这种地方，用枪实在太小题大做。
五分钟后，男士更衣室的门被打开，陈来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拳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洗掉，身上依然没有击剑服。
不是他不想穿，而是艾弗逊的击剑服又大又难闻，意大利人的体味儿比安娜太太留下的水渍还难闻。
更衣室外的女客们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陈来，这个时代的更衣室可没有好的隔音，她们都听见了更衣室里的打斗声，一开始只是沉闷的拳击，后来有一个男声在痛呼，最后变为小声求饶。
她们本以为是约克又被欺负了，没想到约克今天竟然硬朗了起来。
“你没事吧，约克先生？”换上白色击剑服的罗琳娜声音有点闷闷的，站到陈来面前问道。
陈来没多说，只是走到专门用于教练击剑的长条毯上，拔出腰间的圆筒细剑，做出前指的姿势。
“我们开始今天的教学。”
第28章 击剑要领
陈来继承的身份卡，是包含基本花剑术要领的。
所以，此刻来给罗琳娜做个简单的剑术指导，其实并不成问题……但如果是无防护状态下进行指导，这个问题就比较大了。
众所周知，自从布瓦西埃大师发明面罩，使得击剑的危险性降低，这项运动就被视作一项“有一定危险，但能彰显骑士勇气”的贵族运动。
这里的关键词，不在于贵族，也不在于骑士，而在于危险。
尽管剑术馆内所有的训练剑都是用皮条包扎了剑尖的特殊款，但刺在人的身上依旧会有痛感，更别说新手因为紧张，力气会用的格外大一些了。
击剑馆内，罗琳娜迟迟不走上长条毯，她有些犹豫，之前她与陈来先生对战，虽然说总是输，但偶尔也会得分……那时候陈来穿的可是全套防护，如今等于什么都没穿。
“不必犹疑，我不是托大，之前的教练中我都放了水，用于鼓励你的自信，如今你已有了进步，那么是时候让你看看击剑术真正的魅力了。”
陈来右手伸出花剑，手略低于胯，剑尖斜向上四十五度，左手贴在背后，摆出一副极为闲适的姿态。
罗琳娜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不觉得之前的教习中陈来让了她，如今他这样托大，定是要吃苦头的！
不过，吃苦头便吃苦头，来到巴黎的男人总是这样，被女人们一包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陈来正需要让人来打醒他！
迈步走上长毯，罗琳娜摆出与陈来相同的姿势，双方的剑尖交汇，等待裁判喊开始。
一旁的计数员走过来，他看了一眼没穿防护的陈来，但想想痛的反正不是自己，提醒他，弗雷也不会多给自己一个子儿，也便作罢，直接喊了开始。
练习开始，罗琳娜先攻，她和许多刚开始学习击剑的新手一样，崇尚突刺与进攻。
单脚迈步向前，罗琳娜手中的剑便已经伸出很远，击剑比赛中必须是“刺”中才算得分，劈砍与拖拽都是不雅的违规行为。
陈来的手轻轻一动，极其轻微的力量便将罗琳娜的剑荡开，但他没有急于进攻，她向前的步子太大，如果自己贸然突刺，很容易变成身体接触，那对于追求“雅”的击剑运动员是绝对的失败。
于是，他滑步向后，轻轻击打罗琳娜的剑，示意她此次进攻失败，冷静后重新再来。
罗琳娜不服气，于是更改策略，她小步向前，佯攻刺击，实际蓄力准备第二下。
陈来看破，直接滑步进攻，慌张的罗琳娜回手救援，却因为不及时而被轻刺一下，花剑在击剑服的孔洞中极浅的插入，计数员示意陈来得分。
第二回合，罗琳娜决心拿出真本事，但阿拉伯人有句谚语：最好不要因为发怒而使出真本事，这样别人就会知道你的本事很烂。
这一回合，她的进攻甚至不如第一轮来的凌厉，陈来只是虚晃一下，就骗得她竭力伸腰，而后正好被陈来的剑戳中肩膀。
……
最后一回合，也是今天一小时练习课的最后一合，陈来要求罗琳娜防守，他来进攻。
此时的罗琳娜微微喘息，她已消耗了大量体力，如果陈来用凶蛮的方式进攻，那她必然抵挡不住。
然而，今天陈来总是那样出人意料，他的进攻并不迅捷，而是像漫步花园一般闲庭信步，每一次格挡和刺击都让罗琳娜不得不后退。
明明是防守方，罗琳娜却不得不试图发起进攻夺回空间，长毯并不是无限长的，被逼出毯子的人依然判负。
很可惜，无论进攻还是防守，罗琳娜都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陈来脸不红气不喘，嘴边的漂亮胡子连基本的颤动都没有，他就带着那样沉稳的表情，一步步将罗琳娜逼进死局，最后不得不主动认输。
“结束了，约克教练，您获得了完胜，真是让人惊叹的技巧，我向您保证，即便尤达大师，在您这样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技巧。”
“我想，您也许可以试试参加全法兰西勇士击剑赛，冠军可获得不菲的奖金……届时您也不必在这样一个抠门老板的手下领那么些微薄的薪资了。”
计数员的瞌睡早被陈来的比赛给震醒，作为内行，他知道这样的剑术有多么不容易练出来。
这样的人，竟然为弗雷那样的吝啬鬼打工，这是多么大的浪费！
“谢谢您的夸奖，我会考虑的。”陈来不卑不亢，将花剑插回剑筒。
“太厉害了，您是怎样做到的？”罗琳娜摘掉面罩，激动的跑到陈来面前，虚心请教道。
“如果你体内也有个指挥动作的体术大师，你也许做的比我更好。”陈来腹诽。
腹诽归腹诽，面对罗琳娜，他依然拿出了教练的派头：“剑术是练体又练心的技术，保持一往无前的心，怀揣如履薄冰的城府，那么你的进攻将和我一样锐利，你的防御将滴水不漏。”
“当然，在此基础上，你还需要汗水、泪水和时间的磨砺，将技巧刻于自己的血液中。”
这一番话下来，罗琳娜简直眼睛要冒星星……母亲瓦尔特将她送来学剑术简直太好了，能遇见这么一位富有哲理、长相英俊的教练。
陈来和其他所有教练都不同，他不会用油腻又恶心的眼神扫视自己的身体，哪怕自己主动挑逗，也只能换来他“来击剑吧”的回应。